舒恬用了两天时间整理和思考，在这两天里，叶承松依靠药物和休息，总算缓过来一些，至少烧退了，人慢慢有了力气，不再昏昏沉沉连坐都坐不住。但舒恬心里很清楚，如果不破局，同样的情况还会再次发生，甚至比这次更严重，并且一直如此这般地恶性循环下去。
[这个锅太大了，我怕我哥会被压垮。]
秦志明没有意识到的，秦宽意识到了，秦宽意识到的，她也心里有数。
[我们要战胜的不是那个组织，而是你的心魔。]
比起父亲的鼓励和支持，她更需要叶承松的认同，这场破局必须由她来完成，但前提是得到叶承松的理解和应允。
[你把锅拿走，我就把我哥给你。]
勇气加加减减，蓄积在她的身体里。长久以来，她一直被动地接受着叶承松的保护，但这次，她希望换自己去保护他，以及保护她和他的未来。
“小松哥，把本子给我。”
这天下午，她趁着叶承松精神不错，外面风和日丽天气也不错，就给他穿了外套，扶着他一起去了楼下的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其实很简陋，只不过是医院隔出了一块空地，铺了稀松的草坪和弯弯曲曲的小石子路，叠了两座小型的假山，搭了个四不像的凉亭，摆了几个石头做的、固定在地上的圆桌和圆凳，然后象征性地种了些杂花，并不多么惬意和美观。
但这时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流动的空气也很新鲜，比起充满消毒水味的拥挤病房，还是让人心情舒畅了不少。舒恬扶着叶承松在一张空着的石桌旁坐下，问他要来了带出病房的笔记本，那个本子上全是叶承松用心写下的笔记，舒恬没有多看前面的，而是翻到最后一页，撕了张空白的纸下来，对折对折再对折，把那张纸裁成了六小张。
“你要做什么？”叶承松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病中的苍白。
“拼图。”舒恬笑盈盈地把六张小纸片拿在手里，然后微微吸了口气，把第一张小纸片放在叶承松面前的石桌上，“这是小金。”
“……”叶承松看着石桌上的纸片，睫毛微颤，眼底流过一抹光华，静静聆听。
“我让凯叔调查过了，你会救了它妈妈以及它会来到我们身边，都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刻意安排的。”舒恬拿着笔，凑到纸片上写了“小金”两个字，一边写一边说着。
“原来你也注意到它了。”叶承松看着那两个字，又抬眼看向舒恬，“我是拜托张岭警官去查的，不过他到现在还没给我电话。”
“嗯，豆豆哥常说这种事一般野路子比较管用，张警官因为身份限制，反而有很多不方便。”叶承松会想到小金，舒恬不算特别意外，她把纸片摆摆正，继续说道：“先不说张警官，说回小金。你救下小金的妈妈是在我来这里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我的事曝光之前，如果说一切真的都是安排好的，他们算准了我会因为往事曝光而病情复发并不困难，难的是他们为什么能肯定我在病情复发后会来这边找你？”
“……”叶承松不说话，深邃的黑眸沉了沉，许多情绪流转其间，原来舒恬递给他的不是纸片，而是钥匙。
“除非他们知道我对你的依赖程度到什么地步，可这一点在我长大后的刻意掩盖下，连小憬都不十分确定，他们又凭什么确定？”舒恬目光沉静，面色安然，语速不疾不徐，十分镇定，这让叶承松想到了过往在医院里和病人家属说话的舒恬，有条有理，有理有据，“但有一个人，他甚至比我爸爸更了解我在情绪和情感方面的寄托，他很清楚事情一路发展下去，我一定会来，来找你‘求救’。”
“……你是说周医生。”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叶承松默然，千头万绪的线索因为这个点，开始慢慢融会贯通。
“从头想一遍，整件事我们都是听周医生说的，他说了王寒深的遭遇，也说了韩琛的遭遇，给我们描述了那个组织的大体轮廓，反复提到满灌疗法。”舒恬不再多说“小金”的事，而是接着拿出两张小纸片，分别写上了“王寒深”和“韩琛”两个名字，然后把两张纸片按剪裁之前的位置，摆在第一张纸片的左边和下边。
“按周医生说的，王寒深和韩琛都是组织的背叛者，但他们俩不同。王寒深代表了妥协和胆小，带给我们的却是某种心理上的安慰，因为他最终脱困。韩琛跟他正好相反，韩琛代表了抗争和无畏，带给我们的反而是恐惧不安，因为他最终死了。在这个鲜明的对比里，其实我们受到了心理暗示，让我们不自觉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韩琛身上，去研究他留下来的线索，去调查他的身前身后事。”
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一直忽略着王寒深，认为懦弱胆小的他为了自保，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诉给了周晗，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而韩琛留下的书和只言片语，却被他们反复“咀嚼”，不停猜想，费尽心力地寻找着隐藏其中的所谓线索。
“这么做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混淆我们的注意力，其实王寒深才是握有关键之钥的人。另一个是让我们关注韩琛的书，从书里获得什么。”舒恬拿出了第四张纸片，写下的却不是“书”，而是“病人”，“韩琛的书，我们研究了这么久，看来看去看到的只有病人的病例。我们没办法调查每一个书里的病人，摸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但从病例的描述和我们知道的几个人来看，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至少在过程中，病人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医生的伤害。”
不管那个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管他们这样不经病人及其家属同意，就擅自开展治疗有多少不对，但初衷是“治病”而不是“加害”这点，基本上可以确定。
“韩琛的书很专业也很严谨，具有很强的临床指导意义，相信小松哥也注意到了，书里有类似我这种情况的病例，推荐的治疗方法里写了‘满灌疗法’，但治疗结果写的不明确。”舒恬说到这里，看了看整齐摆在一起的四张纸片，稍微停顿后，拿出了第五张，写了“叶承松”三个字，又在第六张上面写了“舒恬”两个字，接着依着顺序摆好，让六张纸片变成原来没有撕破之前的样子。
“第四张先摆着，我们往后说。”这次舒恬摆好纸片才开始说，像是故意停顿出时间，让叶承松整理消化，“我来了之后，你一直在向周医生求助，他也帮了你很多，因为他很清楚，比起他直接治疗，通过你来治疗的效果会更好，因为只有你才能真正让我感到安心，但同时……你也是我完全面对恐惧的最大屏障。”
说到这里，舒恬看到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听她说的叶承松微微皱了皱眉，秋风吹过，牵起他们俩的发梢和衣角，带了几分凉意和萧瑟。她抬手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没有因为叶承松皱眉而停下，只是下意识地垂了眼，避开他那温柔和煦充满关爱的目光。
“我可以一辈子活在这个屏障里，会很幸福，就算以后再因为什么事而发病，也不要紧，因为有你在，有屏障在，我可以重新好起来，重新幸福起来。但那样你会很辛苦，即便你不觉得如何，或者说甘之如饴，都在我舍不得的范围之内，于是我会内疚，会小心翼翼，我们会身不由己地产生隔阂。”
“恬恬……”
“所以，我想为我们的未来做一次突破你的保护的努力，我想真正面对过去，摆脱过去，成为你最好的妻子，将来等我们有了孩子，我还要做最好的母亲。”
“……你想怎么做？”
“我想去找周医生，接受满灌疗法的治疗。”
“……！”
“与其反抗他，整天担惊受怕地防范他用小金，用我父亲或者你，来还原当初那场车祸，不如直接找他，用语言催眠的方法，达到同样的效果，接受治疗。”
“用主动出击的办法，替代被动挨打……”
“……可以这么说。”
两人对望着，时间在这一刻停摆，舒恬不再说话，叶承松也没有继续说话。桌上拼着的纸并不是最初那张，碎裂的边缘无法完全咬合，就好像整件事的真相，他们依旧无法完全还原，只是有限的调查结果和万般的推测。但比起它还是一张完整的白纸时，又有很多不同，舒恬写下的字，说出的话，剖白的感情，表达的决心，全都落在叶承松的心上，翻腾起许许多多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浓郁得化不开。
“……你已经决定了？”
“还没有。”
“嗯？没有？”
“嗯，除非你帮我戴上这个。”
舒恬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勇气”徽章，徽章上小火龙的眼睛乌黑发亮，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尾巴上的火焰熠熠生辉。
“恬恬……”
“小松哥，有你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她曾经打算瞒着所有人独自去找周晗，因为任何一个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阻止她的人，都会因为她的治疗失败，而自责后悔一辈子。但后来，她坐在叶承松的病床边，看着他并不算安稳的睡颜，忽然意识到，如果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他，并且得到了他的同意，那么“不让你自责后悔一辈子”将会成为她在面对周晗时所向披靡的加持。手机用户看重生之五行缺爱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303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