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赵家家主,也就是赵家大小姐的父亲,在听完了赵家大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略带夸张的哭诉后,脸色阴沉。这座城里,居然还有敢和赵家作对的人?简直是不想活了!
需知,赵家之所以可以在这座城市横行霸道,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个传说中得到仙缘的人,姓赵。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赵家也因此在这个无名城市扎稳了脚根,只是赵家人在到了赵家大小姐这一代,就再也没有获得那玄之又玄的仙缘,赵家家主手里有一份上任家主留下的宝贝,一个可以增加仙缘获得几率的东西——就是赵家大小姐身上的绯色玉镯。
只是可惜了,她确实曾经有机会获得仙缘,只是由于她自己的原因,用赵家家主的话来说就是“自己不争气,你能怪谁?”错失仙缘,倒是成全了那个可怜的道士,从此以后,他就已经和林葬天结成了“联系”,变成了有缘人。那么这个年轻的道士以后的飞升,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在这座城里获得的仙缘,那是铁板钉钉的,绝对会成真的事情。
赵家家主看着抹着眼泪的赵家大小姐,赵家大小姐名叫“赵静直”,她的名字里面有个“静”字,但她似乎和这个字没什么关系,当初赵家家主给她取名字的时候,是希望她是一个恬静的、正直的女孩,只是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似乎从生下来以后就没有少给自己惹麻烦,有些麻烦,是可以用金钱和武力解决的,有些麻烦,只能搬出老祖宗留下的法宝,不讲道理一些。久而久之,赵家就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里面“恶霸”的代名词了。虽然也有些修士有些不忿,可是当他们转念一想结识赵家人可以增加自己获得仙缘的几率,而这种几率是和佩戴那个玉镯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也就忍了。
要不是玉镯只有在赵家人的身上才会产生作用,不然的话,这个人人喊打的赵家,如何得以存活这么久,以至于可以在这座无名城市横行霸道?这座城市是突然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就像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城市一样,在多年以前,凭空出现在这个荒原里,后来,人们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山虽无名,但可求仙。”于是后来的人啊,就在这个大致的雏形上面添加了修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座城市一直都没有一个可以配的上它的名字,人们都说啊,求仙问道的地方,是不需要用名字来“添油加醋”的。于是这座城市也就没有了名字的“约束”,在这片大陆上面,显得格外自由。
赵家家主皱了皱眉,一掌拍在那价值连城的黑木桌子上面,“闭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就知道给我惹事。”赵静直立马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说道:“父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呢,所以她越想心里越难受,尤其是那个白衣青年最后看她的眼神,让她头一次感到自己好像是……做错了?
她于是又揉了揉眼睛,渴望着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些许安慰。赵家家主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野心勃勃,在这座城里待的久了,有些事情就看得很明白了,他的心里清楚,自己这个丫头的话里估计绝大多数都是掺了水分的,但奈何自己又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若是事件就此平息,那么赵家的脸面,往哪放?
赵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女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过了一会儿,他摘下了手指上佩戴的翠绿色的戒指,放在桌上,看了眼赵静直,让她去找她弟弟去,别烦自己,但是临走时也允诺会讨一个公道,让她莫要再纠缠不休了。
赵家家主看着自己女儿离去,叹了口气,真是不给自己省心啊。自从她娘亲走了之后,这个丫头就变得愈发难以管教,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个城市人人谈其变色的恶人,也不知道是自己做的哪有不对了,除了很少有时间陪她们姐弟俩以外,该给的他都给了啊,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让这个丫头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胡须渐渐发白的赵家家主看着桌面上的戒指,开始怀念起了小时候的赵静直,那时候,她的娘亲还在,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恬静,正直。那时候的赵静直呢?去哪了呢?这个如今已是老人的赵家家主想不明白,想要问问她娘亲,可是她娘亲已经不在了。
老人叹了口气,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墙边,手指弯曲,轻轻叩在墙面上,墙上的一处凹陷下去,然后整面墙向左右两边移动,展开了一扇门,里面一片漆黑,老人嘴唇微动,走了进去,终于,如今自己也要变得不讲理一些了吗?不,还是得讲理的。老人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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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静直默默地走到了赵府的后花园,然后经车熟路地走到假山旁的一个幽静的院子里,那里有一个小宅子,在这个赵府,似乎是与世隔绝了一般,这里只有一汪小池塘,里面有着那么两三只鱼,皆若空游无所依,来来往往的,显得有些生趣。
她轻轻叩了叩门,然后就打开门走进去了,里面坐着一个似乎是早就在等待她的年轻男子,他的面色有些病态的雪白,由于身体虚弱,所以只能用轮椅来代步,他长得算是英俊,但是可惜的是他的眼睛,他小的时候遭逢意外,失去了眼珠,所以他是看不见的。
不过这位赵府小公子有一点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强大的感知能力,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却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因为他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且比常人还要灵敏,就连家族里面的一些老一辈的修士,在感知力上来说,都自愧不如。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天爷是不会不给人饭吃的,他在给你关上了一扇门的时候,也会再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此刻,赵静直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弟弟说这件事情,弟弟从小就比自己成熟,对事情有着自己非常独到的见解。事实上,现在家族里的许多事情,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家主都会来问问这位赵家的小公子,隐约间,这位赵家小公子已经成为了赵家最具有话语权的人。
赵家小公子名叫“赵明溪”,是个极为文雅的名字,他也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如水般温柔的男人。此时,他正坐在轮椅上,微笑“看着”赵静直,然后他示意赵静直先坐下,然后轻声道:“又在外面惹事了?”赵静直面无表情,有点惭愧地点了点头,赵明溪似乎是看到了她的惭愧表情,以及一直攥着衣裙的不安,笑道:“这次可真的是撞上了铁板,那个人据我了解,可是十分的不一般啊,但是奇怪的是,家族里面的人,查不到那个年轻人的来历,他的行踪好像在国家里,都算的上是机密了,可见是十分的不简单。所以这回跟我去给人家好好道个歉吧,不然的话,我们赵家,算是在这个城里走到头了。”赵明溪说着叹了口气。
赵静直咬着嘴唇,看来这次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她一反常态地答应道:“好的,我收拾一下,等会就去。”赵明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在赵家大小姐一反常态的答应后,她便离开了,走之前叮嘱赵明溪要多加件衣服,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凉意,别又生病了。赵明溪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赵家大小姐,在以前的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屋内,赵明溪依然是微笑着,他这个姐姐,平常看似无理取闹,其实,她在真正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还是拎的清楚的,以前是觉得那些人对赵家没有威胁,所以自己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只是在她听到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时候,她才认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
其实在早些年间,在两个人小的时候,由于他们的父亲,也就是赵家家主十分忙碌,没有时间陪伴两人玩耍,所以两个人小的时候经常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小孩子嘛,受到欺负了,第一时间就是想找大人帮忙,可是那个时候他们找不到人来帮忙,也不会想到去找家族里面的侍卫,只是觉得心里委屈,那个时候两个人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其实对那时候的两人来说,习惯了就还好,不痛不痒的。直到有一天,发生了那件事情,赵明溪被人挖去了双眼,家族大震,虽然最后找到了凶手,处理得也是极为残忍,但是赵明溪的眼睛,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自从那天以后,赵静直就变了,变得霸道,蛮不讲理。她从弟弟遇害后,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不被别人欺负,那么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做到让别人害怕你,当别人害怕你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从此以后,赵家那个恬静的赵静直不见了,一个心里有些扭曲的赵静直诞生了,其实,她也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她一直在为自己那天出去玩,把弟弟留在家里而因此遭受劫难而感到耿耿于怀,难以放下。
她其实一直都……很自责。只是这些,或许只有她和她的弟弟赵明溪了解吧。
赵明溪,明晰。真的是好名字啊。
赵明溪手里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币,他“看着”这枚金币,笑了笑。过了一会,他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还没跟父亲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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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
林葬天三人正在聊着天,那个年轻道士先前自报姓名说自己叫:“莫云符”,算是互报姓名了,几个人很快地熟络起来,这个莫云符算是找到了知音,和洛梅两个人这一路来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两个人从人文风俗聊到天文地理,再到阵法和大道。看来这两个人很投缘啊,林葬天心道。
不过这一路来,这两个人就实在是吵闹异常,于是林葬天得时不时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以此来缓解被这两个人害的头痛。突然,林葬天面色凝重,停下了脚步,洛梅和莫云符见林葬天突然停下脚步,于是两人也都停下了,两人都是面色凝重。
因为他们的面前,一位拿着一把类似于神器的老者,正在缓缓向他们走来,从他身上的气势来看,杀气不多,但还是有的。林葬天皱了皱眉,看了眼那把已经类似于神器的剑,说道:“你是赵家家主?”老人笑了笑,“不错,你就是那个杀害我家侍卫的年轻人?”林葬天淡然道:“那是他们应得的,你用杀害这个词,也没错。”赵家家主笑了笑,那身黑色金边的衣服无风自动,大袖飘摇,老人慢慢走向林葬天三人,地面缓缓下陷,呈现出龟裂的纹路,空气中嗡嗡作响,像是无数的蜂虫在空中嘶叫,洛梅和莫云符两人都捂上了耳朵,不堪忍受这嘈杂的声音,有些痛苦,两人的鼻子和耳朵里缓缓流出鲜血,腿有些弯曲。
林葬天向前一步,抽出月壶剑,剑气如洪水倾泻,流向黑衣老人那边,林葬天怒道:“前辈想要如何?难道现在的世道,修为越高的人越不要脸吗?”老者冷哼一声:“只要你能接我三招,这件事就算是了了。”林葬天的表情有些疯狂,“好啊!”
剑气直冲云霄,气冲斗牛,这一刻,林葬天算是把自己的毕生剑意和剑气,一并释放出来了,林葬天将剑气裹在自己周围,把老者作用在洛梅和莫云符身上的威势全部抵挡了回去,两人神色一松,于是开始为林葬天施加辅助阵法,增加林葬天的实力。
老人笑道:“第一招!”那把已经近似神器的剑突然绽放出精芒,流光溢彩,仅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递剑的动作,就让这方圆几里的空间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天地之间的灵气和元素变得混乱无章,失去了“秩序”。林葬天将剑气作为盾牌,横档在三人的身前,一个巨大的剑气盾牌就这样横在这个狭小的巷子里,那一剑递出的威势和剑气中蕴含着的神意从盾牌周围倾泻而去,林葬天额头冒汗,洛梅和莫云符也是竭尽全力,给林葬天施加辅助阵法,地面上的阵法痕迹光芒阵阵,正在缓缓地给林葬天输送元力和天地之间搜集来的灵气。
林葬天抵挡的并不算轻松,他自己的精气神都在急剧地消耗中,碰上这么不要脸皮的高境界修者,林葬天也是无话可说,现在的世道,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好在这附近的人都逃走了,没有伤及无辜。林葬天也算是安心了一些。
老人笑了笑,“小子不错,居然可以抵挡得住我这一招,不过这第二招,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挡得住了。”老人说罢,又开始准备递剑了。林葬天眉头紧锁,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停手吧,父亲。”黑衣老人闻此,叹了口气,收起了剑,林葬天松了口气,刚才那招,他可真的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接的住。赵静直推着轮椅,赵明溪温和笑道:“这位公子,这次是我们赵家对不住几位了,让各位受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林葬天也收起了月壶剑,抹了把嘴边的血迹,摇了摇头,然后将洛梅和莫云符扶了起来,这两个人也是不容易啊,一直在连续不断地输送着元力。
赵明溪看着林葬天,手指一弹,一枚金币飞向了林葬天的手中,林葬天拿起金币,手指在金币上面摸索着,若有所思。赵明溪笑了笑,看向身边的赵静直,赵静直走了几步,走到老人跟前,怯生生道:“爹,女儿错了。”老人怔了怔,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个一直看上去像是没长大的丫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老人欣慰地笑了笑,道:“没事,知错就好啊,知错就好。”老人自己都没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赵静直转身看向林葬天三人,眼神复杂,也有些后悔和自责,她低低的弯下了腰,给三人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错了。”
林葬天微笑不语,洛梅和莫云符也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两人点了点头。林葬天说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看了眼身后的洛梅和莫云符,“走吧。”
几人继续向前走着,在经过赵静直的时候,林葬天停了下来,示意她直起腰来,赵静直轻声道:“对不起。”林葬天笑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明显的对与错,你觉得自己错了就行。当然,你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无需道歉;如果觉得自己错了,那就一定要道歉。因为错和对已经在你的心中形成了答案,所以你所要做的,就是遵循本心。”
赵静直如有所思,没想到这个受到了自己无理对待的年轻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又好像是对的,所以她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谢……谢谢你。”她也是第一次说谢谢。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老人笑了笑,赵静直手腕上的绯色的玉镯闪了一下,但是好像没人发现,只有那个坐在轮椅上一直微笑着的赵明溪,突然挑了挑眉,然后笑意更甚了,看来那个祖宗遗留下来的宝物,还真的是有用啊。
仙缘这玩意儿,可求而不可得,只不过是交于有缘人罢了,看来这位赵家大小姐,还是有获得仙缘的资格的……
林葬天突然回头看了眼那个赵明溪,然后继续前行,走过老人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前辈真是厉害啊……”老人尴尬的笑了笑,其中的讽刺意味,他又怎会听不出来,老人只是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道路。
林葬天、洛梅、莫云符,三个人就这样离去了,似乎是要出城?
老人走到赵静直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赵静直静静地站着,看着逐渐远去的林葬天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明溪坐在轮椅上,双手灵活地在空中勾勾画画,地面轻微地“扭动”了几下,然后恢复正常。
这其中的种种玄妙,不可云……不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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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山林间,在被称为【古生阶】的地方,书圣正在看着自己的“杰作”,地面上有着几个巨大的毛笔字,写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字体倒是优美,内里有一股精神气,还有那罕见的神意,金光满溢,时隐时现在那巨大的字体周围。
南宫七溪走到“德”字旁边,往字里瞧了瞧,没想到这简单的几个字居然内有乾坤,透过字来看,可以看到字里面就好像是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只不过是一片漆黑罢了。
南宫七溪咬着手指,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突然,他就变得眉开眼笑的,远处,那个总来找他麻烦的冰帝,正在向着自己走来,在她走过的地方,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寒气逼人。南宫七溪打了个哆嗦,笑道:“又来啦?”冰帝面色一寒,问道:“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啊,他你知道的,总是喜欢到处走,你……”南宫七溪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地面升起的冰凌就阻止了他的话,那根尖锐的冰凌顶在他的喉咙处,他结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冰帝的俏脸一黑,缓缓抬起手,寒气阵阵,“我不信。”她简单明了地回答道。南宫七溪向后移了移,突然狡黠一笑;“嘿嘿,再见喽!”说罢,就倒进那个巨大的“德”字里面了,“德”字上面泛起涟漪,金光缠绕,南宫七溪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冰帝皱了皱眉,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自己去找了。她心道。
若是世间女子皆可有所依,那么负心人的道歉是否可以重来一次?她皱了皱眉,这是和他学的,只是现在自己找不到他,她看了眼那个巨大的“德”字,看来那个家伙是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那么再来找他也是没有意义了。
何必呢?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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