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数日,林正君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他心里有怨气,特别是在宋婉彤面前丢了份,让他更始羞愤。
傅青云几次过去找他,本想和他好生谈谈,但林正君不愿多谈,神情落寞。
刘縯刘秀则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招募兵丁,还带兵到营外帮助难民开荒种地,确保大军粮草无虞。
林正君虽有怨气,但宋婉彤在此,他又不愿离去,就将自己关在屋里独自练功。
这日,刘縯刘秀从营寨外急冲冲赶回,命人来唤楚文景和傅青云,请两人一起议事。
待众将聚齐,刘縯道:“刚刚得到探子消息,新市、平林两军首领昨晚在乌龙岭煮酒议事,说要带兵攻打汉军!”
众人闻言大惊。平林、新市、汉军三支义军守望相助,组成绿林联军共抗莽军,三军将领平时都是兄弟相称,以礼相待,没想到今日竟因一小事反目成仇。
刘秀焦急道:“汉军刚刚在唐子乡扎根下来,将寡兵微,这可如何是好?”
“要打就打,他们人数虽多,却尽是土匪草包,一帮乌合之众,我汉军岂会怕了他。” 刘嘉愤然道。
刘秀摇头道:“不可!纵然能胜,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莽军未至、友军先乱,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李通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南阳莽军正广招兵马,对我汉军虎视眈眈,当下联军切不可内讧。”
刘縯一拳擂在桌上,骂道:“这帮杂碎,气量也忒他妈小,真是一帮成不了气候的土匪。”
刘稷叹道:“哎!王凤将军在众人面前受了侮辱,岂会善罢甘休。”
李通摇头叹息道:“正君年少轻狂,做事确实有欠妥当。当年他爹可是宽厚仁义之人,唉……!”
“此事既然由林正君而起,不如……?”李轶嗫嚅道。
傅青云心中一凛,惊疑的看向李轶。
刘縯刘秀心中雪亮,李轶这话,是打算要将林正君交王凤问罪的意思,以平两军怒气。
“此话休要再提。”刘縯摆手道:“正君年少不懂事,我做兄长的自然会担待。”
“是、是!”李轶连连点头。
刘秀问道:“文景、青云兄弟怎么看?”
楚文景说道:“军务大事,兄弟是一窍不通。不过,此事既然因怨而起,应想方设法让王将军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嗯!”刘縯点头道:“青云呢?”
傅青云道:“平林和新市两军如此大动干戈,恐怕是两军首领生了大误会,以为大哥您自恃高祖子孙身份瞧不起他们草莽出生,故意安排旗下羞辱于他。如此,恐须大哥您亲自出马赔礼道歉,一来让王将军出口气,二来让两军首领消除这个误会才行。”
“好,那明日一早,我就学学廉颇负荆请罪,亲自去两军走一趟,希望能消弭这场祸事。”刘縯道:“五弟,你且准备三箱贵重的礼物,让两军将领看到我刘縯的诚意。”
刘秀道:“大哥,听说两军首领喜欢珍玩,我就准备三个宝箱好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云龙谷还晨雾缭绕,刘縯已整肃队伍,领着一队精兵准备开拔。
刘縯雄踞马上,傅青云、楚文景、马成紧随其后。
傅青云跨着高头大马,手持一杆特意为他准备的铁杖,脊背挺直,气势端凝,如峰顶上一株苍翠的劲松,更加英气逼人。宋婉彤躲在刘秀身后偷偷窥视,傅青云回头望来,宋婉彤赶紧低下头,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两只小手不停的揉搓。
林正君站在送行的队伍最后,见傅青云英姿勃勃的跟在刘縯身后,楚文景也在其中,却没有唤他同行,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
“五弟,此去祸福难测,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我去后,你要立即整备军马,全力戒备。”刘縯对刘秀叮嘱道。
“大哥放心!”刘秀点头道。
“还有,这两日难民人数明显增多,有些不同寻常,要提防着南阳那边动手脚,切不可掉以轻心。”刘縯又提醒道。
“我明白!”刘秀胸有成竹的说道。
刘縯说完,打马开拔,领着一百多精兵奔出大军营寨。
林正君抑郁的回到屋里,翘腿坐在床头发了一会愣,蓦地跳起,抽出长剑就朝床上被褥、枕头一阵乱砍,丧失理智般大吼大叫。
出了一阵气,从墙上取下行囊,草草收拾了,正准备不辞而别,就听见有人敲门:“正君!正君在屋里么?”正是刘秀的声音。
林正君放下行囊,将门开了一条缝,见刘秀和宋婉彤站在门口。刘秀温声道:“正君,大哥一去,我可就六神无主了,你可得助我把大营守好,别让人把咱窝给端了。”
“正君哥,现在营里就数你武艺最高,你可得多出一把力啊。”宋婉彤也说道。
“嗯!”林正君点点头。宋婉彤一句“就数你武艺最高”让他转怒为喜,又见刘秀说得真诚,当即应诺答应。
……
平林兵和新市兵同在乌龙岭山谷扎营,与汉军营寨相距有大半日路程。
汉军队伍齐齐整整的行进在山道中,步调整齐划一。刘縯面色凝重,一路盘算着可能的交锋与变故。楚文景、傅青云、新降服的莽军将领马成紧跟身后,一言不发。小兽康康跟在傅青云战马之后,可能是行军气息过于沉重,也少了平时的顽劣,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军一块小步快跑。
汉军沿着云龙谷山脉一路缓行,两边山头渐高,两侧林子中不断有飞鸟被车马喧嚣声惊起,惊惶振翅往远处飞去。
行了约莫半日路程,山中云雾散尽,云开日朗。傅青云抬头向远处山头望去,只见满山碧草茵茵,松林苍翠,遍地山花,竟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
一群山雀被汉军车马惊起,叽叽喳喳往十丈开外垭口飞去。刚在垭口一颗松树落下,旋又振翅惊起,飞出老远才落下。
“停!”刘縯忽然勒停马步,喝令队伍停下。
马成惊疑道:“将军、怎么哪?”
刘縯指着垭口道:“有没有感觉哪儿不对劲?”
马成仔细眺望垭口半晌,变色道:“飞鸟不敢停驻,有伏兵!”
刘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马成打马上前:“将军,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不,调转马头、立即撤!”刘縯喝令道。
刘縯刚调转马头,垭口处一彪人马从林子中涌出来,当头一人,满腮虬髯、神态威猛,大马金刀的坐在一骑黄彪马上,正是平林兵首领王匡,身后跟着一魁梧大汉,正是其侄王凤。
“哈哈哈!刘将军,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王匡朗声笑道。
刘縯正准备搭话,后队一哨兵疾驰过来:“报!大将军,后队被大股人马截住去路,看旗帜是新市兵。”
“有多少人?”刘縯惊道。
“漫山遍野,不计其数!”哨兵道。
后队山头上现身一彪人马,当先一人,兜风大耳,身形微拱如黑熊,正是新市兵首领陈牧。
“二位将军,这是为何?”刘縯高声喝问。
王匡怒喝道:“刘縯,我当你是兄弟,诚心去贺,你却把我们当猴耍,故意安排人羞辱我们,是何道理!”
刘縯朗声道:“王将军您误会了,那是我小弟年少不懂事,得罪了哥哥。縯为此彻夜未眠,今日特意准备了三箱珍玩,来向三位首领当面赔罪。”
陈牧道:“刘縯,我们是绿林草莽,只为讨一口饭吃;你是高祖子孙,皇亲贵胄,要为民请命,我们怎受得起你的大礼。”
刘縯抱拳前后作揖道:“三位首领,我们都是被莽贼所迫,联盟结义,同休戚、共进退,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縯怎敢自恃高祖子孙身份轻贱三位哥哥。”
“刘縯,任你巧舌如簧,你也断难掩盖你的虎狼之意。”王凤拍马出来说道:“刘縯,你看看这是谁?”
话音未落,平林兵中推出一人,五花大绑,脸上身上全是血。
“丰弟!”刘縯痛呼,刘丰正是刘縯安插到平林兵中的探子。
王凤怒喝道:“刘縯,我就说为何我军中有什么动静你都了若指掌,原来你竟然在我军中安插探子。”言罢挥刀一斩,刘丰人头落地。
“丰弟……!”刘縯痛呼。
“刘縯,看你还有什么话说!”陈牧喝道。
马成沉声道:“将军,他们摆明了是要包我们粽子,我们拼着一死掩护您杀出去!”
刘縯摇头道:“我们人太少,硬拼只是死路一条。”
傅青云道:“大哥,擒贼先擒王,你先设法稳住他们,我偷偷绕过去,拿了首领再说。”
“有把握没有?”刘縯担心道。
傅青云道:“只有试试看!”
傅青云提着铁杖,施展开“云游术”,带着小兽腾挪潜伏,迅速接近山头。
“什么人?”王匡近身卫兵见林中有人迅速接近,忙纵马组成人马盾护住陈牧。
傅青云蓦地拔起三尺,借脚下松枝回弹之力,箭一般射向王匡。
“有刺客!”卫兵齐声惊呼,举起长矛护住王匡和王凤,两翼卫兵迅速合拢,朝傅青云包抄过来。
“钪钪!”小兽朝天一声怒吼,众马扬蹄嘶鸣,竟然原地打转不敢靠过来。
众军正暗暗称奇,王匡已滚下马来,拨开卫兵,提着一柄大刀龙行虎步的过来:“小子,是你,你可真有胆!”
“王将军,小子得罪了!”傅青云抱拳躬身一礼,他万没想到王匡竟然亲自来会他,免了他许多周折。
王匡大刀一挥,说道:“小兄弟,你我虽有旧情,但两军交战,王某绝不会再留手,你小心了。”说罢舞起大刀就朝傅青云当头砍来。
大刀映着阳光发出森寒的光芒,力如压顶的泰山,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刀劈下。
傅青云力贯脚尖展开“云游术”,脚下轻轻一滑早已避开刀锋,伸手往王匡手腕拍去。他不敢用铁杖,怕伤了王匡更添仇怨。
王匡眼前一花,大刀劈在空处。眼见傅青云伸手拍来,速度快如闪电,刚欲转身闪避,一道螺旋劲真气已沿手腕刺入手臂,半个身子瞬间麻木。
王匡练就一身横练功夫,虽皮下已有真气护体,但怎敌得过傅青云的螺旋劲真气。他半个身子一麻,手上无力,大刀当即脱手。
傅青云微微一笑,就在王匡大刀离手之际,将大刀重塞回他手中,同时一丝真气吐出,将王匡体内螺旋劲尽数化去。
傅青云本想擒了王匡逼着他退军,但交手瞬间他改变了主意。原来王匡大刀劈下时,刀锋蓦地一转,却是王匡顾念情谊,不忍一刀将他劈了。傅青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不想见到王匡在众军面前使了威风。倒不是他妇人之仁,而是想到王匡既然是有情有义之人,那以情动之,应当比强迫他来得更好,兴许更能化去两军误会。
一军之首领,若是一招就被人家擒了,连护身的兵器都脱手掉落,日后如何统领三军。
傅青云出手极快,周围的人根本还未觉察,已将大刀重塞回王匡手中。王匡这才知道,傅青云武功实在是远远高于他,上次交手只是顾及他面子,让他玩得尽兴。同时也明白了,上次林正君羞辱王凤,绝非刘縯故意安排,只因羞辱他,比羞辱王凤更能让平林兵颜面扫地。
王匡怔了一怔,见傅青云已飘身滑开,又挥动铁杖拍了过来,那有不会意的,当即展开大刀斗了起来。
这次傅青云就将螺旋劲凝而不发,使用七成功力和王匡斗在一起,一时铁杖翻滚,大刀狂舞,斗得难解难分。
又是一刀狠狠劈了过来,傅青云横杖格挡,“嘭”的一声火花飞溅,两人同时一震踉跄跌退。
傅青云持杖卓立,对着王匡一礼:“王将军神勇盖世,小子佩服!”
“哈哈哈,今日一战,比之上次更是爽快!”王匡收刀挺立,爽朗笑道:“小兄弟,王某实在不忍见你血溅山头,你们走吧!”
“叔叔……?”王凤一脸惊诧。
众兵士也是惊愕不已,不知所因。
“收队,回营!”王匡喝令道。
王凤愣了愣,但他知道叔叔向来沉稳,突然改变主意肯定事出有因,也不再多问。
“二位将军,请留步!”傅青云抱拳道:“刘将军专门挑了几箱珍玩,想当面交给两位将军,聊表愧意。”
王匡大喜:“好,凤侄你去告知陈将军,就说今晚我在乌龙岭设宴,我们三军将领再续前缘。”
看官可能会问,王匡怎能令新市兵首领陈牧也罢兵休战?原来平林兵和新市兵本就是一家人,王莽新朝政权天凤年间,王匡等人因吃不饱饭在绿林山聚众起义,后来军中发生瘟疫,才分为新市、平林两只义军各奔东西,后来又因抗莽重新走到一起,王匡在绿林军中仍然威望最高,这是绿林军的一段历史。手机用户看紫陌烟云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456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