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人皇塔第九层,并无任何波澜。
不似之前还需一层一层的闯关,这次江大力却是径自通过一层层塔楼,来到第九层,见到了浑身散发独特气质的人皇。
他的身资仍挺得笔直,仅仅伫立,均有龙虎之姿,气概迫人。
一霎间,曾经‘被迫’遗忘的所有记忆,宛如潮水倒涌而回般迅速涌上脑海,令他瞬间就记忆起了上次时光回溯之后见到人皇的经历与交流。
人皇缓缓转身,双目神光电射,看了江大力好一会后,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们......”
江大力把握到对方没有自称为‘朕’,而是说‘我们’,似比之前变得更为平易近人。
他盯着人皇那一双似笑非笑,充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的双眼,平常人根本不敢与人皇能洞穿肺腑的目光对视。
但是他敢。
他非但敢。
他还感觉这双眼睛那么熟悉。
记忆好似与上次的经历发生重叠。
犹记得上一次见到对方之时,他也是诞生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尤其是对方的双眼,他双手抱拳行礼后,淡淡道,“见过陛下!陛下说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那么陛下以为,我该在何时再来见你?”
人皇哈哈一笑,两手负在背后,缓步走近江大力,却是从他身旁走过,站定背着他道,“你最应该在你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候,再来见我。”
江大力嘿然一笑,“我该准备什么?你又究竟在谋划什么?”
人皇豁地转身,伸手搭在江大力的肩头上,平近道,“我的谋划,就是你的谋划,记得上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
江大力道,“你说时机未到,以我的性格而言,太早知道答案,未必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泯灭最后一点希望。”
“不错!”
人皇收回手,含笑道,“那么你现在做好知道答案的准备了吗?”
江大力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以我的心境,莫非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人皇蓦地豪气奔放地一声大笑,随后悠悠道,“我先告诉你,究竟如何才能彻底的解决扭曲之地,彻底化解这片天地的扭曲状态,你听后若还想知道答案,我再告诉你无妨。”
“你已经找到解决扭曲之地的方法了?”
江大力心头一震,尽管觉得这人皇说话婆婆妈妈的不对他胃口,但对方的本领却是真的强大令他钦佩。
“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当然不可能找不到方法,只是这方法,执行起来也并不容易,需要牺牲,很多人的牺牲,甚至连你,连我,都可能会牺牲。”
人皇说到最后,龙目神光一现,凝望江大力道,“你还要听下去吗?”
江大力哼道,“说吧!江某闯荡江湖,牺牲了也不知道多少次,最不怕的就是牺牲。”
“哈哈哈哈......”
人皇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摇头发笑,而后也不与江大力争辩,话锋一转道,“天地的扭曲想要恢复,其实很简单,只需消除所有堕落的天地之意,便可通过消耗巨大的力量,强行令天地意志屈服,帮助扭曲的天地恢复正常。”
江大力惊愕,“这很简单?”
尽管他现在的力量已经非常强大,却也深知天地意志又是多么强大。
以他现在的力量,最多能力敌完整地意,能否压制还是两说,至于说对抗完整天意,那几乎不可能办到。
当然,面前的男人是可以办到,但对方只怕也不能压制天意吧?
虽是震惊错愕,但既然人皇有此一说,肯定是有所把握的。
只不过......压制天地之意,竟还是消除扭曲之地的方法中最简单的一步,那更难的是什么?
“压制天地意志,令天地扭曲恢复正常,是很简单,以你我的力量,如果愿意牺牲,是可以办到的。”
人皇边说边踱步。
江大力一怔。
对方这话语,是否过于抬高他了,这种事情居然还加上他,还是说,对方只有能力应付天意,地意却需要交给他?
“但单是你我愿意牺牲,还不够,还需天下间的很多人都愿意牺牲,毕竟这天地虽然扭曲,可天地间却并非仅有天地,更多的是人,能够影响天地扭曲的,也唯有人心。”
人皇继续补充着,娓娓道来,“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如水,水能覆舟,亦能载舟。
人心之恶,可教天地加速扭曲、堕落。
人心之善,亦可教天地拨乱反正,恢复正常,这就是人道的力量。”
江大力凝然卓立,算是彻底听懂了,“陛下是打算,借人道气运之力,扭转天地之扭曲。这件事对于已掌控了人道气运的陛下而言,似乎也并不算困难吧?”
“不!”
人皇摇头含笑道,“人心难测,若我要你牺牲,你愿意为天下牺牲吗?”
江大力一怔,旋即默然,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一时无法回答,而无法回答,其实也便是内心在抗拒。
谁愿意为天下牺牲?
那是圣人精神。
人人皆可为圣贤。
但心灵没有升华到圣人的那一步,都未必有这精神。
“你看,连你也没有做好准备,又何况天下其他人?”人皇哈哈一笑。
江大力沉声道,“欲消除扭曲之地,就必须这么牺牲?”
人皇负手肃然道,“凡是攸关天下之大事,就必然会有人牺牲。”
江大力道,“除你我之外,还有哪些人需要牺牲,如何能劝他们甘愿牺牲?”
人皇悠悠道,“须知世人恶念,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哪怕心境强如你我,也有人世间的悲欢苦楚,何况碌碌众生?
佛家云人皆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就是人在世间所留之业障,凡诸侯国内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他们都需要甘愿牺牲,甘愿离去,才能消除诸侯国的业力孽障,才可推动世界回复本源。
这些人你都认识,其中有人已经选择了牺牲,有人却还懵懂,也唯有你,才能劝解他们,也唯有他们的牺牲,才能推动这个世界的改变,因为你与他们的联系和深厚关系,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因果债。
所谓武道不敌神通,神通不敌业力。
神通越强,业力越深。
你的神通已足够强大,你的业力也足够深厚。
你若选择与他们一同改变这个世界,则无须更多人甘愿牺牲,这个扭曲的世界,便会被你们的业力推动发生逆转。
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一直在等你,你问我,我在谋划什么,我其实就是在等你,做好准备!”
“神通越强,业力越深,等我......看来你早已运筹帷幄,洞若观火。”
江大力心中已萌生了许多猜测,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非但是他没有做好准备,只怕他的那些相识朋友,都没有做好准备。
他算是彻底地清楚了人皇的谋划。
但别说是那些朋友,便是连他自己,也确实没有做好准备。
人皇所说的方式,无疑就是需要诸如萧峰、朱无视、陆小凤、王语嫣、婠婠、东方不败这些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甘愿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如此才能借众人与他建立的巨大业障的消散,推动这个扭曲世界发生拨乱反正的变化。
如此一来,也无须诸侯国其他那些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否愿意……
当世界重新逆转的齿轮开始转动时,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终将被扭曲时空带走。
这样的方式,的确是要容易得多,只需要他以及他的那些朋友这小部分人甘愿牺牲,就能改变整个扭曲的世界,总比劝服天下间所有人自愿牺牲要容易得多。
毕竟,既已身处于这个世界,无论这个世界是否扭曲,很多人都绝对已对这个世界深信不疑,岂会选择相信什么荒诞的世界扭曲论,选择自我牺牲离去?
纵然有小部分人会相信,也可能抱有‘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从而不愿作出牺牲。
要知道即便世界未来会扭曲得很可怕,可绝大部分人,其实都已活不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好恐惧担忧的。
“我的确还没做好准备。因为这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沉吟良久,江大力语气低沉道,旋即虎目看向人皇,沉声道,“我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人皇淡淡一笑,仿佛早有预料,平静道,“所以,你现在还想这么快知道最后的答案吗?”
江大力深深看了一眼人皇,突然感到一阵心累疲惫。
这种感觉,他几乎从未诞生过,一直以来都未曾诞生过,但一想到这个还未揭晓的答案,他就感到疲惫甚至抗拒。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皇在第一次见面时不曾告诉他这个答案,说他的性格还不适宜太早知道。
不过这都没所谓了。
在知道消除扭曲之地所需要的要求后,他已突然不那么迫切的想要去做这件事了,他想要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毕竟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哪怕这个世界真的是在扭曲,他包括他的那些朋友,都至少还能再潇洒个几百年。
几百年后,世界纵算扭曲到无可救药,无法挽回了,他们也至少开心的渡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又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他转身准备离去,语气低沉回应,“我已猜到了这个答案,暂时我还不想......”
“你不想就是在逃避。”
人皇突然加重语调。
江大力脚步猛然一沉,踏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你从不是逃避的人,因为你就是年轻时期的我,永远充满斗志,永远充满勇气和力量!”
江大力眉头紧皱,面部青筋鼓起,他突然明白了当初化血神尊的感受。
他更明白了人皇不会太早告诉他答案的良苦用心,因为他现在就想逆反。
人皇的语调突然缓和下来,负手间以追忆的语气悠悠道,“五千多年之前,我名战神,为我过去身,我创战神图录,征战天地,率领人族从洪荒野兽环伺的恶劣环境下,生存崛起。
奈何人族之兴起,引起天变,天意从那时诞生。
人们敬畏天的力量,信奉天,膜拜天,我唯独不愿,于是遭受天谴,于老年不详,我一生大战无数,欲在晚年战天,却预料到若战胜天,则天下将招至大劫,天可救世间万灵,可孕育世间万灵,我虽可庇护人族,却唯独不具备救世间万灵的伟力。
我终明悟,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个人伟力,而是能大庇天下,普渡众生的力量。
于是我选择活千载寿终正寝,一身功力与气运皆凝为神格一颗,护人族千载。”
“战神......”
江大力心头狂震,心内的一些抗拒逆反之意,逐渐动摇削减。
人皇声音低沉,继续道,“我未曾料到,天会因人心的堕落而堕落,我对人族,还是太过高看,将人都看得太善良。
因此当天意堕落,天地发生扭曲改变之时,我的真灵再次从神格中孕育而出,转世为现在身,于百国大战中崛起,败诸多强敌,建立圣朝,于混乱无序中制定法度,我试图改变扭曲的天地,拨乱反正,但失败了。
五百多年前,是我第二次尝试……
天渊内的堕落天地之意虽被我消除,但扭曲之地却始终未曾被消除。
我才意识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改变天地,单纯改变天和地是没有意义的,唯有从人心下手,改变人心,逆转因果,消除业障,方可彻底改变天地。
在这个时候,一群异人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
异人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被扭曲的世界。
他们是一批完全特殊的势力, 他们的出现,令这片天地充满了变数。
于是,我抽离出一半真灵,即年轻时的自己,也代表未来的自己,成我未来身。
我将他送入异人的世界,让他在异人的世界慢慢发展,让他代替我去寻找解决这个扭曲世界的办法......”
“够了!”
江大力沉声低喝,首次打断人皇的话语。
人皇不以为怒,却也不再言语,目视着江大力继续迈步离去,直到江大力的身影快要消失之时,他道。
“你不必感到压力,那从不是你应该有的心态。你就是你,你也是我,你还是战神!
我们若要牺牲,可一起牺牲,你我无主次。
你若不愿牺牲,那么我的牺牲也没有意义,因为我无法调动你那些朋友的业障,我也无法消除扭曲世界的孽障。
记住,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个人伟力,而是能大庇天下,普渡众生的力量......
唯有过去、现在、未来合一,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他的话语说完之时,江大力的身影也已彻底消失在了人皇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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