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农的呼吸逐渐平和,五感也渐渐恢复,眼睛里看到的场景和脑子里反馈的画面逐渐同步。
芈老头屈指一弹击打在戴雨农胸口,戴雨农立即惊起,半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好受一些。
当戴雨农彻底回过神的时候,芈老头已经早早离去,房间只有宋清阿和廖戈两人,游延济站在稍远的位置就在门槛前头,他既担心床上的戴雨农又要顾及外面的摊子。
戴雨农轻咳了几下,这会算是彻底舒坦些,只是身体还有些虚但没有先前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问道:“戴玉岱又怎么了?”其实这会戴玉岱已经算是很克制自己了,只是没办法先前田翼那臭小子给自己脑袋来了一个板栗是真使了内劲,越使劲哭越疼的厉害,不哭又疼的忍不住。
廖戈有些无奈,指了指床边搁置的一碗鸡汤,碗里的鸡汤这会温度正好还飘着热气,散着芬香。
“也不知道田翼这小子是不是会未卜先知,早早就把他家大公鸡给宰了送了过来。然后田翼不知道也从哪得了消息知道你受了伤,就搁富水河逮了条大鱼给你送来,结果戴玉岱那小子也嘴贱非得跟田翼比较比较,最后田翼脸上挂不住就赏了他脑袋一个大板栗。”
当然不是戴玉岱未卜先知只是恰好戴雨农命不好,他磨刀霍霍宰公鸡完全是因为昨天白天瞧见戴雨农为了他受伤今天特意弥补,不过歪打误着又恰好遇到戴雨农被陆抗拍熄一团阳火,这大公鸡倒是宰的正是时候。
戴雨农眉头微微皱起顺着廖戈所指的方向看去,记起昨晚戴玉岱家那只八宝鸡最后不同以往的打鸣方才后知后觉。
戴雨农从床铺上下来,也没人拦着。毕竟不是什么皮肉之伤多走动走动也好,倒是游延济小跑上前想要搀扶。
戴雨农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又不是老财主。游延济越是显得低三下四他越是不好意思。
戴玉岱哭的起劲,瞧见戴雨农这会坐在了自己身旁,硬是顿了顿带着哭腔问道:“你醒啦?”
有些滑稽可笑,就连宋清阿这回也有些忍俊不禁。
戴雨农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稍微用了些力在手心上,这会戴玉岱明显要舒服多了。
戴玉岱抽泣道:“鸡汤可得抓紧喝不然凉了,廖戈煲汤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馋人了。”
戴雨农微微一笑问道:“你把你家报晓的大公鸡给宰了?”
戴玉岱点点头他自然不知道他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混不吝道:“我寻思了半天也就它肥点,你别担心,我爹顶多就打我几下,没多大事。”
戴雨农有些无奈这哪是打几下的事,戴玉岱的老爹脾气要上来了说不定能把这小子给打的半死。
说曹操曹操就到,戴玉岱的老爹这会就已经提着棍子找上门来了,气势汹汹。
戴玉岱这会吓得不轻,哭都不敢哭了,以往他老爹要揍他那都是以吓唬他为主,还没找到他人呢,就咧着嗓子骂骂咧咧了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可如果要是真上了火那就像打闷雷一般,提着棍子偷摸找人,找到了就是一顿毒打!
戴玉岱往戴雨农身后一躲,戴雨农起身上前走了一步。
戴玉岱老爹这会是真火冒三丈提起棍子骂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小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姓。”
还不知道清楚内幕的廖戈还揣着看戏的心情腹诽,这不是没啥两样吗?
戴玉岱老爹这会正上火,瞧见戴玉岱还敢躲在戴雨农身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就是少了条胳膊,但好在毕竟是进山打猎的老手身子一闪就绕道了戴雨农身后,一棍子就要朝戴玉岱当头劈下,这一棍子要是打中了估计戴玉岱不疼死也得哭死。
戴雨农这会今时不同往日,即便现在精气神有些衰竭但身手还在,一把就握住戴玉岱老爹当头劈下的棍子。
“叔儿,问清楚在动手也不迟。”戴玉岱这一脉与戴雨农同姓,即便是远亲也远不到哪去,只可惜戴玉岱他爹少了条胳膊,媳妇也走的早,不然以戴玉岱他爹的淳朴性子怎么着也会对戴雨农多照顾一些,最起码早些年也得让戴雨农读得起私塾。
戴玉岱他爹实际上对詹拮城没有太多好感,在他眼里詹拮城学识是高,可脊梁骨不硬,若不然怎么能忍心戴雨农这么个好孩子站在私塾外头听学?还不是因为戴雨农无父无母交不起学费?
或许他是草头村凡人里唯一一个对詹拮城没有太多好感的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戴淳。真正的淳朴之人,明事理分对错,詹拮城学识高是高理当得到敬重,但太过讲究拿多少钱就出多少力就很没有人情味了,市侩了
戴淳这会正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就有将棍子从戴雨农手里给抽出来,虽然是山上凡人但也绝对算得上是真正的江湖武夫,力道可不小。
像他这般身手倘若离开草头村走出钓台天下,去往穹庐不论是在方云洲大夏王朝还是应钺的庆安王朝,只要投身军伍,即便少了条胳膊但凭他的勇武绝对是能混一个有名无实的草头将军的。
戴雨农本就精气神萎靡有气无力,哪里吃得住戴淳这一下,一个身形不稳就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戴淳眼疾手快松了棍子将他扶住。
戴淳这会也察觉到了戴雨农气色不对,他神情有些凝重倒是将戴玉岱的事放在了一旁关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精气神如此萎靡?你这也不是像受了皮肉之伤的样子?难不成是被那些外乡人欺负了吃了什么神仙法术不成?”
戴玉岱这会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理直气壮道:“戴雨农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宰只鸡给他补身体怎么了?”
戴淳刚压下了的火算是又被这鼻涕虫给点燃了,作势就又要捡起地上的棍子却被戴雨农拦了下来。
戴淳没得法子,只好就此收手。
戴雨农见势松了口气,朝着戴玉岱使了个眼色,戴玉岱只好悻悻然躲进了屋子里。
戴雨农明知故问道:“叔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理是这个理,但玉岱也不是山里的虎崽子哪里经得起您那么一下?”
戴淳气得直跺脚,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一边骂娘一边道:“这小兔崽子,今早上把村里头唯一一只八宝鸡给宰了,就留下个鸡屁股在鸡窝里!”
一群人忍俊不禁,就连戴雨农也忍不住回头看向屋子里,倒是没见着戴玉岱的躲在哪。
戴雨农示意戴淳稍安勿躁,走进房间里端出了那碗鸡汤,这会戴淳一手握着棍子坐在游延济搬出来的凳子上,大口喘着气估计是越想越气。
戴雨农蹲在戴淳身侧,已经没人在看热闹了,廖戈回了猿翼山宋清阿同行。
游延济和戴玉岱在后院,倒是有说有笑,老的是松了口气,小的是没心没肺真开心。
戴雨农喝了口鸡汤道:“玉岱杀鸡是为了给我补身体。”
戴雨农说了谎,也不算,应该是夸大其词了些,毕竟于臧宏祖那一战虽然是吃了了苦头受了伤,可是从温凤窝出来后基本无恙。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这个淳朴少了一条胳膊的魁梧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与戴雨农的父亲算的上是堂兄弟,小时候总归都是这么称兄道弟的。
可戴雨农父母死的早,他这个同姓的叔叔却是半点都帮不了这个孤苦伶仃的侄儿,现在更是没能照顾好自个的儿子,还让两个孩子自己给自己出头。
当得知戴雨农如今已经可以登山修行的山上人之后,他吸了吸鼻子咧着嘴笑了笑拍了拍戴雨农的肩膀,一脸欣慰。好似眼前看到的是自己儿子戴玉岱出人头地了。
“这事如果您真要把戴玉岱怎么着,您可以冲我来,我懂你要说的道理,可您不能一棍子下去打没了戴玉岱小小年纪的知恩之心,詹先生说过书籍是人进步的阶梯,可读书人的脚总是要踩在书外头的。”
戴淳沉默了很久,一直低着头,魁梧的独臂汉子正在绞尽脑汁组织言语想将自己的糙理从心里说出来。
戴淳长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戴雨农的胳膊道:“雨农你错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即便王八和乌龟很像,但王八就是王八,乌龟就是乌龟。就像是非不能颠倒,黑白不能混淆,即便出发点好的,结果是好的,可过程是错的,那也要为此付出代价,想办法弥补,我大字不识几个可听你姨娘说过尽善尽美这四个字!咱们不是圣人做不得尽善尽美但也要求个无心无愧!错了就是错了,功过相抵这我这不是理!”
说着他接过戴雨农手里的鸡汤也喝了一口,粗人能说出什么个道理?他只求能把话说清楚就行,平常大大咧咧的汉子这会有些紧张了。
一碗鸡汤被他喝了个干净,他将碗还给戴雨农接着说道:“当年为了逮住那只八宝鸡,老子在山里蹲了小半个月,鸡是我抓住的没错,圈养在我家里也没错,可整个草头村为了逮住这畜生也废了不少功夫!抓八宝鸡的目的为的就是整个草头村,不管玉岱杀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谁,没经过全村人同意,那都是偷都是抢!这件事他不记错,不改错。等老子下去以后怎么见他娘?小奸易成大恶!”
戴雨农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戴淳捡起地上的棍子猛的一敲断成两截,他声如洪钟叫了一声戴玉岱的名字!
原本躲在后院嬉皮笑脸的戴玉岱吓的打了个哆嗦。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了看后门又看了看堂屋,犹豫不决。
游延济笑着推了推他道:“愣着作甚,我家掌柜的可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戴玉岱深吸了口气,还是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大门口,站到了戴淳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神游离不定。
戴淳握着断了一截的木棍沉声质问道:“错了吗?”
戴玉岱不作声。
让他意外的是自家老爹这会没有刨根问底一直追问下去,而是说道:“你不知道自己错没错没关系,但你要知道你爹认为你错了!把手伸出来!”
戴玉岱依旧不说话,不抬头,倒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
三棍子下去,打的戴玉岱的手掌发红,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哭着缩回手,他咬着嘴唇没有哭,也没有缩手!
戴淳捡起地上另外半截木根起身离去,走到拐角处,只剩一只胳膊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自己右边空荡荡的袖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他左手握住两根木根捶打着胸脯,意难平!手机用户看剑难停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693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