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兮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漫无目的的来到了碧渊宫,五百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打理过,碧渊宫已经变得破败且荒芜,冰兮伸手拂过宫门,那上面的铜环已经锈迹斑斑。
她记得曾经自己总会一把推开门,疯玩了一天然后回到家,时常引得娘亲无可奈何的为她擦洗干净脏兮兮的脸,她从不会叩击铜环进家门,爹爹总无奈笑着说她不知礼数,还每日在门前守着她何时归来,然后教导她联系叩击铜环,可总不愿听爹爹的话,一溜烟的从爹爹身后钻进家门,事后还总向一脸懵在原地寻不到人的爹爹做着鬼脸……
一想到这些,冰兮便笑了,曾经的美好日子竟然会属于这扇宫门,她将纠缠在宫门外的绿色藤条扯断,将铜环露了出来,轻轻叩击三声,而后推门而入,这次她终于记得回家前要叩响铜环,告诉爹爹娘亲自己回来了,而不是像个小强盗夺门而入,可是如今,却不会再有人在门后备好点心饮品等她回家。
入了宫门,里面密密麻麻丛生了无数杂草,遍地缠绕的藤蔓,还有野花盛放在娘亲当年种下的海棠花旁,冰兮走入其中,每一个角落里都承载着属于她的记忆,她踩过院中的石板,拂过在杂草堆里仍然挺立的石桌石椅,石桌下面的夹缝中已经开始长出野花野草,平添几分落寞。
冰兮来到海棠花前,将和海棠争艳的野花轻轻摘去,随手拿过娘亲曾今用过的水壶为海棠浇水,五百年过去了,海棠花风采依旧、艳美高雅,记得曾经母亲就坐在这一片海棠面前,将她抱入怀中,手中拿着本书,用温柔的声音念着“蒙顶茶畦千点露,浣花笺纸一溪春”“夜无多雨晓生尘,草色岚光日日新”的诗句,和她一起共同沐浴在柔和春光下欣赏着繁花似锦。
她慢慢走上玉桥,桥下也是母亲栽种的万顷碧莲,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再推门而入,她就进入了宫殿,里面的东西都没有被翻动过,上面落了些灰尘,冰兮随意翻动着爹爹的书籍,走过娘亲曾走过的亭廊,思念着曾经与爹爹娘亲做过的有趣事情,一切都放佛昨日重现,冰兮走回玉桥,望着水中浮动的莲花出神,她最大的心结终于有了归宿,娘亲和爹爹也没有白死,她五百年的隐忍和冰窖中的重生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
苍寒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边,陪着她站在桥边发呆。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苍寒轻声问着,冰兮的仇总算报了,这是他最欣慰的。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现在的心空落落的,做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冰兮苦笑,一瞬间所有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动力灰飞烟灭,她完成了自己最想做的,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快乐,她为了复仇而杀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苍寒看出了冰兮的纠结,启唇淡淡道。
“你觉得我做了好事?”冰兮疑惑回头,看了眼苍寒,自始自终都是他陪在她身边,她不知道他为何总能那么准确的出现,她从未问过,苍寒也从未提起。
“是不是好事,你自己已经知道了,以命换命,天经地义,总好过一辈子都被心魔纠缠。”苍寒轻笑,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安慰着,试图让冰兮不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有所困扰。
冰兮释然一笑,是啊,她做过的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都是五百年恩怨的积压,她没有做错,更没有有失偏颇,若是她不这样做,反倒真的会陷入一辈子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突然,她好像想到了苍寒曾经说过的话,便问道:“你曾说你与我早就相识,是因为什么呢?”
苍寒闻言,心中一阵悸动,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可眼下冰兮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疑问,他试探性的问道:“你真想知道吗?”
冰兮点点头,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看到真相的机会。
苍寒将她带入了九枭宫,冰兮跟在身后,对于此时身处的地方满腹疑惑,苍寒走到九枭宫后院一处清潭边上,这里一片碧绿,花树盛放,鸟语花香,冰兮看到潭中央悬浮着一朵红莲的光影,被风吹动起还会摇曳,就像真的有多红莲生于此。
“这是?”冰兮一阵纳闷,九枭宫怎么会生长红莲。
“这是你。”苍寒回答着,思绪百转千回间引到了红莲身上。
“我?”冰兮甚是不解,她曾经确实是一朵红莲,可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可还记得你的莲梦?”苍寒耐心引导着让冰兮慢慢回忆起过往。
“莲梦?我记得娘亲曾经说过,每朵莲花初开前夕都会化成一缕莲魂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吸收灵力,渡过三百年,若是过不去,莲花就无法盛开。”冰兮回忆起当年娘亲对她的教导,她曾经在即将进入莲梦时,娘亲曾如是说,渡过莲梦,莲身就能与人身合二为一,达到莲花幻形的最高境界。
“没错,当年你不慎落入我的宫中,我追寻你来到这处潭边,那个时候你只是一缕红莲魂魄,时而幻化成人形与我玩耍作乐,当时的你经常借着莲魂偷我的酒喝,你嗜酒的毛病许是我放纵娇惯而成的,后来你就慢慢在潭中开出一朵红莲,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苍寒回忆起往事,不禁笑出声来,当年冰兮化作莲魂来到他身边,小小的莲儿也不认生,霸占他的清潭偷喝他的酒,人人闻风丧胆的九枭宫刹帝竟然圈养了一朵红莲,说出去谁都不可置信。
冰兮愣在远处,望着那朵上下浮动的红莲残魂出神。
“后来我才知道,你来自天族,是莫昀帝君的帝姬,那三百年是你的莲梦,你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又突然消失,我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能再遇到你,遇到你时你满身伤痕躺在风雪里,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受伤,所以,我拿出了你走前盛开的红莲将你从魂兽心的反噬中脱险……”苍寒轻声说着,充满了对冰兮的心疼,他原以为那场莲梦也是他的梦,可再次遇到冰兮的那一瞬间,那场如梦似幻的相遇变的触手可及,如此真实。
冰兮对这一切都忘记了,可他知道了冰兮的身份,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就连她来到青丘他都了如指掌,他常常远远看着,那个时候总以为云宸是她的良人,会陪在她身边,可是人心终究敌不过考验,云宸负了她,赐了她满身鞭痕,将她伤痕累累的扔回碧渊宫,等到她最终被摧残的一无所有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他再次出现将她从漫天飞雪中捡回一条命。
冰兮这才明白从头到尾苍寒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默默守护,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她的莲梦误入九枭宫的清潭之中,就好像是一场没来由的缘分,她找到那一处让她修炼的清潭,可清潭的主人是苍寒,这场梦她做的浑浑噩噩毫无印象,娘亲说过,莲梦和梦并没有什么分别,结束莲梦就意味着从梦中醒来,所以她忘记的一切恰恰是苍寒记忆尤甚的所有。
“我知道你已经忘记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没忘记过你。”苍寒看着冰兮,一字一句说的仅为郑重,他等了那么久,等来了遍体鳞伤的冰兮,即便如此,她也值得他的等候。
“苍寒……”冰兮的泪水浸润了眼眶,莲梦的依稀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慢慢记起来她一身红衣一缕魂魄在九枭宫中穿梭偷酒,和苍寒嬉笑作乐,那个时候她随机性选择的地方却没想到如今成为苍寒最深的执念。
冰兮直接抱住苍寒,依偎在他怀中,苍寒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这条根本不值一提的命,却说她值得,她何德何能值得苍寒舍身为她,她当年傻傻的将真心错付给云宸,却从未发现苍寒一直就在请潭边等她回家。
苍寒紧紧与冰兮相拥,一吻而落,清潭间的那缕红莲残魂摇曳中慢慢化作光影飞散在空中,环绕住两人,激起万千花香,它好似有生命一般,穿过白纱与玄衣,卷动起两人的墨发纠缠在一起,而后渐渐变淡,消逝在天际。
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人间繁华蹉跎几年而逝。
丞相府的大小姐已经五岁多了,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在后花园和侍女们撒欢奔跑。
胖乎乎的小手常常去抓花间的蝴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总是跌倒在泥土里,一旁的侍女又惊又怕,急忙上前将小姐扶起来,可看到小姐闪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土,就不禁掩面轻笑,侍女轻柔的将小姐脸上手上沾满的泥土擦掉,整理好乱糟糟的裙子,耐心的说着:“小姐,蝴蝶经不起吓,你要轻轻的呀。”
楚安若点点头,好像听明白了一样,重新将袖子挽起,将视线转移到另一处紫色花朵上停留着的一只花蝴蝶,蝴蝶在阳光下极为耀眼,闪烁着彩色的翅膀,光彩熠熠。楚安若慢慢的接近,一旁的侍女也屏住呼吸唯恐将蝴蝶吓跑,她轻手轻脚的向蝴蝶靠去,小手猛地一伸,蝴蝶就被裹在其中,还没等她向侍女展示自己的成果,脚下一滑,便跌入了池中,湖水瞬间没过了头顶。
“大小姐!”侍女吓坏了,立刻围在湖边,想着法子如何将大小姐弄上来,却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看着大小姐在湖中不停地挣扎渐渐向下沉。
忽然一阵金光飞过,楚安若被一只大手捞了上来,楚安若的口中满是呛住的湖水,她不停地咳嗽着,纪黎在一旁不停地安抚,手轻轻拍打着楚安若的后背,他一直都在丞相府外那棵高树上观察着楚安若的一举一动,楚安若捉蝴蝶摔在泥土里的小模样把他也逗笑了,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楚安若就跌入湖中,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大小姐,你没事吧?”侍女不停地擦拭着楚安若脸上的水珠,着急万分。
“我没事……”楚安若不停地咳嗽着,慢慢的就捋顺了气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侍女这下才松了一口气,看清那道金光幻化而成的华服男子,立刻感激不尽。
“你是谁啊?”楚安若歪着头看着纪黎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我叫纪黎,大小姐可还好?”纪黎看着楚安若天真的模样,轻笑着回答,直到楚安若安全后他提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嗯,谢谢你。”楚安若点点头,笑意盈盈的看着纪黎,浑身湿透却笑容无暇,让纪黎一时失神仿佛看到了知予的影子。
“若儿,若儿!”丞相夫人姗姗来迟,听说楚安若落水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将披风包裹住楚安若湿透的小身体,心急如焚的查看楚安若伤到哪里没有。
“若儿,你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啊?”丞相夫人焦急询问着楚安若的身体情况。
“娘亲,我没事的,都是这个大哥哥救了若儿。”楚安若安抚着丞相夫人,将纪黎介绍给了她。
“多谢公子挺身而出,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他日公子若有难,丞相府定当也竭力相助。”丞相夫人这才看到纪黎的存在,她立刻恢复端庄稳重的姿态,看着纪黎一身华贵,猜想定然是个出身不俗的贵族,语气之间也不敢多有怠慢。
“夫人言重了,在下纪黎,不过是练功时恰巧路过。”纪黎连忙作揖回礼了丞相夫人的好意,总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天天在府外的大树上看着楚安若的一举一动吧,那不就成人贩子了。
“原来是纪黎公子。”丞相夫人笑脸相迎,却怎么也记不得这京城之内哪家达官显贵有姓纪的,也许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来到京城的吧,丞相夫人也没有多想,并不愿随意揣测别人的家事,他救了安若已经让她心存感激之情。
“纪黎哥哥,你会武功吗?”楚安若摇晃着小手,拽着纪黎的一侧衣角,对于纪黎方才的突然出现满眼好奇。
“是啊,怎么,大小姐想学吗?”纪黎耐心蹲了下来,保持跟楚安若一个高度,裹了裹她身上的披风,柔声说道。
“若儿想学,这样若儿就不会跌倒湖里去了,娘亲和莺儿也不会担心。”楚安若点点头,甜甜的声音纯粹又美好,话语间满是懂事。
“好,若是大小姐想学,我就教你。”纪黎听了一愣,摸摸楚安若的头,笑了。
“那就劳烦纪黎公子做府中的老师吧,若儿也到了年纪该读书了,若是她还想学武功,公子也可以教一教。”丞相夫人听到楚安若的一番话心中一暖,便想着把纪黎留在府中,一方面可以保护安若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满足若儿的小小心愿。
“纪黎哥哥,你留下吧。”楚安若闻言眸子一喜,害怕纪黎拒绝,便向纪黎撒娇道。
“那就叨扰夫人和大小姐了。”纪黎心下一喜,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样他就能够贴身保护知予的安全了,不用偷偷摸摸,心中也全是满足。
“好耶!”楚安若闻言甚是开心,愉快的拍手跳了起来。
丞相府中一派其乐融融。手机用户看乱天变:风华宫主有点甜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725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