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凤裔缓缓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凤裔,你终于醒了!”
身侧,是满心欢喜的灵犀,她看到凤裔睫毛微颤,双眸渐渐恢复神采,心中的大石头最终落地。
“我这是怎么了?”凤裔稍微动了动自己的双臂,却发现有些酸胀疼痛,竟一时无法抬起,太阳穴也在不停地跳动着疼痛。
记忆里隐约是他毫不犹豫的一剑又一剑朝着白楚砍去的情形,那身白衣满是血痕,他倒下了,自己也倒下了,只记得他同样满身鲜血,是银针划破血肉残留的痕迹。
“你昏倒在擂台上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来,快喝口水。”
灵犀将水杯递到凤裔面前,昏迷许久的凤裔对水很是急切,水杯一触碰到他的唇边他便焦急的全都饮下,看着他毫无大碍,灵犀这才彻底放心。
突然,院外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两人顿时一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凤裔连忙道:“快,扶我起来,去看看。”
灵犀将人搀扶而起,刚推开房门,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席白衣,血痕全无,面色有些发白,腰间别着把玉骨扇,垂落的白羽在风中飞散,这是白楚。
“白楚?”凤裔眉头紧皱,白楚并没有死在高台上,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死,那最后到底他赢了没有成了一个悬念。
“凤裔公子。”白楚微微颔首,即使满身伤痕带去了面容上的血色,可他的眉眼之间还流转着丝丝狂狷不羁,白衣猎猎,犹如一轮新月重新绽放在天际。
两人坐在院外的凉亭中,灵犀备了些茶水和糕点,静静坐在凤裔身侧,盯着白楚,高台之上这人手段了得,无数银针让凤裔无处遁形,全身遍体鳞伤,此时他突然造访,动机不明,不得不让人加以提防。
“你为何不杀了我?”白楚看着面前的水,突然抬头看向凤裔,问道。
这话让凤裔和灵犀皆是一愣,高台上凤裔在最后紧要关头占尽优势,可他却没有将白楚往死里砍,甚至还留了他一条命,虽然白楚表面上满身鲜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凤裔后面的每道剑上都不是致命的。
凤裔这话他也想问自己,为何杀白楚时没了前两次的毅然决然,是什么钳制了他的心思与行动。
“可能你是比试前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凤裔淡淡一笑,望着杯子里悠悠流转的茶叶碎屑,若有所思。
白楚闻言心头一顿,也笑了:“难道凤裔公子对敌人也心存善念吗?”
他当初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挑衅一样的存在,但他却是想让凤裔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上来就陷入你死我活的混战。
白楚想让凤裔明白,他能打败的人是谁,他没有征服的人又叫什么名字,让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毫无成就感的在擂台赛上和陌生人厮杀。
“擂台赛上你是我的敌人,下了高台就不是了。”凤裔轻笑,微微发抖的手端起茶盏一饮而下,清凉的茶水润过喉咙,身心也得到了一丝放松。
“凤裔公子,你赢了。”白楚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扇,微微后仰,扇动着清风,缓缓道。
“我赢了?”凤裔手中的杯子一顿,眉头微微蹙起,满腹疑惑。
“没错,高台之上并非谁死谁活便是输赢,我第一个倒下去的,理应视为失败,恭喜你凤裔公子,赢得了第三场比赛。”
白楚将玉骨扇下边垂坠的白色羽毛轻轻拽下,平置于桌上,缓缓推到凤裔面前。
凤裔微微一愣,看着在清风中浮动的羽毛,上面还沾染着殷红的血迹,他将羽毛拿在手中,柔软的触感就像是丝绸拂过指腹,这份静谧之中却隐藏着成功的喜讯。
“我以为你不过是个喜好玩乐的公子,擂台之上我才发现我错了,那日的你坚忍不拔、英勇无畏,凤裔公子,白楚着实佩服。”
白楚回想起凤裔满身鲜血穿过银针漩涡厮杀到他的面前,毫不犹豫的挥剑而下,那份冷厉是他从未见识过的,那个传说中凤族不学无术的小公子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强者的力量。
凤裔的剑伤并不致命,让白楚失败的是他坚忍不拔的毅力,强撑着血痕遍体的身体也不会轻易倒下。
白楚醒来之后,便迅速找到黑鹰长老讨论这场比赛的结果,在他的说服下,黑鹰长老同意了谁先倒下便是谁输的结果,凤裔顺理成章的再次得到八大部落的第三次胜利。
“白楚兄言重了,不过是为了生存,南境之大,我的容身之所需要我自己杀出来。”
凤裔淡然一笑,他似乎也开始在这些奇奇怪怪的擂台赛上得心应手起来,眼看着胜利快要迈出半步,他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掉以轻心。
“凤裔公子勇气可嘉,那我便以茶代酒,祝公子捷报频传。”
白楚明白凤裔的心思,他手执茶杯,和凤裔碰杯后一饮而下,清凉的茶水却如一杯烈酒入喉,这是白楚平生第一次如此被人打败的心服口服。
“多谢白楚兄。”凤裔笑笑也碰杯而饮,他还从未想过在这些残酷的比赛中,他还能收获一个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第四次比赛是对战苍鹭部落,他们和游隼的身手异曲同工,你受过伤,在游隼手中也吃过亏,一定不要轻敌,之后便是乌鸦、火莺、黑鹰与孔雀。”
白楚渐渐心思沉重起来,他同情也欣赏凤裔,却无法替他做任何事,在凤裔没有完全取得胜利的时候,他还是属于八大部落,是与凤裔完全对立的一方,他只能不停地告诫凤裔小心小心再小心。
“多谢白楚兄提点,前路漫漫,凤裔自然会慎重前行的。”
凤裔点点头,回应着白楚,白楚是第一个在擂台赛上从他手中活下来的人,是第一个告诉他名字的人,是第一个比赛前能够跟他平心静气谈话的人,也同样是第一个告诉他接下来的比赛有多艰难的人。
无论他们两个是敌是友,这份情谊算是在这一刻埋了下来。
送走白楚,凤裔再也无法强忍住身体上的伤痛,他吃痛的眉头紧皱,灵犀立刻将人搀扶进屋内,让他安然平躺好,又反复检查了他身上缠绕的绷带确认无误后便将被子腋好。
“灵犀,辛苦你了。”凤裔看着灵犀忙前忙后的举动,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原以为能带给灵犀一个美好的南境之旅,如今却发现,前行的痛苦是他难以想象的。
他害怕,自己若是在某一场比试中输掉了性命,灵犀孤身一人在南境又该何去何从。
锦瑟城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凤裔是她唯一的执念。
“擂台赛上我帮不了你,只能在台下尽绵薄之力,若说实在辛苦的也是你,三场比赛落得满身伤痕,若你撑不住了,你便告诉我,我们不比了,六族之大,定然会有我们容身之处的。”
灵犀说着眼中开始慢慢浮现泪光,每一次高台上沙尘飞扬,她都格外揪心,凤裔每一次登台比试,都意味着她又要度过一次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胆战心惊的时段。
凤裔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游走了一圈,带着满身血痕再回到她的身边,她是最希望凤裔能够放弃的,但却又不希望他就此失去凤族在南境的地位,一时间心思复杂,进退两难。
“小傻瓜,放心吧,我不会输的,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一起回南境,不仅仅是回来,还要以凤族的身份回来。”
凤裔轻笑着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眼中满是无限柔情,在擂台赛上,他可以变成一往无前的狠心杀手,但是在灵犀面前,他便是温柔似水的真命天子。
暮寒雪山。
冰兮因为前几日的惴惴不安,又立刻着手调查关于魔王的线索,如今魔毒已是无效,魔王再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只是他现在并没有任何举动,这让人难免产生怀疑。
但冰兮和元笙的持续联系中她却并没有发现魔王的下落,这说明他不在魔界,但却并不排除他有着自己的藏身之地。
可魔王究竟在哪里,依旧是众人格外头疼的难题。
魔王是冰兮最大的敌人,他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条紫宗帝君的性命,找到他是冰兮刻不容缓的使命。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魔界,身为魔王,他是脱离不了魔界的。”
元笙眉头紧皱,站在寒凝宫的凉亭里,一时间思绪万千。
“那就直接去魔界追杀他,不管如何,他这一次都不能再逃的如此安稳了。”
冰兮望着寒池中随波荡漾的青莲,语气清冽,眸子里细雪纷飞。
随着这个执着的念想,冰兮等人便来到了魔界,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魔毒早已成了过去式,魔界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繁华的模样。
苍寒紧随其后,冰兮听着身后的脚步,不由得驻足转身没好气道:“苍寒宫主,这你也要跟着?”
“魔王是六族的敌人,是你的敌人,那自然便是我的敌人,上神走到哪本宫主便跟到哪。”
苍寒一转昔日里邪魅冷傲的气势,摇身一变成了跟屁虫,但这话说的冰兮又无力反驳,只得甩甩袖任由他跟着。
几人来到了魔宫,与其在魔界各个街道漫无目的的搜寻,还不如直接从最显眼的魔宫开始查起。
“魔宫大大小小房间数百个,若是挨个排查定然困难重重,我会派遣魔兵和我们一起,这样会减少些难度。”
元笙带着众人来到魔宫面前,这次,他们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魔宫的整体模样,全体呈现黑金色,带着几分沉重庄严,隐约中却也透着一股子邪气。
幽深的走廊看不到尽头,虚无缥缈的青烟在魔宫四周环绕盘踞,摆在众人面前的就像是一个未知的深渊,等待众人的探索。
“魔宫是魔王的开端,里面的房间错综复杂神秘莫测,定然会有他的藏身线索,不过其中的危险也是我们无法探查的,若是分开行动,会保不住命的。”
冰兮眉头紧蹙盯着魔宫的最深处,那里被烟雾包裹其中,隐约间是鬼火飘荡其间,幽静深邃。
“虽说这是魔宫,我自幼生长的地方,但很多房间我从未涉足,听说魔宫还有地宫,其复杂程度当真是超出了本皇子的想象,魔宫有些房间还有暗器,还请诸位多加小心。”
元笙回想着整个偌大的魔宫和他这么多年的记忆,只踏足过那些正常的宫殿,就连父王曾经待过的书房他都从未进去过。
相较于渊凯,父王对他也算是有些戒备心的,也许他知道,推翻他重新定义魔界的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魔宫下的地宫还有暗房,都是他听说的,想到这他不禁苦笑,魔界的二皇子竟然不熟悉魔宫的构造,这说出去定然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事实就是如此,正好也趁着这次机会熟悉一下整个魔宫,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查找到魔王的一丝丝线索。
众人马不停蹄的立刻出发,进入魔宫。
他们从魔宫的右侧进发,那里是渊凯的寝殿,这里面的一切都完好无损的摆放着,自渊凯死后,便很少有人来到这里,元笙只会时常命人来打扫,但也能用肉眼清晰可见那些遗落的灰尘。
紧接着便是元笙自己的寝殿,嘉荣的寝殿,这些地方都是最光明正大的地方,阳光透过窗棂铺满整个房间,若是魔王在这种地方歇脚安稳,却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等众人来到魔王的寝殿时,这个被遗弃几百年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沉重的灰尘味道,让人刚一踏进去便不由得紧紧捂住口鼻。
这里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烈,每个窗户都设计的狭小而不宽敞,只有时断时续的冷风从窗间袭来,不停地吹动着每个人的心绪。
这是元笙百年后第一次再次来到父王的寝殿,魔宫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不得随意踏入魔王的寝殿,即便是皇子和公主也要征得魔王的同意才能进入。
而元笙很少来这种地方,他不喜欢父王,也更不喜欢他待过的地方。
但今天,元笙嗅着空气中猛烈的异样气息,这里就好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独自落满灰尘,独自暗自神伤。
众人分散开来,翻动着各个地方,想要从其中查看出什么线索。
元笙站在一副画像前,那是整个漆黑冷冽的宫殿中唯一的色彩,上面的女子风姿曼妙,身形绰约,在花丛间满是笑意,面容温和轻柔,带着几分天香国色,和繁花似锦相得益彰。
元笙看的出神,连沈卿卿来到他的身边都没有察觉到。
“这是王后吧,王后好美啊。”
沈卿卿细细看着画上的人物,不禁感叹道,那人和元笙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元笙恰到好处的继承了他母亲琉璃似水的眸子,如繁星坠入俗尘,洒下一片星辰大海。
“我们谁都不允许有她的画像,可他竟然还存着……”
元笙看的有些失神,自母亲走后,父王从不允许母亲的画像出现在魔宫的任何角落,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画像被父王亲手烧掉,猛烈的大火中,烧掉的也是母亲在他心中最后的残影。
时隔多日,他从未想过父王明令禁止干的事情,自己却先逾越了他的法令。
微微泛黄的纸上,母亲眉眼如画,一颗朱砂在她额头间平添几分艳美无双,这个身影重新从画中慢慢走出,缓缓走进元笙的心中。
就在他满脑子都是对母亲的挂念时,冰兮的突然发现猛然间让他回过神来,众人向着那个方向望去,沉重的黑色墙壁不知何时缓缓的开启,一条幽深的隧道长廊展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皆大惊。手机用户看乱天变:风华宫主有点甜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725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