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石头砌就的金身,能否看见你的虔诚)
船上又渡一日,那船里的水也是越来越多。到最后,岚风和王伯只能在船上的床板上看着滔滔江水打发时间,而那龙枭却不以为然,依旧赤脚踩在水中撑着船。
三日一早,船还在江水中荡漾。王伯睡得迷糊,一翻身竟掉在了水中。
“啊!!”他惊醒过来甩了甩脸上的水,见这船中的水已经逼近船沿,便道:“沉了,船快沉了!!”
岚风被他这么一喊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望向江面。借着稀薄的晨光,他隐隐看见了江畔出现了一个黑影。
“快到咯~”龙枭坐在水中打了个哈欠。
又行进片刻,三人才见的那黑影的轮廓,山寺相间立于东方。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瞬间,一缕金光便从那金山寺顶撒向四方水面,波光粼粼,将这晨雾也染作淡淡金黄。
这金山寺依山而建,嵌与江畔蓄水湖中,高十五余丈,宽有近一百八十丈。山顶有大雄宝殿,旁携天王殿、观音阁,前有水陆道场开道,后又有藏经楼慈寿塔如擎天一柱立在山巅,四旁庙舍不胜枚举,形成了裹山之势。加上那墙面砌金,映着晨光灿灿,大有雷音佛光,金顶加持的意思,当真气派!
王伯虽然年长,但也是第一次来这金山寺,见那佛光普照也是咋舌称奇:“这...就是金山寺吧。”
龙枭见王伯看的发呆,不觉笑道:“是啊,这就是金山寺。当年三藏法师顺水流下,被金山寺的法明和尚救起,取名‘江流儿’,后出家号作‘玄奘’。
再后来因缘际会,去了长安化生寺,也因此立下宏愿去取西经。太宗皇帝赏识他,与他结为异性兄弟,赐名‘唐三藏’。这细细数来,也有五百余年了...”
王伯问:“那现在金山寺的方丈是哪位高僧?”
龙枭道:“空相大师。”
船靠了岸,龙枭将穿绳拴好道:“下来吧,二位。”
那王伯左顾右盼,见这船身已被水淹没无处下脚,便道:“这...你得把这里面的水弄出去啊,待会儿还要去庙里见人,这湿了衣衫怎么好?”
岚风却不以为然,扑通一下跳进船里。龙枭将岚风从水里拉起来,见王伯还在犹豫。无奈,他拿着竹竿敲了敲船身道:
“尔已蹬彼岸,何须再覆水?”
话音刚落,只见那里的水竟咕嘟嘟从那破洞里又流了出去,只剩一点水迹。
“嘿!这船还挺有意思的...”王伯笑着从床板上下来,上了岸拿好行李,只觉得肚子饿了,见一旁有人卖早点,便拉着岚风过去寻食。
买了两屉小包子,王伯刚想转身嘱咐龙枭在此等候,却不想见后者早已撑船出去走了老远。这可把他急坏了,他连忙上前喊道:“那小哥!回来啊!!等下还要让你载我回去啊!!!”
江面辽阔,声音传出去了老远。那龙枭听见后回头一笑,大喊道:“既已尔登彼岸,莫要再渡苦海!!”
王伯一脸无奈,这人已经走了也不能拉他回来。好在自己身上银两充足,再雇一辆车便是了。
想罢,便领着岚风往那金山寺山门走去。这时辰虽早,但金山寺的名望可不是一般山林野寺能比的,这路上已有赶早的香客零星进出于山门。
王伯与岚风上了五十三阶佛梯来到山门前,见无和尚迎客,便走了进去。
那山门内林立茂盛,一重殿前落着个两丈围圆的青铜香炉,缕缕青烟燃起,弥漫在这寺内。
绿荫之下,只见一个小和尚在树下扫着落叶。王伯见状上前说道:“小师傅,请问贵寺方丈起身了么?”
那小和尚停下扫帚,对王伯施礼道:“方丈还未起身,施主有何事请教呐?”
王伯说明来意,并从行李里面拿出苏老爷交于他的书信递给那小和尚。那小和尚接过书信道:“二位请随我来...”
说完,岚风和王伯跟那小和尚上了山路。沿途石板路上还浸着湿气,枯叶散落,黄白菊开。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了一处偏殿。
小和尚走到门前道:“二位稍坐休息,待我去禀明方丈。”
王伯和岚风谢过,在这偏殿里坐了下来。王伯说:“孩子,一会儿不要乱说话,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这些和尚的规矩。”
岚风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个随和的人,但也不怎么爱和陌生人讲话,所以到哪里都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和尚又回来了。他道:“二位,方丈师叔要见你们,请随我来。”
二人又虽小和尚上山,穿过大雄宝殿来到了方丈起居室。进了门,小和尚轻轻退了出来合上房门,岚风与王伯在屋内也不敢随意走动,见那案桌上供着佛像,两侧墙壁也挂着观音像。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老和尚从里屋里走了出来。这老和尚看起来正值古稀之年,面容削瘦,双耳垂肩,两尺白髯挂在颌下。项上带着一百零八紫木念珠,一身素衣裹体,上披一套红色袈裟。
还未等王伯开口,那老和尚便施礼道:“阿弥陀佛,老衲空相,闻恩师故友遣人来,未曾远迎,还望多多见谅。”
空相刚抬起头,一眼便见着了岚风项上的青玉佛珠。
“这佛珠...”他一个激灵又道,“罪过,老衲失态了,这边请。”
三人在案前蒲团上坐罢,王伯这才开口:“刚听空相大师说恩师故友,难道我家老爷口中的方丈是您师父?”
空相道:“正是,当年三藏法师得了正果后曾回到金山寺讲经布法,临走时留下了‘玄、静、难、空’四字做为弟子字辈。我应的‘空’字,家师则是上任方丈‘难空’。不过家师在早年间已经蹬了极乐了...”
“原来如此。”王伯说道。
空相拿出书信叹道:“书信我已经看过了,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遭此横祸。”他顿了顿,“早年间家师还在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你家老爷。既是故人之托,我岂有不从之理。”
他看向岚风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岚风。”岚风说。
空相点头笑道:“落叶虽败山岚处,乘风又见人间景。好名字!你项上的佛珠是谁给你的呀?”
岚风摇了摇头,空间见他不说话点了点头道:“应是与佛有缘呐。”
“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空相师叔,玄测长老今日醒来便道有佛缘来寺里,令我叫您过去呐!”门外一个和尚喊道。
空相当即一惊,看了看岚风喃喃道:“难道,这孩子就是佛缘?”
想罢,他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王伯见岚风已经安排妥当,便将他的行李交给岚风说:“孩子,往后你就在这住下,有众位师傅照看你,也不用受那些乡民迫害了。你也要听话,少惹众位师傅生气啊。”
岚风点头谢过王伯,那王伯又对空相说:“大师,如今我已将他送到您手上了,还望你劳心教导他。”
“阿弥陀佛,施主您放心吧。”空相说道。
王伯点了点头,辞了空相和岚风,出门便下了山路离去。
空相见王伯离去,转头拍了拍岚风道:“走吧孩子,长老应该是要见你。”
岚风点头随空相走去,在路上岚风问:“空相大师,方丈是谁啊?”
空相笑着说道:“玄测方丈可是我们金山寺的神僧啊!他是当年三藏法师亲自选的弟子,受三藏法师真传,到现在,活了五百多年了。你说,他是不是神僧啊。”
“五百年?!”岚风惊愕道,“人真的可以活那么久么?”
空相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岚风。
二人来到了大雄宝殿,只见大殿内布景奢华,中央塑着三世佛祖金身,侧旁立着四大菩萨,左右墙壁前还有十八罗汉陪衬。而三世佛祖像身后,还塑着一尊金身,乃是三藏法师。
殿内散布着一百单八个蒲团,围绕在三世佛祖旁边,佛祖像前有一桌案,上面放着功德簿,案左放着一只硕大的木鱼,右边则架着一个罄钟。
这时,已经陆续有一些和尚在这蒲团上打坐参禅,也有一些香客在殿中祷告。
一个和尚来到空相身边说:“长老快到大殿了。”
空相听罢应了一声,然后与岚风走到大殿外侧边等候。不多时,方见那玄测长老被两个和尚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岚风见那玄测长老,真的是老的可以了,眯着双眼,颌下的胡须都没了,身长不足五尺。脸上皱纹横生,皮包着骨头,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
空相领着岚风赶到玄测长老跟前深鞠一躬:“长老,您怎么来了。”
那长老虽然老态龙钟,但耳口却很利索。他慢慢说道:“昨日呐...我梦见有一只大鸟飞来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好像是只孔雀呐。孔雀乃是佛母,我好久没做梦了,想必是今日有佛缘来寺里啊...”
空相笑道:“长老啊,这寺里没有孔雀。不过,今早却有家师的故人送来一个孩子啊。”说罢他拍了拍身边的岚风。
“长...长老好。”岚风盯着这玄测怯生生的说。
“哦?”那玄测长老,抬着头,看见了岚风项上的青玉佛珠,一时间心脏猛烈地跳动,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他手指指着岚风不住地颤抖。最后,那玄测长老竟一个矮身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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