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家府邸深处,二品大员公孙乾坐在靠门一侧,神色谦卑略带一丝唯诺。
当代公孙家家主,也就是南国如今的左丞相公孙无敌,落座在正堂靠左的第二把交椅,在其对面是长相和公孙无敌颇有几分相似的一位年轻女子,其样貌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她就是公孙无敌的家妹——公孙止水。而以往的家主位置和靠近家主的两把交椅都无人落座。
平常公孙家议事堂,公孙无敌作为家主是要坐主位的,而且公孙止水也是很多年来第一次参加家族议事,今日之情况只有在大约四十年前出现过,那就是皇权迭代。而那无人落座的主位显然是留给家族中的老辈人物。
堂内众人的神情都很严肃,唯有一个显得比较轻松,那就是堂内唯一的女性公孙止水。
公孙止水穿着一身青黑锦裙,不过不同于一般的锦裙,倒不是说它昂贵,而是在锦裙上有许多“异样”的装饰,比如那锦裙的袖子在手肘处被剪了两个大洞,裙摆处也有不少剪切的痕迹,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双玉腿在游野,几乎是完全不符合锦裙的穿着规范,但在公孙止水身上好像贴合的很好,没有一丝异类的感觉。
公孙止水此时整个人往后躺着,姿态极为享受,但表情却是一会无精打采一会叹气。
其对面的公孙无敌显然是知道自家妹妹是这么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也就没有劝导的打算,正当他在想着家里的长辈何时来,规划今日的议事行程之时,看见对面的公孙止水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便即刻站起身来,开口道:“公孙家今日之议事,开始。”
堂内众人也都算高手,时刻都注意着堂内的动静,见公孙无敌起身,众人也几乎同时起身,朝主位看去,神色恭敬。
而就在公孙无敌话音未落,主位和左右两把交椅上就出现了三个人,为首一人是一名稚嫩孩童,皮肤雪嫩如玉,没有丝毫瑕疵,光看其外表绝不会超过六岁。
左右两人倒是比较正常,虽说也精神抖擞,但年纪不会小于百岁。
从三人出现到落座,公孙无敌都未察觉到堂内有一丝元力波动,而他得知主位来人的唯一线索便是公孙止水的那一皱眉,因为身为皇级强者,公孙止水的感知力要远胜于他这个武君后期,哪怕是九阶圆满。
少年眼眸泛着清辉,抬出细小的手掌示意众人落座,而堂内的众人包括公孙止水在内都不敢小瞧那个孩童,待众人落座后,孩童朝公孙无敌轻轻的点了点头后,便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随着孩童闭上眼,堂内众人的神识就失去了孩童的身形,只能光凭视野,勉强确定孩童依然还在主位上。
公孙无敌得到示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即可开口道:“本次议事,依旧如往,从小事节点再到大事脉络。”说完看了一眼这次破例参加议事的公孙乾,又缓缓说道:“公孙乾,就由你开头。”
公孙乾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早早就磨平内心的所有紧张和惶恐,脑海中迅速浮现已经整理数次的文稿,目不斜视,仿佛在对空气朗读一般。
“以目前收集的信息来看,年青一代中,目前浮出水面的有两个意外,一是突然强势的步于修,二是和步于修一起的步凡尘,步于修的背后势力,结合所有的证据不难指向离京的圣皇,但皇位之争,那位想必也不能帮太多,此次离京短时间估计不会回来,至于步凡尘,说实话,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无法对其真实天赋进行判断。“
堂内和公孙乾离得较近的一位中年男士脸上浮出了一抹不舒服的神色,只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下去,只见他问道:“无法判断是什么个意思,是天赋超出认知还是评估不准确。”
公孙乾神色谦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回道:“他出手的次数有限,而且每一次出手意外就会多一点,比如这一次的稚凤楼,就展现出了四系天赋,所以目前不知道其底线在那。”
公孙无敌见刚刚提出问题的那人又有说话的打算,立马沉声道:“公孙无恙,你整日在家修炼莫非把脑子练废了?自家的晚辈有自家的路,你在这比出一个优劣来有用?要是坐在这里就只有这些废话,那这把椅子也许并不介意换个主人。”说完冷冷的看了一眼公孙无恙。
公孙武明明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公孙无敌打击,有些郁闷,不过碍于公孙无敌的身份,他也不敢放肆,立马闭上了嘴,不在说话。
公孙无敌见公孙无恙还算识趣,也没追究,再次说道:“继续。”
公孙乾正了正神色,重新说道:“而这两个人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他们后面牵扯了一些人,黄竟胆突然回家,恐怕不是偶然,几乎已经确定是为了步于修,而步幽空消失这么久也不是巧合,当然说步幽空是专门跑回来,也说不通,经过最终的分析得出,宫中那位和望东都的黄竟胆都是在等步幽空回家,也就是说步幽空回京的时间应该就是他们三人计划的开始,而那三人要用如此多的时间去谋划一个充满意外的计划,那计划的目标想必只有我公孙家了。“
说道这里大厅内众人的神色都不禁皱了皱眉。
一直不关心大厅言论的公孙止水这才平静的说道:“怎么,各位,自己造的孽现在还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身为公孙家的人,为公孙家付出不是很正常,你们不是一直认为我公孙家的女人,牺牲是应该的么,可笑的是不仅要付出,关键是付出了还要被你们当弃子丢掉,现在有人来讨债难道不正常嘛。对方本事不硬就多副白骨而已,本事硬的话无非就是我们多几副白骨,也就如此。”
堂内众人没有理会公孙止水,毕竟这种如此洒脱的观点也就公孙止水的性格能有,试问在座的众人,谁不渴望修道长生呢。
公孙无敌看了看众人的表情,除了主位三人和公孙止水不在意,其余皆是有些担心。知道是时候开口,这才缓缓道:“大皇子那边传来的消息,步幽空是刚晋升武皇没多久,这和我们推测的不相上下,但步幽空的战力值,想必各位也不陌生,为以防万一,我们将其视视为武皇二阶,将其战力看为武皇四阶。”
看着众人都不禁皱了皱眉,公孙无敌再次说道:“现在最严峻的问题是,他们明知我公孙家的实力,区区武皇根本不足以撼动,然而他们却又开始了计划,所以他们的底气在哪里,或者他们背后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如果是皇室想拔掉公孙家,这说不通,所以我怀疑黄家有老人要回了。”
说完,公孙无敌看向主位的三人,这个答案似乎只有他们能给。
那孩童模样的人依旧没有睁眼,在其左边那人倒是破天荒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就为几十年前死掉那个步家小孩又或者为黄竟胆去放弃几千年的家族祖训,只要不是脑残家族都不会,黄家是聪明人,他们如果破例,我想宫中那些人不会任由这么个庞然大物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为所欲为的,所以只要合乎规矩,即使死上一个或者一群族人,黄家那些老东西也是不会回来的。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公孙无敌的神情并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紧张,毕竟黄家再强那也是看得到的对手,而且就像老祖所说那般,即使黄家参加,也会有力量掣肘,问题若不是黄家,那他们对步幽空三人的底就一无所知了,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而且他们只知道步幽空有个儿子叫步凡尘,那他的妻子是谁?
这时那为首的孩童突然睁开了双眼,并瞬间消失在厅内,与此同时他身旁的靠右的老者和公孙家秘地中几个身影也一同出现在了公孙家府邸上空。
他们的目光齐齐望向谨亲王府的方向,在哪里有一道剑气遨游在九天之上,气势如虹,而那孩童的视线在剑气上停留几分后,嘴角一笑,身影便消失不见。
昔年在遗迹中得到重生决的他,正是南国京城公孙家的创家老祖,本来以他的天赋突破武尊是问题不大的,但也只能止步于武尊六阶以下,但是有了那重生决,经过他自己的补足和修炼,让他隐隐看到了祖境的门槛,。
虽说他目前实力也就四阶武尊的修为,好在把后路续上了,他的存在和重生成功也是公孙家想做第二个黄家的底气,之所以看见剑气会笑,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那是步幽空那些年轻人的底气。
虽说是个武尊二阶的高手,还是难缠剑客,但也不至于太难对付,而是因为那抹剑气里面的朝气引发了他的共鸣,重生之人最怕心态不老辣,因为不老辣活不下去,又更怕心态老辣,因为缺少朝气的重生不过空多些岁月而已,而那缕剑气显然给了他一些启发。
除了他之外,公孙家其余三位武尊级别的强者无不神色凝重,因为他们虽说都是成名已久的隐世超级强者。但面对那抹剑气,他们三人并无把握在单对单厮杀下活着。
公孙家内其他强者后知后觉,也陆陆续续注意到了那抹如鸿的剑气,不仅他们,京城很多地方都有人正看着那抹剑气,陷入深思。
公孙无敌看着那抹剑气,除了内心的惶恐外,还有一丝安稳,知道敌人不弱,总比灯下黑要好,想必亲王府那名剑客就是步幽空等人的底气了,确实不弱但好在只是不弱而已。
公孙止水则是看着那抹剑气,眼里充满了战意和向往,境界悬殊太多又如何,战意不少一分便是。
谨亲王府中,步幽空立在湖畔前,除了黄浩昀外,周身身无一人,那抹剑气就是从其身上扶摇直上,在九天遨游。
他今日显露剑气一是因为步凡尘在稚凤楼杀人,亲王府在这多事之秋是时候拿出一点实力了,二是因为为了不让敌人的推测靠近真相,放出一点烟雾弹是很有必要的,当然最重要是黄浩昀这小子着实让他这个二伯喜欢,晚辈的剑道造诣那是很不错呀,作长辈的就忍不住锦上添花,让这小子看看高出的剑道风景,至于步凡尘那小子嘛,当父亲的能不做师傅就不做。
深宫之中,玉竹林往里,步追冥望着那抹游野的剑气,不似往常那般为老不尊,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时一个衣着如乞丐的骨瘦老者,穿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踏在清脆的草坪上,缓缓朝步追冥的位置走近。等与步追冥齐肩后,伸出还带黄泥的双手,拍了拍步追冥的肩旁,并无言语。
步追冥没有侧头看来者一眼,光闻泥腥味就知道是谁,开口问道:“三爷爷,我家这小子怎么样。“
步追冥口中的三爷爷名为步指道,年岁古老,即使是在秘境中也算辈分与实力都偏高的人,只见他轻轻笑了笑,说道:“是个不错的小家伙,成长起来的麒麟子才算担得起天才之名,他小子做到了一大半了。”
“那可不咋地,也不看看是从小和谁一起长大的。”步追冥自豪的自吹自捧。
两人无言一段时间,最后是步追冥再次开口。“我觉得不划算,这小子应该去更宽阔的天地,像老祖那般剑往天外,而不是困在这南国。“
“求仁也是你孙辈,难道你不想这小子为自己心中愤怒而战么,顺便还可以报仇。”步指道平静的说到。
步追冥苦笑一声,反问道:“扪心自问,这里的人有几个有亲情,几乎都是些无望去往更宽阔的天地的人,当然也有为心中大义而自愿留在这里的,但是一方面希望晚辈能飞升天外,另一方面的行动又却是一条又一条的枷锁将他们心留在这,有何意义呢,你我可以无所谓,但这孩子打小就无意权柄,最终却要被权柄所困。”
步指道平静的目光出现一抹异样,随即笑了笑说道:“你和你爷爷很像,只不过有一点你不如他,他将心中大义与理想分的很清楚,重来不去困扰自己,而你就不能,你有没有想过步幽空那小子,已经把这个问题想得很透彻了。输了不死也基本会废,废人那还要考虑什么心中大义,赢了就去赤城镇守百年,指不定在他心中镇守赤城就是理想的一部分。就像当年你爷爷那般,什么证道长生,我思即我行,任你魔族腹地又如何,我自一剑平西川,生死皆无憾!”
步追冥似乎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自问自答道:“原来成为几千年来唯一一个失败一半的南国帝皇并不是没有原因,这不隔代亲就是个大毛病。”
步指道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懒得搭理这玩意,轻轻说了句:“认识错误和反省效率倒是不错,就是啊,有些人总是狗不改不了吃屎,你说知道了不改有个毛用。”
步追冥假装谦卑的说道:“三爷爷教训的是,不仅是狗改不了吃屎,整个狗族估计也有这个毛病。还有呀,这狗改不了吃屎,我还细细想了一下,最终得出的结果是遗传,代代相传,往往年纪越大吃得越多。”
紧接着就是两道身影化作光流,最终停在天幕处,随后两人周围皆是汹涌的金色剑影,从金色剑影中时不时传来一些声音,类似于:“三爷爷,你这身子骨有点散架呀,看你平时种地那么辛苦,您别舍不得吃撒,你这剑气咋这小家子气呢,来来来,多整点。”
于是乎步指道的剑气还真就重了许远,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步追冥完败,伤痕累累的被步指道拖回家。
而两人如此激烈的打斗,竟然被步指道隔绝的很好,就连离京的动静也无人察觉,也即是说武尊越到后面,每差一个境界就如同鸿沟,武尊九阶的人根本不是武尊七阶以下的武修单纯靠人数可以填补的。
而类似于步指道这种已经超越武尊境界的人,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武尊的范围,但又没有达到准祖的境界。千古以来,许多修道者就又将武尊大圆满单独列为了一个境界,称为古尊,古尊境界分为前中后期。显然步指道就属于古尊级别的强者。
在府中正在抄书的步凡尘依旧静若处子,对于自家天上那游曳的剑气并未太过上心。
自稚凤楼回家之后他就一直在练字,是那让人静心的文章,其作者不详,文章大意为如何在盛世之中品尝世之糟粕后明视己心,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小故事,唯一让人不厌烦的是书中空洞的大道理少之又少,让人读起来不那么乏味,而作者的主观情绪也参杂不多,分析的很全面。
之所以选择抄录这本《出世》,也仅仅是因为合乎步凡尘的胃口,按全本八千余字算,步凡尘已经抄录了十遍,并且是正楷与草书各五遍。而一袭莎裙,依旧性感妩媚的幕姬则一直站在步凡尘身后,不曾说一句话也不曾移动一步,同步凡尘一起静静擦除心湖上那点戾气。
此般凡尘,三省自身,何愁大道不可期。手机用户看道于浩然起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787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