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便是宋氏王朝掌中宝的云梦郡主倒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如同老鼠脸一般的一个京城普通店小二,居然给她讲了那么多市井里的门门道道。
从京城里那些个见到美女多半就会上去调戏一番的公子哥儿,又说到宫里面出来的那些个人有多少都是眼高于顶。
云梦郡主生性喜欢僻静,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给人以冰冷之感,可对上老鼠脸这话痨,竟然是毫无办法。
对于老鼠脸越发喊的熟练的弟媳妇儿四个字,郡主只当是王初一在宫里面看中了哪个漂亮宫女,倒也没想那么多。
老鼠脸找来一件普通姑娘穿的衣裳,完了还是有些不满意,啧啧道:“要不怎么说是宫里出来的呢?怎么都掩盖不了身上这种贵气,不过这样还是不行,我看要不实在不行的话,干脆你扮成男人算了。”
开始只是觉得好笑,现在突然觉得有些生气的郡主冷冷说道:“你倒是说说究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为什么非得扮成一个男人?”
老鼠脸见郡主如此生气,琢磨着也不能把未来弟媳妇儿得罪的太彻底,要不然被自己那位兄弟知道了,小两口吵起来,多半还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才叫恼火。
老鼠脸嘁嘁道:“妹子,哥这还真是为了你好,待会儿带你去的地方,那可真是蛇鼠一窝,什么样的坏人都有,你在宫里面待时间长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就凭妹子你这姿色,去了不被盯上才怪。”
思来想去,找来一件自己平时不舍得穿的衣裳,老鼠脸又弄来一些碳灰。
郡主双目似乎要喷出火焰来。
老鼠脸眼见情况不对,连忙闪人。
这可是从皇宫里面来的姑奶奶,真要发起火来,谁能制得住?
老鼠脸在房门外等候许久,这才听到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自己衣裳的俊俏小哥别扭的走了出来。
碳灰自然是没有往脸上抹,倒是带上了一顶小毡帽,帽檐遮盖住了大半个额头。
老鼠脸的衣裳刚好合身。
“哟,你别说,就我这身衣裳穿上,还真像是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俊俏后生,碳灰你实在不愿意抹也就算了,估摸着能凑合着混过去,就是千万不要有什么断袖之癖的家伙才行,要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本来已经平复了一些怒火的云梦郡主听闻断袖之癖四个字,勃然大怒。
但此时老鼠脸已十分机智的躲的远远儿的。
女扮男装之后依旧不失英气的郡主咬牙切齿喃喃道:“王初一,瞅瞅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难不成你在未官拜锦衣卫总指挥使之前,便也是如此?”
动了带这位弟媳妇儿寻找情郎的心,本是一时头脑发热。
毕竟琢磨着弟媳妇儿出宫一趟不容易,下次再跟自己兄弟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真当上了路,老鼠脸才一阵头大,昨夜里他兄弟二人干的那件大事可才刚刚过去七八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王莽那家伙有没有下葬都还不知道。
若是自己这么一去,漏了什么马脚可如何是好?
对自己兄弟下手,到时候恐怕连童大宝都保不住自己。
仇是报了,可报了仇之后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到时候去了阴曹地府,自己这小身板儿依旧不是王莽的对手,说不定自己还得处处受欺负。
当然了,若是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那是最好不过了。
也算是手刃仇人的老鼠脸,除了有初次杀人的惶恐不安之外,还有着另外一丝畸形的躁动,这让从前只是敢在饭菜里做些手脚,跟人打架时候,基本只有跪地求饶份儿的老鼠脸,有了第一次大仇得报之后的痛快。
琢磨着今儿个过去,若是还有人敢如同王莽昨天那般给自己找茬儿,那指不定下一次死的又会是谁了。
一路沉默无言,见老鼠脸没有之前那么多废话,这让云梦郡主也有些好奇,莫不是这家伙心中起了什么歪心思?
当然,作为郡主的自己是不需要害怕这些的,
别说是在宋氏王朝眼皮底下的京城,就是京城以外刀光剑影的江湖,云梦郡主也从来不担心自己安危。
郡主十分相信,只要面前这老鼠脸有半点不轨心思,立马就会被隐藏在暗中的死侍毙命,一人是如此,十个八个也是如此。
越远离京城中心越是偏僻,这也让郡主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王初一会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丽春院的姑娘不好看?还是聚香园的酒不好喝?
而越靠近那座小村庄,老鼠脸心中便越发忐忑不安,太安静了,安静的可不像是才刚刚死了人的样子。
莫不是里面正布好了天罗地网等待自己?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仅仅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好笑。
老鼠脸自嘲道:“杀老子何须千刀万剐?他娘的一刀就够了。”
云梦郡主诧异道:“你说什么?”
老鼠脸连忙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跟你没关系。”
随即他想了想,又说道:“妹子,提前跟你说声,待会儿我先进去,里面那群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儿,等确定了没事的时候你再进来,若是有情况……”
老鼠脸顿了顿。
安慰自己在心中默默念叨,多半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哪儿有人杀了人之后还自投罗网的?就凭这句话,就能打消十三娘心中的大部分疑虑。
“如果有情况,你只管跑就是,有多远跑多远,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他们想找你都找不到,只不过如果真有这种可能,以后你见到我兄弟,记得跟他说一声老子打死都不会供出他,让他记得给我报仇就是。”
“交代遗言?”听得稀里糊涂的郡主哭笑不得。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老鼠脸靠近那座小院前最后看了女扮男装的郡主一眼,一咬牙,推开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
老歪把子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瞧瞧,这都饿成什么样子了,连幻像都出来了。”
手里拎着吃食的王初一几步走上前,在老头儿的腿上踹了一脚,笑着说道:“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眼睛有可能产生幻觉,肚子吃饱了的感觉总该不会是假的吧?”
老歪把子垂死之际挣扎坐起。
“小兄弟,真是你?”
“少他娘的废话,吃饱再说,我还有事情要问你,这地方我可不想多待,别人也不会让我多待。”
以王初一的武功,打晕几个看门放哨的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通过武二的关系,使得他很快找到了这里。
武二并非什么善类,可落到王初一手中,也不得不任由他拿捏,毕竟若是上次的事儿传到了薛大老板耳朵里,那下场可就多半有些凄惨了。
武二也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算了一笔账。
眼下这总是喜欢扮成升斗小民的锦衣卫一把手简直是当苦窑是自己家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偏偏自己还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打又打不过,通风报信死的更快的只会是自己。
索性由着王初一自己去就行,也算是给自己将来有一份保障。
那件大事若是能完成最好,到时候只需要自己添油加醋一番,再请上几个高手,未必就不能将王初一杀人灭口,最坏的打算,事情败露,自己也可以仗着跟王初一的关系,保命总该不是什么问题。
本来是苦窑看守的武二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做给王初一把风的门卫,一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边还不忘提醒王初一道:“最好是快点儿,换班的人就快来了。”
王初一不以为意道:“别着急,等老人家吃饱再说,瞅瞅你们都给人饿成什么样儿了。”
对于萍水相逢的老歪把子,王初一倒是并没有太多的同情之心。
老歪把子是做买卖的,做的还是有可能挖出贼祖宗真实身份的纸生意。
都说无奸不商,眼下不管这老头儿是真商还是奸商,反正这大半辈子指定是享福享够了。
武二黑着脸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约摸是将这几天的饭一次性全部补出来的老歪把子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感激涕零。
差点没给王初一跪下。
王初一见状连忙说道:“废话就不说了,向你打听点儿事情,若是回答的好,往后的饭,管够,甚至还有可能将你救出去。”
老歪把子只觉得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敢奢望其他?
眼下这不知身份的年轻人虽然也有些本事,能在这种鬼地方来去自如,可毕竟并非真的后花园,一个人出去容易,带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那可就难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歪把子连忙说道:“问,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
王初一想了想,沉声道:“当日你说有一个坐在轿子里不断咳嗽的人跟你买兰纸,你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那是自然,我不是已经说过?坐在轿子里,我又看不到,如何知道他的样子?”
“不知道样子,那你能不能听出他的声音。”
不明所以的老歪把子费力的想了想,挠了挠花白脏乱的头发皱眉道:“过去了那么久的事儿,你要说这个,我还真想不起来。”
王初一半蹲着身子,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摩挲手指思索道:“那如果你现在再听一次那个人的咳嗽声,你能不能听出来?”
老歪把子犹豫了片刻说道:“姑且试试。”
王初一一拍大腿道:“那好,就这么办,武二,你想个办法把这老头儿弄出去。”
表面上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武二,其实一直在听着小黑屋里面的窃窃私语,奈何不论他怎么伸长脖子,始终没听出个一二三来,倒是王初一的突然一声呼喊,差点没将武二的魂儿给吓飞了。
乖乖,这可是杨柳庄的地下苦窑,虽说平日里是自己这群守卫说了算,可保不齐哪天就突然来一个上面的大人物巡视,黄拜佛虽然最近没了动静,可杨柳庄的客卿高手又岂止一个黄拜佛?万一倒霉塞牙缝被人给逮住了,下场可就无比凄惨了。
“啥?你刚刚说什么玩意儿?”武二掏了掏耳朵,这位五大三粗的莽夫有些怀疑是自己耳朵里塞了耳屎,听错了。
王初一笑眯眯道:“我说想个法子把这老头儿弄出去。”
武二咬牙切齿恶狠狠道:“那你还不如现在一掌拍晕我,最好拍死我,完了自己带着这老头儿杀出去。”
王初一笑道:“这个建议也不错。”
武二立时如坠冰窟。
王初一见他如此惊惧模样,连忙又道:“跟你开玩笑呢,我还需要个人带路,杀了你,谁来给我带路?”
武二欲哭无泪。
诺大身躯的汉子竟有一种被人拿捏如同软柿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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