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汀日本料理距离复旦大学两公里多路,就在进城的路边,环境还算很优雅,五百米不到就是日本人的宪兵队,旁边还有两家日本人的工厂。到这里来吃饭的人不算多,但价钱很贵。
苏楠坐在这里面的包房里,看到门口走过的日本人和那些企业买办们,才想起没有问杜月海为什么要安排在这里而不是学校的办公室之类的地方。
说是这里,周婉莹死活都不想来,但是苏楠说,爱国跟你吃什么和吃哪里的饭没有关系,如果因为一顿饭就叛国了,那这个人肯定不会爱国……而且告诉她约了国文学院的秦不语教授和巫月文老师时,谈谈给他弟弟和小远找补习老师的事情,周婉莹也就不抗拒了。
秦不语、秦小青和巫月文准时来到包房,秦小青一见周婉莹就开心得不得了,一给彼此介绍完,两人就坐到一起聊起悄悄话。
苏楠在苏苑见过秦不语,只是没有说过话。秦教授没怎么变样,不高的个子,清癯的面庞,花白胡须,头发不长,花白色支棱棱地立起;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棉袍,脖子上围了一条短围巾。
两人十分热乎地握了握手,老教授便双手合十,歉意道:
“苏教授,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邻居,而且你又治好了我女儿的顽疾,我总说要去拜访您感谢您,却终不成行,老朽告罪了!”
“秦老太客气了!您是前辈,我该早些时候登门摆放的,谁知道却挨到今日。您请上座!”
“不可!苏教授是闻名于世的医学家,乃我国之栋梁;老朽蹉跎甲子,而一事无成,可不敢抢您的风采,您上座!”
“……”
一阵谦让之后,秦不语还是坐到了上座,苏楠居其左,巫月文居其右。
巫月文从进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不是那么冷漠,进门还对苏楠微微笑了笑。
此女长得并非出众,但是却非常耐看,尤其是非常有气质。尽管穿着很素净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脖,头发梳得非常整齐,显得一丝不苟;白净的脸蛋也未化妆,五官也不出色,配在一起却非常协调吸引人,尤其是宽大的大衣也掩不住其下遮掩住的、姣好的身材。
虽然着装、表现和那晚上截然不同,属于两种风格,苏楠虽然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确定她就是那个晚上从七十六号出来的女人。
苏楠地那么优雅而不做作,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巫月文,也不会让人觉得猥琐而粗俗,这给巫月文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巫月文自然也对近期上海的名人很好奇,但她的这个岁数已经没有了追逐名人的那份热情,多得是好奇与审慎的目光。
中午秦教授告诉她有位著名的学者家里要请她做为孩子的国文家庭教师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蜚声上海滩的苏楠教授,她心中即刻就很疑惑:一个可以称之为“医学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找自己这个二三线的老师做家庭教师的,而且他从何处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在秦小青告诉巫月文是她推荐的之后,巫月文便一切释然了。她问过秦小青怎么认识苏楠的,后者回答她的理由很充分:第一,苏教授治好了她的病;第二,她的未婚夫杜先生给苏教授专职开车;第三,她现在和未婚夫就住在苏宅,跟苏宅的几个小家伙关系很好。
这些个理由很充分,这让巫月文很容易便接受了。但是,从她的心理来说,根本不想去侍候人,尤其是去别人家里做什么家庭教室,这与她对自己的定位严重有冲突。她要做的是上海的有钱有地位的人,不想一辈子做白丁做穷教书匠。但是,她却挨不过秦教授的面子,更何况她对跟苏楠这样的名人接触也不抵触,甚至在刚才她还想过借位苏楠进入另一个上层名流社会,这样自己的身价和筹码便不同了。
就在这时,苏楠直截了当对巫月文道:“巫老师,我听小青介绍过您,今日见到巫老师,顿觉气质不凡,骨子里透着中华文化的精髓,就算您不接受任教一职,却能接触到您这样的女士儿感到无憾了。”
“苏教授太客气了!”巫月文得到对方的尊敬,感觉心里非常受用,她的身板挺得很直,因为脱了大衣,胸口两团高耸的山峰将黑色的开衫毛衣挺得很雄伟,但脸色并不是那种趋炎之色,而是自信而又坦诚,并不是那么冷淡,“跟您这样的世界闻名大学者相比,我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小人物。能接受您的聘请,我也是受宠若惊。”
“秦教授我是有耳闻的,知道他是咱上海有名的国学专家,政府、企业和社团很多活动都请他做顾问,我心就非常向往。听小青说,您是他的得意门生,有大才之人。我现在到时怕请您去教犬子甚是委屈了您,心中惶惶窃窃,一时间倒是不好张口了。”
“苏教授温文尔雅,谦逊而善待与人,说话有这么客气。我一见到您,我觉得很亲切。现在就算是您不要我教,我也非常想要这份差事。现在兵荒马乱,老师的薪水很低,我家中尚有双亲要赡养,那点工资捉襟见肘,鄙人才学疏漏,也无一技所长,但有着多年的教书经验,接触过各类学生,在秦教授的教导下,也算有些桃李,还请苏教授伸以援手,将此份工作交于我,于二位少爷之功课,吾定当竭心尽力。”
苏楠没有想到此女的文采和口才都是极好,而且也表达了相当的诚意,不禁撵眉一笑,“巫老师很是自谦!好了,我叫人上菜,咱们边吃那边聊。”
菜品很是丰盛,鱼生、烤肉、清酒等摆满了一桌子,桌子上除了艾丽沉默寡言之外,全都很畅谈。
周婉莹没有想到学校著名的国学教授竟然是秦阿姨的父亲,大为吃惊。尤其是能和在学校有名气的冷艳美女老师巫月文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非常有面子,也大胆地说话。
知识分子吃饭,尤其是在日本人的饭店,说的话题绝不会是时政,只是学校、学问以及今天的主要话题。从文学讲到医学,又从中国文化延展到世界文化,这让秦教授的话匣子大开。
几句话过去,巫月文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份家庭教师的工作,暂定每周两次:周三晚上和周六下午,各两小时。
正题刚刚谈完,就见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走进来,对巫月文说外面有人找她。
巫月文很是诧异,跟大家说了一声抱歉,便穿上大衣走了出去。
苏楠也是好奇,但是他坐的位置侧后对着门口,并未见到刚才有人在门口出张望过一眼。
不一会儿,巫月文回到座位上,对苏楠和秦不语抱歉道:“真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有些事情,需要马上回家,不得不走。扫了大家的兴趣,很是抱歉!”
“家是第一位的,有事是正常的,无须客气!”苏楠、秦不语均站起身,苏楠也没有出言挽留,“这样,我的车就在门口,我让司机送巫老师回家,这样也快一些。”
“苏教授太客气了,我家离这里也不算远,苏州河一过不远就到,我表哥开车来接我,马上就到。就不麻烦您了,周末下午三点我会去苏宅见见两位少爷,初步了解一下情况,然后确定我上课的范围和准备那些资料等等,还请苏教授不要嫌我麻烦。”
“应该的,周六下午两点钟我让司机去贵府接您。”
“好吧,那就太麻烦苏教授了。秦教授、小青您们继续吃好,我先走一步,再见!”
苏楠没有去送,而是让艾丽、小青和婉莹将她送出去,并让艾丽问一下巫月文的家里地址,好方便周六下午去接人。
此时,包房里面只剩下苏楠和秦不语两人。
这时,苏楠端起酒杯,没来由地说道:“秦老,杜师傅是个不错的人,有情有义,对小青非常好,你找了一个好女婿。来,我敬你一杯酒!”
“谢谢苏先生,小杜小时候我就认识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后来也是为了生活,过得很飘荡,且居无定所,现在他跟着你了,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谢谢你收留了小杜!”
两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都不知道,这是新老上海地下党领导的一次聚会,也不知道彼此真实的身份,但从学识上、专业上和为人上,双方都得到了彼此的认可,所以相谈甚欢。其中不乏苏楠倾听秦教授对巫月文的评价和他所知的生活上的事情。
巫月文出生于一个官宦家庭,父亲在原南京国民政府做一个不大的官,母亲家族经商,算是比较富裕。巫家和她的同学林亘新家是世交,巫月文与林亘新属于娃娃亲,林家定居上海。林亘新大学毕业后与巫月文结婚,婚后去了日本留学,留学回国后在上海市国民政府办公厅任职,然后二人结了婚。
林亘新回国后没有几年,淞沪战争爆发,林亘新死在日本人的炮火中。为此,巫月文很是伤心,还写了不少悼文发表在大公报等报刊上,的确属于才女类型的女子。
大体上,苏楠从秦教授那里得到的资料没有太大的偏差,只是更加详细了,这对他与军统传来的资料核对有了很大的便利之处。
晚饭后,苏楠想送秦教授回家,但是被教授拒绝了,他的司机直接来接他和秦小青走了。周婉莹今晚上并不想回家,苏楠便送其回学校。
到了学校,苏楠让艾丽在车上等,他送婉莹去宿舍。
周婉莹的宿舍距离学校的食堂并不远,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两人刚下车,取了东西,就听到食堂方向传来纷杂的吆喝声……手机用户看暗蝶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866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