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组检验室里,付其余的手里拿着手术刀,解剖着一具尸体。
同时,在他身后的两个停尸台上还停着两个两具女尸。
邢桑推门走进来,说道:“怎么样?”
付其余说道:“三具尸体,皆为女性,死于他杀。死亡时间在五至六个月左右。”
“我面前这一具,成年女性三十五到四十岁,被人用利器刺死。”
“这一具,年龄大概在十岁至十三岁左右,同样被利器刺死,也无外伤和挣扎的痕迹。”
“第三具尸体是老年女性,年龄在八十至八十五岁。”
“被害前已经失去正常的生活自理能力,器官大部分呈衰竭状态。死因是被凶手用利器刺破太阳穴毙命。”
邢桑想了想问道:“三人都是被利器所杀,可以确定凶器是什么吗?”
付其余说道:“根据伤口附近肌肉组织所呈现出来的纹路,可以确定是这种螺丝刀。”
说着,他拿起身边桌案上的螺丝刀说道。
邢桑说道:“应该是同一熟人人所为,郎溪你和豆豆,跟我一起,咱们去一趟案发现场。”
“是,七哥。”郎溪应道。
说罢,三人一起开车去往了发现尸体的地方李家里弄。
这样的里弄,在这座浮华迷醉、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显得特别突兀。
邢桑和郎溪还有豆豆走在去往案发现场的昏暗楼道里,微弱的灯光永远不如外面的路灯亮。
散着头发,穿着肥大的睡衣站在楼道里做饭的中年女人,用方言骂着追逐的孩子们。
中年男人提着几瓶啤酒和晚饭,晃晃悠悠的踢踏着拖鞋,往自己家门口走。
年轻的小伙子子,一把把晾衣架上的衣服都拽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家里。
接着出来收衣服的老人看到衣服全都被偷了,坐在地上骂着哭着。
但是无论看到了还是没看到的邻居都冷眼旁观这一幕,那年轻小伙子把衣服从高处扔到了楼下,得意的笑着。
“死者的生活背景和人际关系,查到了吗?”邢桑问道。
郎溪说道:“老年女性死者名字叫郑月香,且她是房主。”
“10年前瘫痪在床,一直由儿子关津南照顾。”
“成年女性死者是郑月香的儿媳妇,关津南的妻子名叫龙萍萍,在汽修厂做会计主任。”
“那个死亡的少女是龙萍萍和关津南的独生女,在齐北初中读书。”
邢桑说道:“关津南的母亲、妻子和女儿皆遇害半年之久。”
“他却仍是未有出现,他一定是凶手,这毋庸置疑了。”
豆豆想了想说道:“可是,秩序科的同事一直没有找到关津南。”
话音刚落,邢桑三人就已经走到了案发现场的房门口。
郎溪刚要推门,邢桑却突然拦住了她,说道:“等等。”
“怎么了?七哥?”郎溪问道。
邢桑看着眼前的木门,说道:“这么久没有出现的关津南,你们觉得他会出现在哪里呢?”
豆豆惊道:“七哥,你的意思是关津南可能在这里面?”
邢桑微微皱着眉,推门和郎溪以及豆豆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里非常凌乱,客厅里被窗帘遮住了光,豆豆走过去拉开窗帘后,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窗帘后,还盖着一块布,邢桑和郎溪相互看了看,惊道:“整张人皮!”
豆豆忍住强烈的呕吐感,说道:“这,难道是?”
邢桑严肃道:“关津南。”
郎溪说道:“七哥,这屋内的味道非常大。”
邢桑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厕所门口,她说道:“豆豆你回去,给周一说让他带着秩序管理科的同事过来吧。”
豆豆说道:“是,七哥。”
邢桑走在前面,侧身警惕的推开厕所的门,就见厕所厕坑里一池子的污秽,有刺鼻的味道。
郎溪捂着鼻子,从门旁拿起一根木棒走到浴缸旁边。
向不明液体里搅动了几下,捞起了一条长骨,看了看对邢桑说道:“七哥,成年男性的胫骨。”
“应该就是关津南。郎溪,你带着这根胫骨回去让付其余检验。”
“这房子里的怨气非常大。”邢桑皱眉道。
郎溪点点头说道:“是,七哥,你小心。”
邢桑说道:“嗯,我知道,你放心便好。”
郎溪走后,她走出厕所,坐在客厅里一个破旧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自语道:“关津南。”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对于关津南来说,他想要从里弄里搬出去,搬入一套二十四年的老房子,都是如此艰难。
他小心翼翼的给母亲擦拭着身体,然后慢慢的盖上被子,自己坐下来,深陷在沙发里。
这一夜,在临近凌晨3点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关津南只是一个跑单帮的,有一个13岁的女儿,和始终对自己不满的妻子,还有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自理的老母亲。
他的父亲早在他幼时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定为工伤,但是东家没有赔偿,只给了他们家一座这里弄里的房子。
在那个时候,房子没有任何用处,只有钱,真真实实的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才踏实。
而关津南的母亲,为了儿子以后的婚事考虑,答应了东家的赔偿。
自此关津南和母亲就一直住在这栋在风雨飘摇矗立至今二十四年的房子里。
关津南在沙发里感到一阵眩晕,他迷迷糊糊看到妻子走过来。
似乎指着掐着腰指着他,在喊着什么,他努力想挺清楚。
但是周围一片嘈杂,有救命声,有哭声,有沉重的呼吸声。
邢桑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对面的一个黑影,它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黑烟。
“关津南。”邢桑说道。
就见,那黑影大喊道:“你知道吗,等我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里。”
“我只感到浑身乏力,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扎着针头,左手想撑起身来时。”
“我老婆走了进来,我唤她娟儿,可是她却还是掐掐着腰。”
“这医院里大呼小叫着,让我要么把我妈送到福利院去等死,要么把房子弄到手。”
“她说跟着我这么多年,一直期盼有个自己的房子,说我不为她考虑,不为女儿考虑。”
邢桑没有站起来,她扬着头,靠在沙发椅背上说道:“你认为这些是谁的问题?”
关津南晃动着身体,说道:“是这世道!吃人的黑暗!”
接着,邢桑和关津南的周围变成了门口楼道里,他没有进门,向对面的楼望去。
他把最后一口烟用力吸进了肺里,烟蒂被他用脚捻到随风而散,他使劲全力向铁围栏上打了一拳。
从皮肉到骨头的痛,顺着胳膊疼到心里,这些肮脏、虚伪、不堪,一下下捶打着他,他却无能为力,却无奈。
但是,曾经在这栋房子里,他也有过阳光,他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成为探员,和妻子结婚,以及孩子出生。
可是肘部的伤痛忽然又传来,提醒他,梦的崩塌。
那时他和同事执行任务,因为他的失误害死了关系最好的同事,也是他的徒弟。
年轻鲜活的生命从他面前消逝的一刹那,他第一次感到过害怕。
虽然轻生的人被救了下来,但是死去的徒弟再也活不过来。
他引咎辞职,他被徒弟的家人推搡咒骂,他被自己的家人怜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为妻子孩子挣一套房子,在关津南思来想去了很多后,他打算去找母亲把房契里写上自己的名字。
谁会料到,母亲听后气的从此一病不起,依靠着关津南照顾。
关津南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母亲对把房契改成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情这样气愤。
渐渐的老母亲大小便失去了控制,味道难闻。
妻子也不再在乎夫妻之间的所谓感情,指着他的背后骂着病入膏肓老母亲。
曾经有那么一个夜晚,关津南彻夜未眠,他看着黑暗中的母亲和房间里熟睡的妻子孩子。
他想一把火烧了这房子,烧了这孽债,烧了一了百了。
反复打开关死的打火机,火苗在关津南的眼睛中熄灭再燃起几百次。
他回到屋子里,只有老母亲躺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一阵恶臭又传来,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母亲的床旁边,给她换下来拉尿的床单。
接着,关津南再一次坐进沙发里,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不知坐了多久了,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关津南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打开卧室门,走进去,手里拿着平时货车里备着的长螺丝刀......
邢桑从沙发里站起来,她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歌舞升平和繁华,说道:“这世道对于每一个人是公平的。”
“却也是不公平的,因为它根本不管这些人们是不是活在痛苦中。”
“所以,想要活着,只能自我救赎。”
关津南长叹一声说道:“那时,我的妻子很爱笑,温柔,说话轻声细语。”
“她说过她不在乎我有没有钱,有没有房子,她爱的是我这就足够了。”
“可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变了,变成了对我的厌恶,变成了对我的咒骂,对我的推搡。”
邢桑没有回身,她继续说道:“有时的时候,压垮人的只需要一个念头而已。”
关津南杀死自己女儿的最后一刻,那一声爸爸,彻底击碎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飞奔出女儿的房间,惊恐踉跄的跌倒在地下。
余光看到左边客厅里的老母亲,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房子。
关津南连滚带爬的扑倒在母亲身旁,张大嘴却出不来声音。
他嘶哑的喊着,眼泪顺着消瘦的脸旁流了下来:“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我努力工作,侍奉老人,善待妻女,可是到最后所有人都抛弃了我!“
”妈,我心里难受啊!四十岁的我除了苍老,什么都没。”
当阳光照进窗户里时,关津南的螺丝刀已经插在了老母亲的太阳穴里面。
他给了母亲一个痛快,这样活着太苦,所有人都苦,他终于得到解脱。
母亲的房子终于完全可以归他所有了,妻子再也不会碎碎的咒骂他和瞧不起他。
女儿不会被像他这样的男人拖累,看似美好的一切,仿佛又都在这房子里完成了,
关津南结束了三个人的痛苦,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前天从医院顺来的手术刀。
割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快速的将自己的皮割了下来,血流了一地。
但是,这只会让关津南更加亢奋,他艰难的把皮挂了起来。
然后倒在了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浴室里,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浴室的浴缸旁边。
关津南看着里面的冒着黄色雾气的水,慢慢躺进浴缸里,等到他完全躺进去时,已经被强盐酸和强硝酸腐蚀殆尽。
邢桑手中显出无恒断剑,念道:“道可以正法谋,恶生入默渊。”
就见话音刚落,关津南的怨气迅速的飞入了断剑之中,消失不见了。
房子里,回荡着欢声笑语,那是曾经幸福美好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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