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那时还没普及义务教育,所以二万16岁才读着初二。∵書荒閣中文网www.shu huangge .com→况且那个年代文化教育落后的南城市民对读书并不重视。骟鸡是16岁那年跟我的。在这里,我只能说!他“应该”是16岁。
骟鸡可以是说是一个孤儿,但他又有着很多“父母”。在他懂事之后,他的父母就换了三次。他被第一对父母亲从人贩子手里把他买下来的时候是在毗邻南城的一个县级市里。当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懂事之前被当作货物一样被买卖了多少次。骟鸡这个名字是他第一对父母取的。他告诉我他第一对父母也不是什么好鸟。
农村的说法里骟鸡就是通过外科手术摘除了睾丸的公鸡。阉鸡已经是个很古老的行当,公鸡在阉割之前很富有攻击性,活动能力很强,往往把喂它的饲料很快消耗掉,养鸡成本高居不下,而且肉质很差。阉割过的鸡会性情大变,变得胆小,甚至可以代替母鸡照顾小鸡。所以我猜测,帮他取这个名字的“父母”,是想让他更容易养活,不浪费那么多成本,帮着照顾弟妹。
所以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他懂事起别人就叫他骟鸡。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祖籍是哪,自己到底是姓什么。不过,他第一对“父母”取的这个名字很贴切,骟鸡恰好就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也许是家庭的缘故吧,骟鸡没有读过书,第一次买下他的是一对不能生育做肉猪养殖的夫妇。
骟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妇会把他又转手了给别人,他那时还很小。如果不是他第二任父亲喝醉酒骂他是个狗剩种,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之前还有一对父母亲。他跟第二任父亲在潮州一起生活了十年,那位养了他十年的父亲是个赌鬼也是个酒鬼还是个文雀,买下他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扒手帮他赚钱。可惜一天,他的赌鬼父亲输了好多钱,不得不把骟鸡转手给债主抵债。那个赌鬼父亲对他根本就没感情,充其量就是把他当成一件工具,输掉了也就输掉了。而骟鸡却因为能摆脱第二任父亲开心了好久好久,因为那个酒鬼父亲每逢喝醉了酒,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他第三任父亲,是个古惑仔,不过却是一个干着最低端勾当的古惑仔,靠偷车维生。他看重骟鸡偷窃的手艺,从骟鸡第二任父亲的手里把他赢了过来,还把他带回了南城青石镇——一个对于骟鸡来说很陌生的地方。
第三位父亲也没跟他相处很久,就因为偷车被捉进了监狱。骟鸡,他又成了一个孤儿!我跟骟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是他第一次偷车,他第三任父亲,一直想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偷摩托车的高手。可惜还没完全教会,他就蹲进了监狱。他“爸”进了监狱,没人养他,他又不会别的谋生活当,只能靠着偷窃这门手艺在南城青石镇谋生。有一天,他在街上看见自己的同行被人逮住了,暴打一顿,双手被砖头砸的血肉模糊。他开始对偷窃产生了畏惧感,他再也不敢做扒手了。
但他并不会其他谋生的手段,十六年里除了偷窃和苟且偷生他什么都没学会。他住在“父亲”的家,但他饿了。他只能继续去偷,但他又不敢。所以他想起了他“父亲”在入狱前教了他那么一点的开锁技术,他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伙,那个人答应帮他散货。可惜他第一次干那种活就被不靠谱的同伴弃之不顾。
骟鸡是个很瘦小的人,或许他比二万还要长上一两岁。但他是自小就营养不足的缘故罢,导致他看起来比二万还要稚嫩。青石镇的烂仔liu氓总欺负他,没有目的,就是想欺负他而已。那时候的骟鸡胆小怕事,又骨瘦如材,也就只能任人欺负。后来他跟了一群烂仔耍,当他们的小弟。他愿意去当烂仔的小子,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也想去欺负比他弱小的人。
可他的烂仔大哥,并没有把他当小弟,只是把他当成一条狗。偷车那个晚上,也就是他的烂仔大哥指使的。他答应帮骟鸡,只要偷到车就帮他散货换成钱。可那晚我碰巧出现在巷子里,坏了他们的大事。骟鸡在我手里跑掉了,却也照样要东躲西藏。要躲避他烂仔大哥的“追杀”。
而我在影吧旁边巷子看到的,正是他大哥逮住他之后,亲自动手教他“做人”。
有一个晚上,他的大哥说,要带他见识一些大世面。所以骟鸡第一次见我,是在林记狗肉煲外围。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小弟,他是我一个收的小弟。在这里不怕说句真心话。那时我收下的目的也很纯粹,并不是我心软可怜这个少年。而是我在想,在沙场养着一个走投无路的狗,至少总会比养着在盲蛇手里接手来的狼要忠心耿耿得多。
可是,我错了。骟鸡最后成为了我生命中,征途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兄弟。也许没有他的忠义,也就不会有十年之后的沈先生。
38.
南城的四月,小雨连绵不休并且带着回南天的湿热(梅雨天)。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的前两个晚上,我在青石镇乡下老家住,那晚族中的一个长辈去世了是回去奔丧。
我见过其他地区的奔丧方式。西藏蒙古的天葬最高贵,湘西的赶尸最怪异,但个人觉得最独特的是广西某地的风俗,人死后立即要放鞭炮。次日大宴,即使死者家中再穷也要宰猪大宴几日。而且要在家中堂前曝尸十五天才下葬,遇上夏天也依旧如此,即使是尸体已经发臭腐烂。而最不忌讳死亡的是潮汕地区,在很多地区路人见到送殡的人群,是避而不及。但在潮汕地区,路人见到出殡的送葬队伍,即使是不认识死者都会上去烧三根香拜祭。
南城的风俗很奇特。在南城,清明是个很忌讳的节日。南城的人们在整整一个四月,不会装修房子,购买家具,汽车。不办喜事,忌讳丧事。
南城人到死者家中吊唁的晚上,一般直系亲属是要在尸体前跪上一晚守夜,而其他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就在外堂打麻将闲聊陪着守夜。我和我父亲那晚就是以亲朋戚友的身份去那位长者的灵堂。我陪伴其他一同去吊唁的长辈喝了一斤白酒。顿时头痛欲裂,便留父亲一人在那,独自回到家中睡着了。那晚做了一个骇人的梦。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着高烧。南城那晚特别闷热,初春的沉闷让人经受不住。
梦境之中甚是诡异。独自困在一个雪白的世界,就像是置身在西藏的雪地里。我跪在雪地里,在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声息。苍白的天空上有一只秃鹫在盘旋,似乎在等待尸体的腐肉。一路孤独地行走在这片荒芜的雪地。凶狠的秃鹫似乎看出我内里的空洞和心虚。低掠在身旁,啄咬我的手臂。惊恐的奔逃。似乎跑进另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头看到了许多久违的人。有人在责备,有人怒目,有人怜悯地看着我。我心中明了,这些都是我伤害过的人。在这个怪异的空间,我见着了父母,母亲的眼神忧伤也憎恨。内心里惊觉,一直以来给予母亲的负累和失望太多。我哭着向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逐一忏悔。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暖风刺进心肺,疼得无法呼吸。反复思索这个梦境,倘若梦境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那我在内里一直寻索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沙场的事情,我偶尔不在,也都能正常的运作。高镇长,乔秘书那边隔三差五就一起吃饭谈感情,乔秘书那老屁股还安排我跟他侄女相亲,关系打的火热。长林叔负责的技术方面从来很少出现问题,二万帮我处理日常的事物能非常妥当。而沙场的安保工作是一个叫鸡杰的人负责,他之前就是盲蛇手底下的人,做事比较靠谱,但那时充其量就是个跟班的角色,对盲蛇也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但他这人很会做人,跟其余跟盲蛇的同门关系都不错,而且他跟新收入的打手立即就混的很熟。
鸡杰并没有盲蛇那伙人飞扬跋扈的自负,算是个比较稳重的人。让他坐大,手底下的人也服。关键的是,在盲蛇倒台之前就跟我们又友好的关系。而且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询问过我的意见。
其实捞古惑跟混职场办公室,性质上不存在什么差异。我是他们的新任领导,我并不介意谁能上位,只要谁对我忠心。我就会给机会谁。我曾想自己来管或者让二万来管沙场的安保,凭着我们俩现在的势力,即使年龄小点,恐怕也不会有谁不服。但我想起了小日本当年侵华那一套——以华制华,以暴制暴。用盲蛇的人去管盲蛇的人最好不过了,我跟小日本当年想干的事压根就是一样的——入侵,收拢,同化。鸡杰是我的手下,他的手下也就是我的手下。
而骟鸡,我把收作了自己名下的小弟,我这辈子第一个小弟。但同时,我也发现我收的这个小弟遭到沙场所有人的厌恶。最是厌恶他的是二万,有时,甚至也包括我在内。刚开始跟我的骟鸡,也许是平日被人欺负惯了,所以跟了我之后行为举止变化很大。之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小文雀逐渐变成一个不可一世小流氓。他那种一朝得志,狗仗人势的模样得罪了很多人。甚至借着我的名义在外边恐吓欺负过他的人,收别人陀地,这让我看到他身上有着猪肉邱的那种气息。我知道后,也没对他发作,自己掏钱还给了别人,然后当着沙场全部人的面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我说,我做大的做的不好,这两个耳光是应该打的。这样做的用意,当然是以理服人,营造一个道义的形象让手底下的人信服我。骟鸡也就开始收敛了起来,对人开始客客气气的。可先兵后礼,别人才不鸟他。
但他这人,胆小的性格还是没改变过。三月份大勇哥在新区办人,叫我调人过去。我让二万和鸡杰带着沙场的弟兄去了,当然这伙人里肯定包括了骟鸡。
回来之后,二万的话是这样说的,“这小瘪三,一日是贼就愣是狗改不了吃屎。打架办事从来见不着他,逞凶装狠就很有一套。不是言哥,你罩着他。我怕沙场的人早就剁了这小偷。”
陪同着死者棺材入土的第二天就是清明了,沙场的经营已经到了那种有条不紊的地步,关键是在林记狗肉煲那个晚上跟老枪谈妥了,暂时没有致命的隐患。也就并不需要我天天留守在那。也就决定留在乡下,过完清明扫完墓再回沙场。
清明扫墓完了的那天,我准备回到青石镇上的出租屋。但父亲叫住了我,让我帮他一起去修补邻居家瓦房的。我的邻居自然就是我那个契爷(便宜干爹)——师爷苏。之前就说过,他死后,是笑面虎亲自披麻戴孝帮他办的丧失。并且给了几千块我家里让我父母平日上他家去给师爷苏烧香拜祭。
那里面已经一年多没人住了。除了偶尔我父母会进去给他上点香。去年八月来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暴雨,师爷苏那老宅就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到了清明这段时间,小雨不断,又闷热潮湿。我父亲在清明又进去给他烧点衣纸,发现师爷苏老宅在雨后滴水,大概是瓦片年久失修破损导致的,
南方地区正是因为雨天相对较多,所以砖瓦房的屋顶都是人字型的。我父亲的腿有风湿病,回南天这样的阴雨天,自然是疼痛难言。他让我从竹梯爬上去瓦房的房顶,把损坏的瓦片换下来,再用水泥把空缺的地方修好。我也不赶着回去,便是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并没想到。我在修补瓦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非常震撼的秘密。如果不是预先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根本无法从后面发生的事件中逃出来。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这种巧合,推动了命运的齿轮碾向真相,揭开全部的秘密。
自办沙场开始,心中就存在的一种雾里看花般的疑惑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与此同时却让我又生出了愁眉紧锁,心惊肉跳的不安。手机用户看百年为惑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60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