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坏疑惑地看着似乎有点止不住笑容的老人,心中对这个老人充满不解。
为何这老头会对当年的事儿这么了解,不是说那剑入了江湖便销声匿迹,不见行踪吗?明明方才那群伸着猩红舌头,张牙舞爪的‘厉鬼’与这老人必然脱不开干系,可为何这老头的言语又不像是驱动这些邪魔歪道的样子。
这些年因为自己对江湖趣事有些兴趣,游鹰们也不少搜罗那些江湖传闻,对这柄名叫‘小雪’的名剑,也只是知道是剑阁当年的入世名剑,其他的并无记载,但对于王掌教,自己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毕竟王掌教可以说是李家的恩人。
所以对于王守云,李坏还是知道些的,据说王守云当年并非一开始便入道修行,而是十六岁成年之时,方才独自上山修道,好像王掌教未上山之前,家世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上山修道。
至于世人传言,当年地府山斩恶龙的仙人,其实是王守云所为,要是这老人家的说法,当年在地府山收剑的是王掌教,那么斩龙的便应当是这把‘小雪’的宝剑了。
一旁的老人笑着笑着,突然止住笑容,目光紧紧盯着李坏,亲切中又带着一点陌生。
李坏看到老人突然流露出来的神情,眼神恍惚了一阵,轻声问道:“那你又是谁?”
老人并没有急着回答李坏的问题,而是看着李坏疑惑的眼神,慢慢地,不急不慢地说道: “王守云当年十六岁上山修道,想必你是知道的,不过他上山之前的事情,你应该是查不出来的。”见李坏微微点头致意,便接着开口。
“王守云未上山之前,本名并不叫王守云,原是北齐世家子弟,因为家世显赫,家中从不过问,而是任由他去,再加上有个在北齐手握重兵的哥哥,早年间的王守云也与你方才在酒楼中见到的那群公子哥儿,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不从仗势欺人,甚至有些反感旁人提及他的家世,若是有人拿着对着他阿谀奉承,王守云不是棍棒相迎,就是冷嘲而风,要是遇到那些不怕他的,他却偏偏跟人家笑脸相迎,称兄道弟。整个北齐都听说过这位与众不同的王家小子。”
李坏听到这里,当下便笑着说道:“这哪是什么‘纨绔高粱’,这就是率性而活嘛!”
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笑了笑,“后来这王守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武当山有神仙的传闻,便一直想去看看,原本一直对王守云不闻不问的王家长辈,一反常态地反对,严禁王守云上武当去,一直以为家人只是怕自己对这些神仙鬼怪的东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王守云,只在一天深夜独自离家,没了消息,王家派人四处寻找,可却一无所获,连王守云那个在朝中为将的哥哥,动用军士关系,都找不到一丝踪迹,仿佛王守云一夜之间便消失在人间一般,直到后来北齐灭亡都,王家破败,王守云都不曾回来。”
老人说到这里便收回目光,看了看刚刚重新出现的圆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才睁开那双几乎快合上的眼睛,缓缓说道:“之所以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没人知道的事,是因为王守云是我弟弟,而我,就是他那个手握齐国重兵的哥哥,那个王守云收剑却想赠剑之人,王自道。”
老人最后几个字,却让李坏瞬间瞠目结舌,一时间呆立当场,满眼震惊地看着老人,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你就是当年镇守随州城的王自道,王将军?你还活着?”
不置可否的王自道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坏,满脸慈祥。
终于知道为何这名老人会出现在此地的李坏,突然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而身后原本还对刚才那个诡异场景心有余悸的慕容林,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则是瞬间警惕地看着王自道。
“那王将军今日来此,可是想着报当年李家破城之仇?”止住大笑的李坏,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问道,眼神中却又一丝不屑。
王自道对着李坏这个眼神,只微微瞟了一眼,说道:“我还没那么迂腐,当年我技不如人,拦不下李家铁蹄,只怪本事不够,再说若是报仇,怎么会来找你,也应当是去找李大将军,虽说这些年来我心中也有不甘,也有不服,但时势不由人,也不等人,输了便是输了,找你寻仇,难道能平我当年之愤?说到底,你还是认为,方才在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是我而已。”
李坏这时才收起眼中的那丝不屑,笑呵呵地说道:“我觉得也是,前几年还听李廷说,当年几个连他都有点佩服的敌将之中,王将军便是首当其冲,明知必败的仗,依旧能咬牙坚守的那么久,要不是当年城破之后,以为王将军也已经死在乱蹄之下,就是绑也要将军绑进李家大骑,只是若不是王将军,那会是何人所为呢?”
王自道听着李坏这记马屁,心中却觉得不是滋味,什么叫明知必败还咬牙坚守,但却无法反驳,当年那只灵猫切断随州城的一切往来,前面陈士又挖断城中水源,齐国北面还有北庭大规模南下,孤立无援又缺水断粮的随州城可不就是必败无疑吗?
想到这里,王自道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当年那仗,从元小彪冲进腹地,我便知道事不可为,本想定胜负的背水一战,在看到你们李家那种冲锋方式之后,我更加确定,齐国要亡了,至于你要问的那幕后之人,想必现在早就被你身边的那个老头,给吓得仓皇逃窜了。”说着指了指李坏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老白。
李坏顺着王自道的手指看向老白,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王老将军今日来此是为何?”李坏转过头。
“我刚出来,你并无称呼,等我报上名字,你叫我将军,现在知道我不是那装神弄鬼之人,你又变成王老将军,李大将军怎地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李坏闻言,顿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着。
王自道接着说道:“我来此地,是听伏魔观里的齐真人说王守云舍了半身修为,让你降生,又舍了剩下的半身修为,赠你机缘,这才想来见见你,也想知道,那王守云连家中凋零落败都依旧不肯曾回来,却肯将一身修为所托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完猛然回身,面朝刚刚那柄‘小雪’消失的方向,大声怒喝:“王掌教,王仙人,王守云你不当人子!你愧对王家!”声音中带着无穷的鄙夷与怒气。
声音好似要穿透整座随州城,直追那道血红剑光而去。
仿佛吐出胸中二十多年积郁的王自道,有突然回身,看着李坏,沉声问道:“当年各国雄踞,常年战事不断,最苦最悲的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官贵人,而是这些他们眼中的贱民草芥,当年在这随州城,我是亲眼见过那副人间惨剧,你李家虽说当年横冲直撞,手上鲜血无数,可到底是踏平了乱世,踏出了盛世,你李家功大于过,我问你,李坏,乱世已过,盛世当如何?”
李坏郑重地对着王自道行了个晚辈礼,说道:“王老将军所说的功大于过,我不敢苟同,我只认为,我李家功大无过,再说老将军的问话,我是无法回答,只能告诉老将军,李家无论如何,都是无愧天下,更是无愧自己,王掌教曾经说过‘但凭己心’的道理,我觉得无甚不对,老将军认为呢?”
王自道听到李坏这个回答,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形,更显得矮小了几分,失魂落魄地走到李坏近前,眼神带着恳求,颤抖着嘴唇说道:“李坏,盛世不易,一定要少死人,一定!”
李坏看着王自道的眼神,咬了咬牙,却并不说话,而是低下头去。
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一句回话的王自道,突然就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力,沧桑,彷徨,还有一点点的绝望,转身走向来处,李坏抬头看着王自道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坚定。
身后的慕容林也看着那道如同遁入黑暗中的身影,嘴角挂着冷笑,走上前去,说道:“要是你刚才答应了他,我可是第一个反了你。”
李坏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真想答应他,真的,但我知道我不能答应。”
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却出来一道惊慌的声音“世子”,李坏转头看去,却看到让自己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向对着什么都无所谓的李子,正惊慌失措的抱着一个剑匣,跌跌撞撞地向这里跑来,边跑还边喊着李坏,一下便摔倒在地,又赶忙爬起来,接着跑了过来。
刚跑到李坏身旁,气喘吁吁地正要开口,李坏却突然问了一句:“李子,你会抓鬼吗?”
一句话便打乱李子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瞬间让李子呆愣原地,迷茫地看着李坏。
李坏则是哈哈大笑,转身走向身后的两名佳人,一手拉起一个,往王府方向走去。
慕容林也是笑着跟在身后,老白则是早就消失不见了。
李子还在原地,手里抱着剑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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