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兰说的是实话不假,白部不如中土,素来不看重孔孟礼教的说法,兄妹结合之事看起来在国朝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到了白部却是再不过平常的事情了。且白部等地素来有信仰,若是血脉高贵亲近之人相结合,可保王位传承纯净不会被外人所染就。
且这是许多国家部落惯有的传统,便是如日本与从前的高丽等地也是如此。
“大歆的贵族自然是不能接受,只是还请陛下娘娘们不要忘了,我们白部礼仪风俗本就与大歆不同。所谓求同存异,大歆即便是不理解,也当接受才是。”
“只是……”李淳低沉着声音道:“公主想要为国朝解围之心可以理解,只是朕却不敢赞同。公主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且兄妹相结合,白部如今也不常见了。”
珠兰却是笃定了心意,只是自顾道:“虽是不常有,然只要有便是存在大歆陛下为我白部兄弟友邦,更是天朝上国,恳请皇帝陛下赐婚,许我与弟弟旦尚结百年只好,更是为了草原上能有王妃。”
李淳犹自在思索着,自然是左右为难;皇后盛萱则是低着头沉默不与;清漪则是立即站起,高声说道:“不成,我不同意。”
“姐姐,这是如今唯一可以洗清流言的方法了。此事我为祸首,便当由我来承担。”
“不行,我不同意。”说罢,清漪便也顾不得礼仪规矩,便是赶忙地转身而去,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关雎宫。
等到晚上李淳前去关雎宫中看望清漪之时,清漪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李淳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平和,此次语气反倒是有些强硬了起来:“我不是来劝你的,是来知会你的。”
清漪气的赶忙站起,更是看着李淳,眼中亦是不敢相信的目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此事事关重大,岂可随便应允?”
李淳面上的强硬终究是撑不了多久,如今不过一瞬间,便是变的柔和了许多。他看着清漪,眼底里的情谊缓缓而出,“清漪啊,这件事情只能应允,不然,你与堂叔我都保不住啊。”
清漪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珠兰也委实算是无辜之人,她的情谊本身没有害了任何人,只是独自一人静静掩藏在心中,并没有害人伤人。
若说是有过错,终究还是那些关西朝臣们过错要多一些才是。
“只是,珠兰也不算是有过错。”
李淳对待珠兰的情谊自然不如清漪,如今更是多了几分恼怒,“这宫中,有了不该有的情分便已经是错了。清漪,你倒是仔细想想,连着你入宫都是错,更何况是珠兰喜欢上了有妇之夫呢?且不说堂叔与婶婶夫妻恩爱,便算是夫妻仅为名义,珠兰也是错的。”
“错的。是啊。”清漪恍然间伤了神。自己喜欢李淳都是错的,又怎会有心情去管旁人,都是一样的道理。无关好坏,只要旁人觉得这是错的,那么这便是错的罢了。
“清漪,旁的事情我或许可以量力依着你,只是这件实在是不行。此事事关你与堂叔的名声安危,我不能冒险。且……”李淳闭着眼睛:“若你出了事,你倒是想想,咱们的景儿又该如何成为储君?如何继位?”
李淳眼中神色越发坚定,更是多了几分许久未有的狠意来:“不能给任何人阻挠咱们孩子的机会。”
清漪终究是有私心的,起初说自己她倒也不觉着有什么,提到允王亦不觉有什么,只是一旦提到景儿。她便也算是彻底转变了。
那可是她心底里除了李淳之位第二个柔软不可触及的地方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李淳如此,自己亦如此,什么事情什么人都比不上自己的孩子。
若是从前,自己或许还不会对于那个储君的位子如此渴求盼望,只是时光飞逝,如刀剑一般的重重事情随着时间而来的时侯,她才发觉,只有权力才是永远的依靠。
只是那个时侯自己因着过度沉迷于与李淳的夫妻情爱中,导致自己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后位,那便是后悔也成全不了的遗憾。
那么便也只有用心扶着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罢了。
不然一个平民出身的母亲生下的孩子不,到哪里还不是受人歧视。看起来那些爵位高贵的很,只是一旦没了父亲母亲的庇佑,还不是一样处处为人所白眼下贱。
所以权位,才是自己所能够给景儿最好的东西了。
为着儿子,旁人都差了些什么。只是心中终究是有愧疚与不忍罢了。
“可珠兰若是回了白部,只怕……她就危险了。”
“这倒是不用担心。”李淳安慰清漪道:“白部本与突厥勾连,只是前些日子白部与突厥也算是闹翻了,如今白部想要生存只能依靠咱们大歆。他若是想得到大歆的相助,便也只能求娶珠兰。倒是只要说皇后与禧妃极其喜欢珠兰公主,务必秋猎每年与会,更是三月一封书信,相信旦尚不敢对珠兰怎样。”
“那还好。”算是勉强的安心。
便是这般,珠兰与旦尚的婚事便算是定了下来,按着白部风俗,兄妹结婚,女方须将姓改为母姓,珠兰便将姓氏从白氏改为了唐括氏。再由着天朝上国李淳颁布旨意,加封旦尚王爷为天王,珠兰公主为天王大妃,白部世代供奉祭祀,是为英明贤主。
婚期则是定在了宪武二十年端阳节后。
很快便到了珠兰出嫁的日子,国朝自然倾尽全力为着珠兰准备布置,尊贵华丽有如当年远嫁荣恪太主一般,更是视珠兰为国朝公主。皇帝李淳停朝三日,大摆筵席欢送珠兰。到了正式出嫁那日,清漪还带着景儿前去相送。
景儿虽十一岁了,然还是有些小孩子气性,如今更是哭着鼻子抓着珠兰不肯让珠兰离开。
“姑姑你别走,你若是走了,你让景儿可怎么办啊?”
珠兰轻轻给景儿擦着眼泪,虽有动容,然面上却是强装镇定,更是缓缓笑着道:“好景儿,都多大的人了,如今竟还是哭鼻子。可不是男子汉了。”
景儿听罢,便是忙地将面上眼泪给抹开,只是他越是想要停住哭泣,便越是觉着眼中酸涩,反倒是哭了更大声。
珠兰终究也有些忍不住,便是抱着景儿亦是落了些泪。
许久,珠兰才强行将眼泪给擦干净,更是帮着景儿擦着眼泪,面上柔和一笑:“好了景儿,姑姑是要回自己的家了。姑姑的家本来就是在草原,姑姑能回家,你还不高兴么?”
“嗯。”景儿答应着:“姑姑能回家景儿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样,景儿从今以后就见不到姑姑了。不会有人教景儿骑马了。”说罢,他便又是想哭。
珠兰抱着景儿:“好景儿,你当为姑姑高兴才是。姑姑虽不能教你骑马,只是姑姑回家以后,每年都能派人给你送好看的小马驹啊!姑姑家里有好多小马驹呢!都是极好的,以后景儿骑马的时侯,就能看到姑姑给你的小马驹,你就能想到姑姑了。”
珠兰与清漪好说歹说,这才算是将景儿给劝好了不再哭鼻子。珠兰又不舍地看了一会景儿,才是与清漪告别。
“姐姐,照顾好自己。”珠兰勉强笑着道。
“嗯。”清漪点点头,牵着珠兰的手:“你也是。”
珠兰微微一笑,便是踏上了去往白部的车架。
“珠兰。”清漪将珠兰叫住,“你……没有想对王爷说的么?”
“说什么?”珠兰淡然一笑,倒是颇有一番释然看透的意味:“想来王爷,也是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听我的声音话语罢。”
“姐姐,保重。若是有缘,我与你和景儿,说不定,还会再见呢。”
遥看车马蜿蜒若长龙,明明是盛世景象,却是能从中窥探出别的意味来。
悠长深远,却是最后一面。
这便是从来不曾让人随心所愿的宫城。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终究只能回身回去,再次面对宫城中的重重事情。
而坐在远行车马里的珠兰,终究在无人在侧只是独自哭了出来。
却是又哭又笑。
造化弄人。
那个人,终究只能掩藏在心底里。忘与不忘,或许都是一样的结果了。
“看着珠兰出嫁,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嬿嬿在送珠兰出嫁后,便是如此感叹道。
“是啊。”清漪附和着。
“谁说不是呢。”便是连着淑妃慧容,也不禁感叹道:“珠兰可是个不同的人呢。因着她,这宫里才会有些不一样。如今,只怕这宫里又要如从前一样了。”
三人感叹良久,就好似是历经风雪之后忘却前尘的通透人一般,说只是谁人心中都知道。许多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全然忘却的。
“如今允王殿下的事情解决了,有些人,咱们也该办了。”嬿嬿率先念叨着:“那贱婢看起来安安分分的,只怕她嫌疑最大。”
“不急。“清漪缓缓看着眼前的一切:“还差个人,和咱们一起。”手机用户看纯禧贵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120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