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把底舱压箱底的大不列颠复古潜水服搬一套过来!”
李长清对有些茫然的少年吩咐道。
“打不咧...李老板,那是什么东西?”
古猜闻言一愣,挠了挠厚厚的锅盖头。
“哎呀,就是潜水服,快点去!”
李长清照着这小子屁股轻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没文化!”
“奥...”
古猜被骂也不恼,傻笑着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抱着一捆沉重的胶皮潜水服吃力地走了回来。
“李老板,您要的潜水服...”
“嗯...”
李长清瞥了一眼黑黄色的潜水服,假装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英国佬上世纪制造的简陋装备三下五除二套在身上,一手拎着早已生出铜锈头盔和氧气瓶,在甲板上走了两步,又略显敷衍地检查了一遍,便对古猜道:
“差不多了,我现在就下水,你待会去操纵室里告诉你师父,就说李老板到海底找个东西,半柱香就回来!”
说完,不等古猜回话,便将充满腐朽气味的头盔罩在头上,作势就要跳入海中。
李长清的本命法剑里融合了神珠避水,履万水如平地,自然不需要任何潜水设备,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等下了水,他立即就会把这坨憋闷的累赘丢掉。
“李老板,等等!”
没想到,古猜这小子反应奇快,及时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急道:
“这海里面都是大鱼,李老板快回来!”
“没事的,我口袋里带了祖传的驱鱼剂,那些深海巨物不会攻击我的。”
李长清无奈胡扯。
“不行!我决不会让李老板下去送死的!要下去也要带上我!”
古猜这小子咬着嘴唇坚定摇头,双手死死拽住李长清的手臂,显得异常执拗。
李长清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似作假,看样子是真想和自己一起下海“找死”,不由心中有些好笑,佯怒道:
“嘿,我说你这小鬼,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是吧?还不给老子撒开!”
“我不!我不喝酒!”
古猜拼命摇头。
真是个倔小子!
李长清暗自摇头,取下潜水头盔,露出一张阴沉沉的臭脸。
“我数一二三,你小子要是再不放手,老子就拖着你一起下去!”
古猜见他脸色铁青,想起之前在白纸船船舱里发生的种种,顿时一个激灵,神色有些动摇。
但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便又回到了刚才的固执,死命拖着李长清,怎样也不肯放手,心里一着急,嘴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要!海里都是吃人的大鱼,不能下去!”
正在二人来回拉扯之际,阮黑和多铃也慌慌张张地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他二人听到外面吵闹的动静,还以为是碰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没想到却见到古猜像大马猴似的缠抱在李长清身上,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古猜见了阮黑,就像是绝望之际见到救兵一般,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师父!李老板要下海了!”
“闭嘴!”
什么下海?你小子不懂就别乱说!
李长清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吓得后者连忙缩了缩脖子。
“下海?下什么海?”
阮黑、多铃闻言一怔,急忙跑上前来将两人分开,询问事情的经过。
李长清也懒得隐瞒,当即将自己的计划大致给三人讲了一遍。
没想到阮黑听后,反应比徒弟古猜还要激烈。
这老汉听见李长清要独自潜入深海之后,老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道:
“李老板,这万万使不得啊!”
“这里已经是珊瑚螺旋的最深处了,是华夏南海和大洋的交界处,海底的沟沟里都是大鱼蛟龙的巢穴,贸然下水必死啊!”
“何况咱们没有水下的探测图,完全不知道下面情况究竟如何,万一被海中暗流、热泉卷住,那绝对是尸骨无存啊!”
“我知道,但我有特殊的潜水技巧,不会有事的。”
李长清叹了口气,感觉心很累。
他知道对方这是为了他好,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水下能活得比在地面上还自在。
海底的鱼龙见了我,指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但有些事,注定是没法用语言说明的,而且这一路以来,李长清都在刻意避免在阮黑师徒面前展露神异的手段,这不是为了装逼或者扮猪吃老虎,只是有些东西,对于这些没上过学读过书的蛋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怕稍稍露两手,非但不会让三人敬仰甚至崇拜,反而会适得其反,徒增深入骨髓的畏惧,将他看作高高在上的神佛来跪拜。
这不是李长清想要的,他追求的是自然和融入,而不是强烈的割裂。
毕竟他就算有再大的神通,其思想和本质上还是一名人类,而非神庙里木雕泥塑,面无表情地高卧云台之上,只年年岁岁将冷漠的目光投向人间。
仿佛众生天地对祂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转瞬即逝,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日后成道金丹,剑耀日月,李长清也还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血脉源于古老华夏的炎黄子孙,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
所以他不愿,也不屑于在他人面前展露自身的神通手段以获得优越与满足,也不想被人奉为神仙佛陀般日夜参拜,更不会无情无欲,视众生为草芥。
否则和那些永恒的古神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皮囊不同罢了。
当然,他的善意只会留给朋友,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带恶人,挫骨扬灰已是他身为一名道家弟子最后的慈悲。
....................................
“特殊的潜水技巧?”
阮黑听了李长清的话,愕然眨了眨眼,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那眼神似乎在看傻子。
“李老板,俺们师徒都没读过书,你就别骗俺们了...”
这老汉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不好意思盯着李长清的眼睛,语气里竟似乎有些委屈。
“............”
李长清无语,感到一阵恶寒,要不是看在这老头一路上勤勤恳恳,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您老都多大年纪了?要不要这么做作啊!
当即他把嘴一横,用力地挥着手,大声道:
“这海我跳定了,耶稣也拦不住,你们再拦着我,小心扣你们工资!”
一听到要扣工资,阮黑立即软了下去,面露愁苦之色,他们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陪着李长清来到这珊瑚螺旋深处,为的好不就是那丰厚的报酬嘛!
对他这种快要入土,儿女还未成家的老头来说,有时候金钱远比老命重要的多。
重重叹了口气,阮黑知道想拦是拦不住了,紧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李老板您是老板,您说了俺们也不敢阻拦,只是在下水之前,能不能让老汉我先用西瓜把海里的大鱼除干净之后,您再行动?”
“你是说‘漂瓜取鱼’?”
“是!”
阮黑点头。
“好吧,随你。”
李长清耸了耸肩,没有意见。
虽然此举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多少总归是对方的一点心意,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阮黑见他同意,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转身便快步去后舱的石椁里搬西瓜了。
此时,古猜后知后觉,心有不解,悄悄用肘子戳了戳一旁的师姐多铃,小声用越南话问道:
“多铃姐,刚才李老板说的那个...耶稣,是谁啊?你知道吗?”
多铃闻言黛眉微蹙,认真想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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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系列不算反复的操作,阮黑师徒三人轻车熟路地做完了几十个装满生石灰水的大西瓜,而后效仿之前,将其尽数投入了大海。
而后又在船头点起铜鸭形状的旧香炉,恭请“瓜神”出山,最后将提前准备好的美酒倾倒入海,算是完成了所有的祭祀活动。
接下来,便可坐观群鱼争瓜了。
没过多久,平静的海面上便开始涌起股股雪白的浪花,一头头十几米长的大鱼从海底浮上水面,争相吞食漂浮的西瓜。
这场景可比上次壮观的多。
李长清四人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一头头大鱼吃瓜而死的惨状,不由暗暗咋舌。
一方面是惊叹于搬山道人绝妙的技法,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此处海域藏匿的大鱼之多,远远超乎想象。
其中随意一头,几乎都不比海柳船三叉戟号小上多少,更有过者数十,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海面上便漂满了白肚朝上的死鱼,粗略一数,竟有两百余尾,舱内的西瓜也用尽了。
李长清见差不多了,便对阮黑道:
“经过这么一遭,这海里的大鱼就算没有死绝,剩下的也不过寥寥,构不成威胁了。”
说着,还不忘开个玩笑。
“你们可以提前捞上一条肥鱼,上烤架烤了,等我上来正好可以填填肚子!”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对于李长清的性子,师徒三人也差不多适应了,闻言只是摇头,感叹于对方的大胆。
这海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失落千年的传奇宝藏?竟值得这位华夏来的李老板如此冒险...
阮黑很不理解,但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给人打工的,人微言轻,说什么也没用。
虽然心知对方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但还是衷心希望李长清能活着回来,于是再度叮嘱道:
“李老板,海下情况不明,到处都有危险,您可千万要小心呐!”
说完,从身后取出一把水枪塞到李长清手中。
“这个您拿着,虽然威力不大,但有总比没有强!”
李长清接过水枪,看也没看便背到身后,总感觉这老汉的语气有些别扭。
我就是去潜个水,不是去送死,怎么说得跟出殡似的......
“好了,你别再说了!”
他果断挥手打断,将潜水头盔重新套上,最后撂下一句“看好船,等我回来”,便仰身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等溅起的浪花消散,船上三人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古猜挠着头,有些焦急地问道: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做?”
“唉...”
阮黑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愁眉不展,摇了摇头。
“还能咋办?等呗!你们注意警戒,一旦发现情况就通知我,如果看到李老板上来,就赶过去快接应!”
说着,他转身朝驾驶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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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下。
李长清入水不久,便将身上的潜水设备脱掉,收入了袖里乾坤,吐出丹田内的剑丸,化作长剑挂在腰侧。
宿邙剑出现的一瞬间,避水效果发动,透明的无形圆罩将他的身体笼罩,隔开了四周无尽的海水。
他之所以会选择在此处下水,是因为这附近便是红姑娘当年失踪的海域,具体地点已随时间的推移逐渐改变,可能不十分精准,但总归大差不差。
相信这海底一定可以找到关键的线索。
漫步在深蓝的海水中,身前不停有鱼群水母飘过,随着李长清不断下潜,很快便来到了几百米的深海。
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四周黑压压的显得格外沉闷,处于这样的环境,常人必定会感到十分压抑,但对李长清却构不成什么影响。
这珊瑚螺旋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海中到处可见高大参天的珊瑚化石巨树,上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螺,有的紧闭,有的却张着大嘴,吞吐着海中龙气,透过氤氲的雾华,李长清能清楚地看到其中隐隐发光的宝珠。
那些螺珠个个大如鸡子,散发着月光般的淡淡光华,引得各类海鱼虾蟹在旁游荡徘徊,更有许多鲨鱼伺机而动,妄图将蕴含着日月精华的螺珠吞入腹中。
李长清环顾四周,远处那一枚枚螺珠随着螺壳的闭合一闪一闪,就好似夜晚的星辰,仿佛他现在所处的不是深暗幽邃的深海,而是神秘悠远的亘古星空。
这一刻,就算是见多美景的他,也不由缓缓停下脚步,驻足欣赏,由衷发出一声感概:
“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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