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三层,镜花天域洞府。
紧闭的房门内部,凭依倚靠在窗沿,目色认真地在向姐姐汇报着关于大金轮寺的情况。
“渡劫期?”
静坐在床上的花铃听至一半,微微蹙了蹙眉。
“是的,姐姐。那恶尼属实有两把刷子,而且眼看着就要修成真神了。若是今日不除,恐怕日后对主人而言,是个大患。”
凭依客观言道:
“而且,她似乎对镜花宫抱有极深的敌意,无论我们出不出面,她都早晚会找上门来。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女人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吞并镜花宫做准备。”
听得此言,花铃的眼神当中冷意更甚。
“她与镜花宫有何旧怨?”
“具体的我也来不及调查,但从那些信徒的状态来看……大金轮寺显然是以提倡‘女子独善其身’为主的极端组织,将镜花宫视为生死大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猜啊,平日里,那恶尼对自己的爪牙们设立的驱除目标,估计就是我们镜花宫了。”凭依分析道。
“我知道了。”
花铃沉默半晌,幽幽应了句。
“……”
感受到姐姐身上那一闪即逝的杀意,凭依将目光落在她背后的八极魔像上打转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姐姐,我不建议你亲自出手。”
“为什么?”
“因为你想啊,你出面的话,那女人必定会拿出全部实力。到时万一一不小心,再把天上贯出第二个孔洞,主人该如何是好?
难道再去拿命换?”
她轻叹了声,“我之所以没亲自试探对方的深浅,原因就在于此。
我不想因一时的鲁莽而给主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除非……姐姐你有把握能对她一击必杀。”
“嗯。”
花铃思索片刻,看样子是在衡量体内所剩的魔能,以及出手的必要性。
“你的时间还剩多少?”她问。
“不算红血瓶的话,还有一天一夜。”
凭依说道:“姐姐若想稳妥,我可以与你同去。
不过要注意的是,那名为丰媛的恶尼,手底下也有几个修为不低的爪牙。仅是我看到的,就有一个化神初期,和一个渡劫初期。
化神修士无需多提,在你的灵法之下,即使是同时出现四五十人,也会被一瞬抹杀。
但渡劫期的修士,一旦选择临死反扑,到底会不会对这片天空造成不可逆的毁坏,就很难说了。”
她将利弊提前摆明,事无巨细。
“姐姐你刚刚冲关不久,身体正是需要蕴养的时候,如果再次出门远行,以一人之力应对那手段颇多的女尼,想必会付出不少代价。
至少,三年五载的是不可能恢复回来的了。
要我说,我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先找主人一次,请求他为姐姐你补足些许灵力,之后再……”
“凭依,别说了。”
听到这话,花铃当即摇首否决:“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我自己清楚,若让主人来填补,对他造成的影响同样不可估量。”
“可是……”
“你应该看见了,他每日奔波于东宫西海,盘桓在各个灵使中间,付出的精力已经愈发难以支撑。
我偶尔从他身体里取用灵能时,每次都要精确计算他的承受能力,既不能贪多,又不能显得敷衍,让他察觉到那些灵力总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我身体的十之一二……
这已经很是艰难。
更何况,在「魔印」被冲破后,我对自身的控制度更加难以把握了。
且不提上次找他索要灵力的事还没过多久,如今再去主动求要,既不利于我和他之间的复杂关系,又很容易出现未知的意外,稳定程度甚至不一定比得上大口大口吸饮精神力的拉齐娜。
所以,还不如另寻办法。”
花铃说罢轻叹,难得地将所有原因解释给了凭依听。
“嘶……原来如此……”
凭依还是首次听姐姐讲出这么多话,心里在诧异的同时,也会琢磨,是不是姐姐对自己的观感更加好了,否则怎么可能这样贴心?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你还真是照顾主人的想法啊。我还以为,你每次的满足表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呢……”
她不禁回想起花铃曾说过的那番话——
【真正的爱,是要从根本上为他祓除苦痛,将他所面临的一切威胁,通过不损害他自尊心的方式,彻底抹平。】
所谓“不损害他自尊心的方式”,大概即指许多事情不需要让他知晓了。
在必要时刻,甚至还得演给他看,让他明白一切安好,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安心。
城府一般的女人,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真厉害……连男人的自尊心都要考虑到……”
凭依感慨道,“如果换成是我,可做不到姐姐这种程度。”
对此,花铃不置可否:“那是因为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你吸引主人的点与我几乎背道而驰,这种事,你自己摸索就好。”
“是,是~”
姐妹俩难得聊得如此深入。
机会有限,只见凭依狡黠笑了笑,忽然挪动妖娆身躯,来到花铃的床铺前,侧身挨到她的袖旁,撒娇道:
“所以姐姐,你到底要不要与我同去嘛?有我保护你的话,你的成功率会高很多哦~
至少,在施法的时候,我能保证绝不会有任何生命碰到你一分一毫。”
“离我远点,凭依。不要总是凑到我面前来。”
花铃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眼前这愈发得寸进尺的尤物感到束手无策。
她倒不是真心讨厌妹妹,只是觉得,如果对她太好,就又会回到曾经的那般“面对重要抉择时狠不下心来”的状态。
想了又想,她终于透露出自己心底的纠结之处——
“其实你知道的,瞬杀一名渡劫期修士,于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当我真正使出「能力」的那一刻,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主人会通过天边的异象,判断出我的真实身份。”
花铃看了妹妹一眼,眸中隐有乌光闪动,
“凭依,你真的以为,主人他在得知真相以后,会像对待拉齐娜那般,依然对我们毫无保留、又绝对信任么?”
“……当然!曾经的他,不是已经证明了他愿意为我们挺身,愿意站在林柚木的面前维护我们的生命了吗?他是在乎我们的呀!就算有一天事情败露,他也不至于把你我驱之门外的吧……”
凭依仍在坚信着自己的观点。
这个话题,她已不止一次想跟花铃探讨,然而每次都被硬生生中止了。
但这次,她不想再回避。
“姐姐,你为了主人付出了那么多,他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会记在心里!我们都清楚,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你真的不用怕!他就算知道了你是……”
“够了,凭依。”
只听花铃冷然打断道:“曾经的我们是弱势,掌控权在林柚木的手中。
而如今,林柚木已逝,我冲破了魔印。
你觉得,当我们以真身示人的那一天,主人真的真的还会张开怀抱,无任何芥蒂的拥向我们吗?
凭依,仔细想一想,
想一想,我们的模样。”
“……”
这番话如若雷雳,使得凭依面色一苦,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她说:
“我不知道,会不会那样。”
“但我还是那句话,”
她吸了吸鼻子,直视着花铃的双眸:
“如果今生今世,我必须要把这个秘密像姐姐一样埋藏在心底直至永恒的话——
那样的事,我做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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