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攀白峰,日出东方红。
大兴安岭落雪的峰顶上,夜尽天明朝霞里初升的朝阳,将积雪都烘焙暖了,泛起一层温暖的粉红。
一对人影,窝在如鹅毛棉被般的雪里,朝阳的暖光将两人的轮廓照出弧光。
林寿呼出一口热白气,在这冰天雪地里,手中握着的小手却是暖和的发烫,不受寒暑侵扰。
他终于找到了安允梨。
对林寿来说,其实体感到的分离时间不久,毕竟他是睡了七年才醒,实际上他也就焦虑了几个月,而对于安允梨来说,这七年的煎熬等待每天都是实打实的。
“对不起。”
林九爷这个自负大男子主义到极致的爷们儿,这辈子嘴比鸭嘴兽还硬,犯三个错得甩锅出去四个,狡辩到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这么一个轴进骨子里的人。
这次,却是破天荒的一句胡搅蛮缠的狡辩都没有,一句油嘴滑舌的糊弄都没说,两人分别七年后再度重逢,林寿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任何的申辩和解释,他都没有脸去编,任他林寿吸收过那么多圣人典籍,胸中还曾起过文庙,如今却是舌头上,喉咙里,心底里,搜肠刮肚,不见任何文章,只能找出这三个字。
安允梨不作声的安静坐在旁边的雪里,胳膊把两腿拢在胸前,头埋在里面,脸上的表情被头发遮挡着看不清楚,对于林寿的认错,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生气吗……
生气也是应该的吧。
林寿自问要是自己被一声不响的放了七年鸽子,那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得看这人对他重要不重要了,他在意的他稀罕的,那必然是要生气,而他不在意的……林九爷想着想着突然拧巴起来了,一个大老爷们儿突然娘们儿唧唧的纠结起来,然后就听埋着头安允梨突然出声道:
“为什么要道歉,说到底我们以前也不过只是住的近的街坊罢了,如今我才是该奇怪林公子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何况你以前还总是轻薄欺负于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冷漠疏离的辞令砸的林寿脑袋嗡嗡作响,终于是破防急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不欺负你了,以后都不欺负你,你跟我回去京城吧,我铺子旁边那铺子还留着没人租呢,你可以回去继续开茶楼。”
“林公子,这兴安岭风景很好,我在这里住的也习惯,何况我为何要听你安排,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
林寿急了,那个斩皇帝,杀神父本事通神,谁都奈何不了他的能人林九爷,现在却是被一个冷冰冰的“林公子”给说的心头好像被插了一刀似的。
痛,痛到说不出话。
“我……”
林寿感觉精神有些恍惚,看着那个蜷缩埋头的小小身影,他能与黄仙始祖斗法,能和诡异邪祟争锋,多大的脏玩意儿都斗不过他,如今却是被一句话抽空了精气神,忽然觉得眼前的雪山,朝阳,早霞都不再负美轮美奂,而是瞬间失去了光彩。
“我……”
林寿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七年啊,毕竟七年啊。
他断然释怀不了,但他配吗?
林寿有些失魂落魄,他觉得一阵心悸,觉得握住的手都在变的冰冷,他也不知道是自己体面的收回手,还是安允梨在从他的手中抽离,他忽然很想逃离这里。
浑浑噩噩中,林寿麻木的已经不知道是如何挪动的身体,然后只觉得手上一湿,一股温热的涌流从手背划过,如同黑暗深渊中垂下的唯一的光。
一直埋头在膝盖上的安允梨终于抬起了头,哭的通红的双眼里涌满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哭的说话断断续续问道:
“林寿……你能娶我吗……”
林寿愣住了,那张挂着泪痕的脸蛋,就像骄阳照了进来,他当时就想说,安允梨,你以后就是我林寿的老婆,但突然的大悲大喜把他冲的失声无言,一时间竟是看着安允梨的脸蛋傻傻的痴了,没说出话。
林寿没说出话,安允梨已经扑了上来。
“不答应不行……我只嫁你……”
少女柔软的嘴唇,将一切倾诉都化进了交融之中,安允梨把林寿按到在了雪地里。
这时,一切的语言都没有了意义,朝阳下的忘情是最好的倾诉。
曾经那个胆小怕事被动的憨憨,如今却是主动的索求着,曾经被林寿那么欺负,七年后的今天却是反客为主。
大概三个时辰后,白嫩的小腿搭在积雪里,光滑的小脚丫踩着雪,安允梨披着大氅依偎在林寿怀里,意犹未尽的小脸蛋粉扑扑的,不知是阳光照的,还是其他。
林寿摸了摸鼻子,虽然还好面儿的努力想在安允梨面前维持大男人样,但如今两人算是坦白局了,该“交代”的全坦诚交代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事后装君子有用吗?
“七年不见,你怎么学坏了,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跟汉子干这种事。”
安允梨以前一听林寿训她,那都是害怕的抱头蹲防的,而如今七年后,却是气鼓鼓的咬了咬嘴唇,一瞪他。
“你不是说再不欺负我了吗。”
“我这怎么叫欺负你,你以后是我娘子,相公的话得听。”
林寿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两人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立马忘了刚才自己心痛成什么样了,又开始摆架子装起来了。
小丫头片子,刚才故意吓我是不是,自己也是一时“疏忽大意”,居然让你个小丫头片子给推倒吃了,你看我找不找回场子就完了,得让你知道家里谁做主,让你老实做被我欺负的那个憨憨。
林寿这心里打着小九九,琢磨着得立起自己的家庭地位,可不能跟和殷德似的,成了怕媳妇的趴耳朵。
但如今的安允梨,可也不是七年前的安允梨了,不然也会有这么一出,她主动推倒了林寿,她曾是那个被困在小院里的憨憨,如今在外闯荡七年,虽然本质未变,却当然也有所成长,她曾经逆来顺受,无求更多。
如今,却变得贪心了一些,她稀罕的,不想让给别人……
安允梨睫毛下的眼睛灵动的眨了眨,林寿还在喋喋不休强调他的大男子主义,然后就随着安允梨把握住关键,戛然而止。
坏了,憨憨真是学坏了。
林寿看着调皮的安允梨气不打一出来,翻身两人再次在雪地里打起了滚儿。
“今天必须把你治服帖了。”
安允梨笑着说你来呀,和林寿笑闹着打闹起来,兴安岭的山谷里又回荡起声响,那声音是有情人终定心意的快乐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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