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后宅。
刚刚沐浴完的薛宝钗慵懒的坐到了梳妆台前,虽是翠眉已薄胭脂澹,但铺在那水银镜中的影像,依旧撑的起艳若桃李四字。
而那继承自薛姨妈的丰熟身段儿,配上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更是无形中添了三分足令男人垂涎欲滴的色气。
她拢了拢襟怀,勉强遮去些峰雪,又抬手将乌黑青丝挽过肩头,拿牛角梳轻轻梳拢起来。
这时莺儿从外面进来,见几个丫鬟只管收拾浴桶,竟无人在姑娘身旁服侍,便呵斥道:“这没眼力劲儿的,怎么也不帮姑娘梳头?”
说着,上前欲要接手。
“我自己来就行。”
薛宝钗微微摇头,又问:“方才是谁来了?”
“先是二奶奶,如今焦大爷也来了,关起门来也不知是在商量什么要紧事。”
“凤姐姐和焦大哥?”
薛宝钗闻言手上的动作就是一滞,王熙凤连夜前来,还能说是为了王夫人,但将刚刚离开不久的焦顺找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宝玉的桉子又有反复?!
想到这种可能,薛宝钗便有些坐不住了,也不再坚持自己梳头,将牛角梳递给了莺儿,心下自顾自的琢磨着,要不要过去打探一下。
但她毕竟是待嫁之身,若只凤姐姐还好,如今既知道焦大哥也来了,却怎好冒冒失失跑去相见?
况还是当着未来婆婆王夫人当面。
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准备等明儿一早再找母亲问个清楚。
“唉~”
拿定了主意,薛宝钗轻叹一声,无奈摇头道:“来何容易去何迟,半在心头半在眉。”
莺儿虽不知这句子出自《咏愁》,但自家姑娘郁郁寡欢的样子,总还是能瞧出来的。
想了想,她忽然提议道:“姑娘,要不咱们也去庙里拜一拜吧?”
见宝钗不答,她又继续自说自话:“我听说那妙玉离了荣国府之后大彻大悟,佛法反倒精进了不少,如今已经做了庙里的主持——最近不只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时常去她庙里进香,连原本与她有仇怨的珍大奶奶,都被她用佛法化解尽弃前嫌了。”
薛宝钗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诧异:“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诗会的时候,听荣国府的人说的呗。”
薛宝钗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答应要去庙里进香,虽说她对道理禅机的理解,并不下于痴迷此道的贾惜春,但骨子里其实对僧道之流并不亲近。
尤其……
一想到那妙玉,她就总忍不住回想起当初两人刚订婚时,贾宝玉偷偷躲在外面,让小戏子唱‘思凡’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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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忍不住叹息一声,起身道:“早点歇了吧,明儿一早也好找母亲问清楚,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莺儿听她连连叹气,心下也不由暗暗感叹,这宝二爷莫不是女人命里的魔星?先前他与林姑娘相好,林姑娘就时常以泪洗面;如今成了薛家准姑爷,自家姑娘又这般长吁短叹的。
…………
与此同时。
焦顺也从王熙凤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由来始末。
他当即就皱紧了眉头,这事儿可不小,御下不严、治军不利,再加上包庇,真要是告到朝堂上,只怕够王子腾喝一壶的。
这偏又赶上宫里的贤德妃失势……
等等!
江南造船厂的铁甲舰貌似也快下水了。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未来能与洋夷在海上争锋的只有铁甲舰,所以王子腾这三年间,虽奉命重建两广水师,但实际上主要做的是前期筹备工作,譬如招兵、整训,出海演练等等。
即便添置战舰,也都是以灵活快速的中小舰船,为的就是等铁甲舰这道主菜。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这时候他被参倒了,那岂不是三年心血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焦顺心下就忍不住冒出些阴谋论来。
难道是有人想要取而代之,所以才……
不过想这个么多也没用,事到如今王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尉大人希望能先取得两浙头面人物的谅解,这个思路应该是没错的,只是单纯想靠银钱弥补,却怕是未必足够——最好还是能拿出一些官场上的利益,又或者是什么制衡对方的手段。”
焦顺说到这里,环视在场的三位王家妇人:“我对王家在朝中的关系不太清楚,除了荣国府这边儿,不知太尉还有那些人脉可用?”
王夫人和王熙凤皱眉沉思了片刻,各自给出了几个名姓,大多是耳熟能详的军中将领,诸如神武将军冯唐,卫若兰的老子等等。
这些人势力是不小,但对文官集团的影响力只怕微乎其微。
按理说,王子腾权倾东南这么些年,为防中央起疑,肯定是要在朝中结交一些能帮自己说话的人,而不仅仅只是靠军中老兄弟互相帮衬才对。
“或许有吧。”
王夫人不确定的道:“要不明儿我把仁哥儿找来,你当面问一问他?”
“不急。”
焦顺连忙摆手,开玩笑,隔着一层给出出主意还行,他可不想稀里湖涂被卷进去:“王公子回京的消息未必能瞒得过别人,若是贸然与我相见,只怕反而坏了大事——再说太尉大人纵横官场多年,又岂会打无把握之仗?想来必有后手,不如先按照王公子的意思,领他去拜见政世叔,瞧瞧后续如何再做定夺。”
众人见他如此,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约定好每日通传最新进展,便草草结束了这场密议。
焦某人心事重重的告辞,正跟着仆妇往后门去,不防王熙凤领着平儿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扯住他喝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袖手旁观?!”
却原来焦顺的心思早被她看破了——其实不只是她,王夫人隐约也觉察到了一些,不过王夫人只在姿势上强势了些,实则是处在弱势的一方,自然不敢强人所难。
焦顺用眼角余光,确认带路的仆妇被平儿支走后,这才无奈道:“我那里是想袖手旁观,分明是无处下手……”
“我不管!”
王熙凤死死扯着他的袖子,瞪圆了丹凤眼道:“你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难道就不能……唔!”
她骄蛮的言语才说到一半,忽就被焦顺嘴对嘴的堵了回去。
若是旁个,焦某人断不敢以久疲之躯上阵,只能尽量用言语说服。
但区区一个王熙凤……
呵呵~
吾尚有余勇可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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