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亦晚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姿态也仿佛只是给朋友递张纸巾一般。
“救人要紧,别的都是次要的。”
可——可这是六百万啊!!
soy怔怔地看着他,匆匆忙忙鞠了个躬,冲出去给父亲汇款。
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后,他又折返回来,手里还带着一张欠条。
“请一定收下。”
给父亲治病,可能只需要几十万,但绝不可能白拿人家的钱。
越亦晚也不跟他来回推,知道这朋友是真的单纯又正直,也就放进兜里了。
“但是话说回来,你上次参加完yhy之后,没有合适的工作合约吗?”
还真没有。
向他发出邀请的基本上全是欧洲和美国那边的公司,自己不可能常年在海外工作,确实不太方便。
越亦晚听到这个解释,忽然动了心思。
自家品牌刚好要扩张发展,夏季设计还有好些事情都要委托其他设计师一起完成,soy这个人选简直再合适不过。
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好好谈谈这件事吧。
十六个设计师陆续到位,依旧是什么肤色发色都有,眼睛的色彩也半真半假。
他们面对镜头时基本上都是老手一般,接受采访时进退得度,英语也颇为流利。
“前三节的比赛内容都是单项的技能测试,以及命题式创作环节,”编导一边确认着大小细节,一边提前给他们透着底:“越往后测试越难,你们最好提前多交一些朋友。”
第一场的比赛,内容居然是最常规的刺绣。
越亦晚原本忐忑了好久,听见是测试这个的时候,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托江绝的福,他现在闭着眼睛打着瞌睡都能一边做梦一边缝缝缝。
大伙儿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想着法子绣各种logo和纹饰,而这位小裁缝已经开始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在平面上刺绣唐代李思训的《金碧山水》,手起腕落是相当轻快。
半个月前刚搞定完最后一批,这时候重来一遍简直自带肌肉记忆,连哪里落针都不用眼睛找。
有些设计师习惯了机械代工,自己拿着针线只能歪歪扭扭地绣朵儿童画级别的三色堇,一边落着针还一边到处扭头看,神情不安又茫然。
等最后能力测试判定结果出来,越亦晚的成绩高中榜首,还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的另一边,花慕之再次去了一趟时国,准备在那边呆三天。
剧组的大小事务已经全部就位,白鸾城的a区和b区已经完成了修缮,优先拍完宫廷的戏份,再去拍其他的小景。
戚麟把胡子留到了最后一天,剃的时候一脸的不舍。
他本来是想效仿白导那样,将来走帅大叔的路线,但现在胡子剃了个干净,看起来好像还是二十多岁刚出道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江绝同他光是上妆戴发套和换戏服就用了两三个小时。
这两人上一次合作古装戏,还是五六年前的事,如今重新再聚,也还是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个人坐在相邻的位置上,一边坐着默词一边确认着语气的变化,连说话的腔调都开始往小王爷和太子的方向去靠。
花慕之坐在他们身后改着剧本,忽然就瞧出他们两的专业性来了。
从声音的效果来说,平时一个阳光开朗,另一个清冷平静。
但哪怕现在只是对个台词,语气都能立刻转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阳光开朗的那位显然有意识地在往自己这边靠拢,声音路线更加沉稳温润。
而清冷款的语气说活泼就能活泼起来,闭着眼一听完全是书里的小永王跑了出来。
想想网剧里的那些粗制滥造,再听听他们的念白,花慕之松了一口气,心想确实把作品托付给了对的人。
他这次过来,一个是负责礼仪顾问,给主要演员做一个清楚明确的架空式礼仪培训,第二便是和两位主演沟通剧情的细节。
很多故事在写作的时候,会把很多情绪和细节用更隐晦的方式来进行表达。
但在表演的时候,演员需要引导着观众发觉这些东西,进而能够更好地理解剧情。
花慕之听他们对完了一整幕的台词,才开口去解释一些被忽略的点,以及交流在某个细节上,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诠释。
比如,不同身份的人,在发怒的时候状态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会走来走去反复踱步,有的人会面无表情不动如钟,还有人会极为烦躁的敲着桌子发出些声响来。
演员存在的意义,是去设计和表演。
而编剧存在的意义,是引领着演员找到最合理的方式。
在这个角度来说,花慕之表现出令人赞叹的专业性来。
——他在来之前,已经提前两个月看完了大量的专业书,还和同行的朋友有过具体的交流。
如今再一次过来进行指导和辅助,哪怕是头一回这么做,也事事都精准又到位。
他会告诉江绝人物当时的内心状态,在畏惧和期待什么,或者屋内的哪个摆设是别有用意的。
或者和戚麟简单交谈,调动着他的情绪,告诉他后续的哪个情节本身是和现在前后呼应的。
演员都要写人物小传来理解角色,再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和编剧沟通,等一整天拍摄下来,大伙儿都觉得流畅而又顺利。
这种配合的默契实在是太舒服了。
在收工之际,花慕之戴着口罩准备返回酒店,忽然被江绝唤住了。
“谢谢您。”他由衷地开口道:“给了我们很多思路,入戏也快了许多。”
花慕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也在讶异和惊叹着。
他原来……在别的领域,也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原来,自己真的不仅仅只是临国皇室的象征。
从前,在接触写作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安全感,是来自于越亦晚的。
哪怕写的不好,哪怕有各种小问题,哪怕外界的那些网友们都不看,可晚晚还是自己忠实的读者,会温柔又活泼地保护自己忐忑的内心。
如今他走出了安全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独自做艺术指导,没有皇室的身份加成,也没有爱人的陪伴照顾,依旧可以把事情处理的毫无纰漏。
原来,我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霍御侍作为秘书,全程都跟在太子的身边,也看着都惊了。
他是知道太子殿下在写小说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还会这么多的事情——
这要是让皇后或者太后娘娘知道了,恐怕都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吧。
花慕之在酒店存稿的功夫里,霍御侍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按捺不住。
“谁打来的?”
他接过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花先生——”
竟是时都生命培育中心那边传来的消息。
有一个胚胎,已经度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还在继续发育,目前状态一切良好。
而且就在今天,又有一个胚胎培养成功,还在接受进一步的观察。
像这样的培养,一般都是连着做好几批,几十对里能存活几个确实是中了头彩。
这存活的几个里,往往最后能平安发育到出生的,可能只有一个。
对方的措辞依旧谨慎而小心,同样跟他确认,说不能保证一定能完成全部培养。
花慕之这边也保守了许多。
“等孩子进入八月待产期之后,我再告诉另一个父亲。”
他不忍心再看他受一回伤了。
越亦晚这边的比赛,进行的畅快而又顺利。
他许久没有和这么多的设计师共处一厅公开竞赛,连空气都弥散着战场般氛围。
第一轮是刺绣设计和神话主题创作,他做出了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薄纱式淡白色长裙,一度惊艳了好几位评委,综合成绩排在了第二名。
第二次录制的时候,大家都熟了很多,连带着互相都可以叫出名字来。
帅气大方的男主持人欧文站在镜头前,如斗牛士一般忽然扬起了一个覆盖着庞然大物的绒布。
“这——就是今天的主题!”
展示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个放大版的色轮。
选手们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好些人都变了脸色。
这个东西,用更通俗的方式去理解,就是一个类似幸运大转盘的圆轮。
把红橙黄绿青蓝紫按着顺序渐变着列在那轮盘上,可以用来取色和做对比。
而按照色彩理论,轮子中相对的颜色是典型配色,有明确的对比交错感,比如红蓝便是相对立着的。
设计师在选择服装主色调和辅色调的时候,要多方面的参考不同色彩碰撞在一起的形式和效果,更要对色轮本身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在场的十五位设计师里,几乎所有人都有常用的色系,甚至能一眼在这轮上找到差不多的位置。
可下一秒,另一个主持人就笑眯眯地端出一盘飞镖出来。
“每个人三镖三色,飞出场外默认为放弃。”
这——有这么玩的吗!
大伙儿这回是真懵了。
这飞镖扔到哪基本上是看运气啊,万一搞出个死亡色系出来,那约等于是直接半弃权等着淘汰了!
越亦晚排在队伍的中间,隐约感觉他这次过来简直跟有剧本一样。
还真是——又撞上了耶。
如果说第一轮比赛有江老板的助力,自己连着加了几个月的班睡着了都能绣朵花出来。
那这一次的扔飞镖,完全是要感谢托托大可爱。
那只活泼好动的库尔兹犬,平时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叼飞盘。
这大白狗扑到半空中的时候,简直跟毯子一样唰的全都张开,视觉效果确实是相当的好看。
越亦晚没事就抱着一摞小飞盘,刚开始还是漫无目的的往空中乱扔,后来发现它是百分百叼得住,开始往各个方向和角度变着花样的玩。
结果狗其实没训练出什么新成果来,装死打滚都是小王爷去年教会的,他自己倒是扔东西越来越准,拿沙包砸鸽子都能中好些个。
等到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主持人惯例采访道:“塞缪尔先生想选择什么颜色呢?”
越亦晚看着那硕大的色轮,想了想道:“灰蓝,浅白,深青。”
旁边有人嗤了一声。
还真让你扔中了不成?
那青年接过了三个飞镖,看向那偌大的轮盘。
刚才的五六个选手里,有四个是胡乱扔到啥是啥,配出个‘艳粉-正蓝-深紫’的诡异配色踹。
也有人三镖就脱靶两次,只能做主辅色都是纯黑的衣服——一点白色都没有,简直是要了命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脑补有只托托在面前蹦跶着。
“嗖——”
“嗖嗖——!”
不偏不倚,正中正西和东南两侧,全是自己要的位置。
“中了,”他看着主持人得意一笑:“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旁边好些人都开始“wooooooooow”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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