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这江南之地,在北风的呼啸下,竟也忽然飘起了苍雪。
尘烟散去,无数双目光,争先恐后的,朝那最中心的战团中央涌去。
在一片茫茫的雪与血的绝色中,众人看到了宛如雕像矗立的四人。
李元霸左手的金锤,被一杆红缨枪和擎天戟,死死的卡在半空中,不可动弹半分。
李存孝与李元霸僵持不动,他胸前的铠甲已经完全碎裂。
李存孝脸色惨白,正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目光,死死凝视着眼前那头怪物。
在方才的一瞬间,李元霸撒手将手中金锤掷出,竟轰然砸断了李存孝那当空而来的一槊。
带着槊锋的一端,被金锤径直砸飞出去。
但金锤还未停下,余力毫无保留的,全部倾泻在李存孝胸前的甲胄上。
与此同时,李存孝带着被折断的另外半截禹王槊,狠狠刺入了李元霸的心房。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李元霸怎么可能会败......”
一股噬心的窒息感,瞬间涌上李元霸的脑海,他满脸狰狞,不可置信的注视着那杆透心而过的断槊。
“哈哈哈哈......咳咳......”
李存孝握着手中的断槊,仰天发出一声悲绝的得意大笑。
笑到一半,李存孝的嘴角,忽染咳出了丝丝淤血。
他用那布满血丝的猩红之眼,狠狠凝视着眼前那天下无敌的李元霸。
李元霸身上的黑气,正在快速弥散,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望着同样将死的李存孝,怒声喝问道:“为何?为何!”
他不明白。
不明白李存孝为何三番两次,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比活下去成为天下第一,更有意义吗?
“为何?”
李存孝鹰眉一凝,一字一顿,宛如雷霆般回道:“我要杀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天下无敌,而是因为我身后......便是大齐的疆土!”
“尔等乱臣贼子,谁敢越雷池一步......就先从我李存孝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说罢,李存孝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那铁塔般身躯摇摇晃晃,坠下马来。
“李将军!”
薛仁贵一声惊呼,当即和太史慈弃了李元霸,翻身下马,去查看李存孝的状况。
二人一泄力,李元霸左手的金锤,也哐当落地。
李元霸身上的幽幽魔气,消散殆尽,他披头散发,茫然的望着苍穹。
什么才叫做天下第一,纵然成为了天下第一,然后呢?那又能如何?
感受着之后无穷无尽的寂寞吗?
李元霸不知道。
苍穹上,那漫空飘零的雪花,就像是一首飞逝的长诗,被撕为碎片,向着少年那迷茫的野望,一路抛洒。
落雪潇潇,风也潇潇。
万物开始吵闹,人间却好像忽然静了下来。
李元霸的瞳孔渐渐涣散,这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哈哈哈哈——”
李元霸仰天发出最后一声释怀的狂笑,手臂上的箭矢,胸口的断槊,陡然爆射开来,一阵血雾滔天而起。
但,终归尘埃落定。
望着那惨烈的一幕,白起咬牙奋起,当即反攻数枪,逼开了李靖和张郃的纠缠。
刹那彷徨间,他的余光,已经看见秦军的斗志,在不断碎裂瓦解。
一面面“秦”字战旗,不断摧折倒落在血泊之中。
倾耳可听的,无不是齐军的声嘶呐喊,号角连鼓。
“为什么会这样......”白起喃喃自语。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它从来不是为了杀戮而存在。”
李靖剑眉如刃,环扫沙场,沉声道:“一个心中只有杀意的人,或许能成为一时之雄,却注定无法成为一世之雄。”
李靖的话语,宛如一道落雷,轰在了白起的内心最深处。
“嗜杀者终自误,你输了。”李靖手持青锋,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白起,“放弃抵抗吧,我奏明陛下,或许能留你一条活路。”
“活路?”听到这个词眼,白起觉得有些可笑,摇了摇头,道:“我白起纵横一生,怎会只是为了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
“你是我遇见过,最强的对手。”
说着,白起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战场,心知大势已去。
唰的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柄铁剑长约三尺,寒光慑人,削铁如泥,非凡尘可比拟。
“慢。”张郃正欲偷袭,却被李靖直接拦了下来。
李靖以一种凝重的目光,望着身前的白起,沉吟不语。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他在什么。
因为最强的敌手,往往也是最好的知音。
白起弃掉长枪,左手持剑,转而用右手指尖,轻轻划过剑身,拂去那落在剑刃上的白雪。
璀璨的寒光,填满了白起的瞳孔。
慢慢的,他触摸到了“青釭”二字。
这柄剑,正是那日在华容道,白起逼死曹操后,收缴过来的青釭剑。
时来运转,风水轮流。
今日这柄剑,也赐予了他相同的命运。
白起那深邃的眼眶中,没有丁点犹豫,更谈不上害怕。
如果说非要有点什么,那大抵,应该是一种看不见的遗憾。
紧接着,白起将青釭剑悬于脖颈之上,以秦腔高歌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谁!与!争!锋!”
歌罢,天地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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