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挂着两副楹联,一副写着“有心无欲福自来,善起祥瑞恶招灾”,一副写着“是非曲直无藏护法万仙济济演正教,惩恶扬善天纲横空灵雨恢恢润经坛”。→℡书荒阁中文网www.shu huang ge.com●旁处桌上放着净瓶,装了浅浅的水供养着兰,眼到之处,皆能体会到静思宁神。
“小道渡厄听闻靖嘉公子前来拜访,贫处如有不周,还望公子体谅。”
只是一个晃神,就有人在我背后平平道,这声音好生清冷,然而听了去又觉舒缓,并不似年老妇人,我不禁疑惑,身为监院的渡厄,年纪竟这么轻么……
回头看去,我更是大吃一惊,眼前的渡厄监院,虽然同样束着发冠,身披道袍,却仙姿貌颐,眉飞入鬓,明眸清颜,约莫三十多岁,不仅美得出众,而且气质婉约,丝毫不因这绝色容颜沾染尘世俗气。
“您……”我倒是怔住不会说话了。
渡厄监院面带微笑地看我,只是随意抬一抬手,一股妖风就侵袭而来,猛地将门窗死死合上,她动作明明那么轻柔,威力却如此之大,使我震惊不已。还未及我去看清面前的细末,她便又合指推出一股力道来,猝不及防地向我脸上打去。
我无处躲闪,慌神间只得紧紧闭上眼眸,束着的发带被这力道挣断,一头黑发被高高扬起,忽而又散落在胸前,人却是安然无恙的。
带着不可思议的疑惑复而睁眼,只见渡厄监院仍是一脸沉静温和的笑意,平平淡淡地看我,她身后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斜斜阳光,耀得我将眼眸眯了眯。
“哦,果然是女子。”她像恍然般,低低对自己道。
我正去摸垂落下发丝的手,听她这样说也僵了僵,猛地抬眸与她对视,却看不出些许意味。渡厄监院好不简单,且不论这雍容华贵的面貌,和方才深藏不露的功力,就是一眼能准确看出我身份而毫不迟疑,就已经很厉害了。
“即是女子,便不是真的靖嘉公子了,不知贵人是?”她轻轻扬了声。
我将手垂下,声音也不再刻意压低,浅浅道,“大夏胭脂河人氏,唐雍月。”
“唐雍月……唐雍月……”她带着笑意反复呢喃。
“不知渡厄监院有何指教?”
“你来此,又有何指教呢?”她反问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敛容直接道,“渡厄监院能识破雍月的身份,那么雍月说来此是因为诚心求道,监院自是不会信的。不过,雍月本也没什么别的目的,无非是心里有惑,讨了公主的钗子前来查探,至于能否解惑,之前并没抱多大的希望。”
她摆了摆胳膊上的尘拂,略带沉吟地踱步至我身后,半晌后才暗含忧思地回头看我,“你的命数好生奇怪。”
我心下了然,也不避讳,“渡厄监院果然厉害,雍月是鸾鸟命格,只是一身煞气已被化解。”她讶异地重复了一句,“鸾鸟?”
我轻轻点头,她却摇头笑了下,“怎么会是鸾鸟呢。”
未等我发问,她就对我正色道,“我早就预料到这段时间会有贵人前来,而且会为静思观带来一场浩劫,却不知该不该躲。”
眼下时局紧张,情况特殊,听闻“浩劫”二字,我忍不住身子一抖,慌忙问道,“此话怎讲?”渡厄监院淡然道,“情字误人,情字害人,你已经身处万丈悬崖边了。”
“如何化解?”
“断情即可。”
我闻言微扯起嘴角,似叹似笑道,“没道理。如此说来,监院是要我放弃身份,也到这静思观带发修行么?”
“你看,你既然根本就不想化解,又何苦来问我呢?”
“可是监院您什么都没说。”我不满道。
她从我身旁走过,乌纱冠束起的发丝有淡淡馨香,“前些日子,帝都上空出现满状血月,我看西边星象有异动,料想这西边的伊舍是有什么动静。你命数奇怪,与其有太多纠缠,如果不断情,恐怕会招致山河飘摇。”
呵。生长在边关田野间的农家女,可以一昔间家破人亡,沦为奴隶,如今竟也能动摇这大夏的泱泱国土了么……我不信。
“他是伊舍的王子,被黎国人所控,我只是联系他的暗卫去救他,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倘若他被救之后,想要染指大夏的江山,我也会毫不留情。”我对渡厄监院坦诚道。
然而渡厄监院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你已在局中,如何能识破得了局呢?”
她总把话说得这般飘渺虚无,我听不懂又猜不透,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气,“渡厄监院猜到我会来,知道我想查探这静思观里的秘密,也戳穿了我的身份与我在这里悄悄说话,却还要故弄玄虚,不知渡厄监院是几个意思?”
“劝说你断情。”她扭头紧紧盯着我,“既然断不了,就且离开吧,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能阻止浩劫的发生。”
我气急,只得仓促将发束好,末了愤愤留下一句,“渡厄监院,我是不会走的。堂堂皇家道观,莫不是气量小到这样,要不明不白地赶我走么?我可是诚心来求道的。”
她笑着回我,“靖嘉公子住在女道观也是不妥的,还是去道观后面的厢房住吧。”
有厢房住也是好的,毕竟还挨着静思观,我也就没什么异议了。渡厄监院便不再理我,推了门出去,慢悠悠地往旁边的大殿去打坐。方才见过的空影真人便过来带我去厢房,还特意挑了偏僻的路去,生怕被我撞见一堆在此修行的道姑。
和渡厄监院的短暂交涉徒劳无功,我心里自是有气,暗想一定要尽快找出这静思观里的秘密,才能联系仁善堂的背景,知道高丞相是何用意。这样想着,我几乎是气冲冲地在往前赶,一个回神,倒把给我带路的空影真人抛在了身后。
我不好意思地驻足,等她缓缓行至面前。
“贵人心里燥得很,留下的这些时日,就好好修身养性吧。”她面带慈祥地对我道。
我随着她放慢了脚步,却是难以理解,她和渡厄监院,从前应是宫里人,从宫里出来的人,怎会如此淡泊名利?她们……从前是什么身份呢?
也许解开了这些谜团,也就能知道静思观的秘密了吧。
“空影真人为何要来静思观修行呢?”我试探着问道。
她徐徐展开笑意,“想着心该静静了,也就来了,一来,就是十几年。”
我“哦”一声,又趁机道,“十几年,可不短。我瞧着渡厄监院年纪不大,竟能主持着这么一家皇家道观,实属不易。”
“渡厄监院年纪确实不大,算来,到如今也只有三十多岁呢。”
“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渡厄监院修行很高的,在这静思观里,人人都敬重她。”
我不甘心地问,“仅仅是修行很高么?”
空影真人缓慢地点了头,“仅仅修行很高就已经很厉害了。道家里,修行越高,越容易在有生之年里羽化登仙,渡厄监院的修行就差不多快要成仙了,她法力很高的,能随意操控手边的东西,还会设结界,下咒术,造幻境等等。”
我行走的步子顿了顿,神思在这一刻极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
如果我不知道静思观是因为宸贵妃离宫一事而遣散宫人的住所,可能会天真地以为渡厄监院是因为修行很高才能如此神通广大。可如今我知道静思观的底细,那么会设结界,下咒术,造幻境的渡厄监院,不是黎国人,就是玉诀人。
若为黎国人,与同样是黎国人经营的仁善堂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从秦公公那里听来的前尘往事,又好像并不太符合这个猜测。
那么,渡厄监院是玉诀人么?难道,她就是我此前苦苦追寻的羽上?
“贵人,厢房到了。”
眼前是茅草顶的矮矮白瓦房,黑木窗,黑木门,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院前栽了一棵柳,气候湿冷也已凋败不堪,平添了微弱的几许色彩。
我皱皱眉,“这里只有我一人住么?”
“是啊,常人是不会踏足静思观的。厢房简陋,还需贵人亲自打扫。”
我瞥了眼她脚下的泥,想来这一路也并不好走,既行于此,可万万不能怕吃苦就后退,再说,从前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呢。
她对我和蔼笑笑,“贵人,走是一种修行,住也是一种修行,还望贵人悉心体会。”
空影真人说完话就要走,我环顾四周,这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坐落着简陋的厢房,且不说下山去静思观的路极其泥泞,就是出门寻个吃食都困难得很,何止是修行呢,明明就是把我撂在这荒无人烟的凄凉地里自生自灭。
我很不满意,忙对她道,“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平时的吃喝可该怎么办?”
她挂着那和蔼的笑容,对我慢吞吞道,“这山上到处都是野菜,贵人不用担心,倘若贵人吃不惯野菜,也可以下去到观里,和我们吃一样的斋饭。”
难不成要我每天都自己劈柴烧火,挖菜煮汤?若是晴朗的天气,下山去观里走得辛苦点也就算了,可要是碰上阴雨,我如何下得去?于是不耐地抬眉,满脸不善的情绪与她对视,可她除了微笑还是微笑,片刻后我只得挫败道,“好吧。只是……我此次出来并没有和家人打招呼,还需借点纸墨,替我捎封书信回去。”
她点点头,耐心对我道,“捎封书信不要紧,只是笔墨,还得贵人去静思观取。”
我紧紧瞪着她,反手指自己,“我亲自取?这书信今天就要写好送到将军府,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你现在还要我亲自取?”
“贵人腿脚方便,来去自如,为何不亲自取呢?上山下山的路都是一样的,老身走不如贵人走,若是等老身来送笔墨,怕是会耽误贵人。”手机用户看鬼域皇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65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