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瑾在后门拢着袖子等了半个多时辰,方等到小雅来。她半假半真的抱怨:“小雅姐姐可真是慢,来这么晚是不是去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坏事啦?”
小雅抱着她手臂,嘻嘻笑道:“哪能呢!我是去取了些月例银子,好陪你去买几个好奴才!”想起方才李氏赏的那些银子,小雅心里更加火热,着急道:“我们快些去垂髫坊里买奴才!买好了我带你去胭脂坊,买些好胭脂首饰,给你打扮打扮!”
荆瑾听了也不点破,笑眯眯的,挽着她手,二人倒是真像亲姊妹一般亲亲热热的出府上街去了。
垂髫坊,顾名思义,本是买卖儿童的地方。元康三年,大嬴太祖皇帝刚刚结束了征伐,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却忽遭天谴大旱,三月不落一滴雨,百姓苦难无奈,易子而食,垂髫坊应运而生。后太祖皇帝斩子祭天,平息天怒,又连下数道罪己诏,调动各州府应灾救灾,方将这场人间浩劫压下来。
但垂髫坊这个名字却在灾后意外的保留下来,改为用以给各家豪贵买卖贱奴,在市集里占去了一席之地。如此沿袭数十年,连官府也习以为常。
荆瑾到垂髫坊里时,坊市刚开不久,沿着墙根坐着一排排形容颓废、头上插着草标的“货品”贱奴。这中间小的只有四五岁,有的脸上还挂着泪,有的脸上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苍白麻木;大的有四五十岁的老婆子,形销骨立,双目污浊。人贩子忙不迭的招呼着那些穿着豪贵的客人,热情的推荐着手上的贱奴。
算计蒋氏李氏,荆瑾一人便已经足够;但若要设再厉害的计谋心机,这手头无人可用可着实是个难题。这次辗转让小雅带她来垂髫坊,就是想买几个可用的孩子回去培植成心腹。
但她走了小半坊市,所见不是堕落习惯志气全无就是习武根骨太弱。荆瑾也不着急,一个个认真的端详过来,最后停在了一个瘦弱女孩旁边。
那女孩垂着头,枯黄的头发半挡着脸,皮肤蜡黄,身体更是几近病态的瘦,破烂的布衣里露出来的手腕几乎就是骨骼上贴着一层皮,在一众“货品”中品相实在不怎么好看。但在一众瘫坐的“货品”里,只有她一个人是蹲着的,双腿紧绷极具力量感,看着十分矫健。——如果有危险袭来,她一定能第一个躲避防御;如果有逃跑的机会,她也一定能成为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女孩旁边还缩坐着个男孩,缩着的模样像是身上有伤,时不时轻轻的喘一口气,眼里的神采几乎是每一瞬都比上一瞬暗淡。女孩握着他的手,两人在这剥夺人性的地方,无言的相依相偎。
看荆瑾在那两个小孩面前站了许久,人贩子忙凑过来,问:“小姐可是要买奴才婢子?这两个虽是娃儿,但贵在人小听话会做事,价格也公道,两个娃儿一两银子,小姐你看怎么样?”
小雅在这里磨蹭了许久,也急得很,拉着荆瑾道:“瑾儿妹妹,就这两个吧,我们也没时间挑了,还赶着买胭脂呢!”
荆瑾看了眼那两个孩子交握的手,在人贩子和小雅期待的目光里唔了一声:“就他们吧。”
小雅如蒙大赦,忙付了银子将那两个孩子的卖身契领了过来收好。荆瑾随手把别在女孩头上的草标拔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唐镜。”
荆瑾:“他呢?”
唐镜:“……不知道。”
荆瑾唔了一声,也不追问。男孩病恹恹的,脚步虚浮,只能扶着唐镜的手慢慢往前走。荆瑾也不嫌弃,带着破破烂烂的两个小孩跟着小雅走,转过一条街,进了城里新开的一家胭脂坊。
这胭脂坊在深巷里的一个小院子,清幽寂静,院门上一块楠木牌,写着“四月阁”三个温婉小字。推开红木院门,便看见了院子里的一块影壁,上绘着柔若无骨纤细美艳的仕女图,仕女图前早候着一个女子,盈盈一拜,身姿比那仕女图更加纤细美艳。
女子一礼完毕,向小雅道:“吾乃四月阁主事月河,专程在此等候小姐为小姐配选胭脂。四月阁胭脂众多,还请小姐里阁细选。”
小雅欢喜道:“四月阁果真是名不虚传。瑾儿妹妹,待我先去选了胭脂,再来为你相选。”
荆瑾笑道:“小雅姐姐肤白细腻,想必配什么胭脂都是好的,可要有一通好选了。时间不等人,姐姐快去罢。”
月河又温婉一礼,将兴致勃勃的小雅迎进了内阁。内阁门关上,等在原地的荆瑾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即刻褪了下去,露出了面具下那冷淡中带着点嘲讽的神色。
唐镜盯着她看了一会,心中异常惊讶。这“主人”脸变得可真是快,刚刚还笑着呢一下子一脸嘲讽的,这这这……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荆瑾一敲她脑袋:“你想什么?”
唐镜比她小不了多少,骤然被这同龄人敲上一下,呆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荆瑾道:“他什么伤?”
唐镜一个激灵:“什么?”
荆瑾嫌弃的挑眉:“我问他什么伤。这焉巴巴的都快死了还给我装坚强,也太不尊重我买他那半两银子了吧?”
面对“快死了装坚强”的评价,男孩抬了抬眼皮有点委屈的看了荆瑾一眼,又委屈的缩了回去。……好像没有说错啊,没力气反抗了。
唐镜看着男孩这模样,心里着急又不敢轻易说,踌躇之际,荆瑾却已经没了耐心,开口就对着影壁斥骂道:“就会躲着看戏,你是地仙还是土地老胖子?再不出来,我的半两银子就要打水漂了!”
影壁后传出带着笑的慵懒声音:“我们鬼王如此凶狠,嘴上半点不饶人,我哪里敢出来挨骂呢?”
说着,影壁后走出个白裙的女人。她姿容懒怠优雅,气质淡薄缥缈,犹如天上谪仙。但她一动作,这气质就毁的差不多——这位仙子抱着臂,往影壁上粗鲁一靠,翻着白眼道:“今日早起时本仙子替你算了一卦,命定你今日将得遇故人,却没想到你遇故人遇来的原来是我的四月阁。”
荆瑾敷衍道:“好好好,你的卦最准,你的仙法最厉害,你是地府第一神棍孟半仙。半仙孟大姐,快与我拿些丸药来,再不调理这两个半两银子都得打水漂。”
孟芳菲故作惊讶道:“我这可是胭脂坊呀!哪来的丸药?”
荆瑾:“砸了就有了。”
孟芳菲:“……”
孟芳菲愤愤道:“我发现你这人,对外人那么狠毒,怎么对自己人就变成了暴力狂呢?”
荆瑾不为所动:“因人制宜。”
孟芳菲无奈,自袖里取出两个小瓷瓶并一个小玉盒递给她,道:“丸药是外伤保命的药,药液是修养内伤的,玉膏是修养皮肤容貌的。”
荆瑾歪头看她:“要修养容貌干嘛?”
孟芳菲:“你太丑了!”
荆瑾:“……”
丸药药液没留着,当场便给两个屁大孩子服了下去。玉膏却留了下来,荆瑾不是个重容貌的人,留着玉膏以后自有用处。
等到小雅选了喜欢的胭脂水粉喜滋滋的出来时,男孩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唐镜仍旧扶着他,两人仍旧是跟在荆瑾小雅二人身后,一声不吭的跟着回荆府去了。
他们走后,影壁后方绕出一个少年来。他白衣白袍,背上负着剑,脸上表情无波无澜,看向荆瑾消失的方向,不发一语。
孟芳菲呲道:“小荆瑾刚刚可是感应到你了,这样看来她的鬼气驾驭确实不错啊。不过也许也怪某位道体大成的大仙一看到她就心绪动荡了?”
少年:“嗯。”
孟芳菲无语了,问道:“这回你打算玩什么呢,夜大仙?打算让小荆瑾知道鬼体逆天本是要受天道震荡九九之劫的,是某人替她稳住了天道,然后挟恩图报?还是让小荆瑾知道这个逆天的事儿本就是某个装绵羊的黑肚皮大仙对于苦等六百年极端不悦来找我策划的阴谋?”
少年睨她一眼:“我不打算玩。”
孟芳菲嘲笑道:“哦~~好厉害哦,大仙要来真的了。今日我冒充你那道动荡仙气去同她说话,是你欠了我的因果。你打算怎么还?”
少年:“你不是算了一卦,说她今日要得遇故人吗?”
孟芳菲:“……”
少年理直气壮道:“我去得遇她。”
孟芳菲:“……你想见你媳妇直说好吗?!”手机用户看反穿书之鬼王归来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87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