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开口，就感受到他动作的变化，那只插在她颈下的胳膊弯曲，手指触到她的头发，揉来揉去。
“那有什么，”他说，“我幼儿园就开始自己睡了。”
“……”
萧蕴忽略掉他炫耀的话。
“我其实，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怕黑，怕很响的声音，怕各种各样的虫子，我记得初中我爸妈刚刚离婚的时候。”说到这个词，他的手顿了一下，萧蕴自发伸手去把他的手抓下来，紧紧扣住。
她接着讲：“那时候生物课学到昆虫，各种的都有，益虫害虫，我不怕蝴蝶那些的，但是有些……唉，生物课本上的图片就是超级清晰的嘛，我一看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是种病还是什么……”
“然后吧，我找剪刀把所有的图都抠下去了，被我同桌发现，她惊奇地和我说，萧蕴你这么胆小的啊。”
“可是后来，我上厕所回来，她坐在座位上没看到我，我听到她和别人说，我好能装，真矫情，爸妈都离婚了，还一身毛病，把自己当公主。”
“我爸妈离婚的事还是我太难受了才告诉她的，她那时候还安慰我，我们平时一直很好的……”
“唉，其实这是件很小的事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萧蕴掰了一下他一动不动的手指头。
从刚才就开始了，身后这人一点动作都没有。
她试探道：“……你睡啦？”
“没有。”
“那你在干嘛？”
“在心痛。”
“……”
萧蕴忍不住翘起唇角，泄愤一样又掰了一下他的手指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痛完了，他重新有了动作，把她搂得更紧，简直是想要把她和他变成一个体温的那种力度。
他唇贴着她的后颈连着耳朵的位置，“你不要记得那些了，那人是臭傻逼。”
“……”
哦，来了，江式骂人。
他接着说：“她以为公主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当啊。”很替她打抱不平。
萧蕴被他的语气逗笑，眨了眨眼，拽了下他的手，很配合地问：“那什么才是呀？”
江淮回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抚摸过指节，像是安抚。
随后，带着高温的吻落在她耳廓处，又痒又麻，“老子的宝宝才是。”
江淮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吃的那个药,好像是有点助眠作用的,睡得快是很快，但凌晨的时候醒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醒,额头全是汗,再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也粘。
但是头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晕沉的感觉。
放在萧蕴脖子下面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了出来，他很慢地起身,掀被子下床,看了眼时间。
五点。
他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
一点儿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江淮本来想要出去的脚步一顿,他绕到了另一边，拖鞋踩在床周围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到了她身边,蹲在床边看。
昨晚他们入睡的姿势，是他从背后抱着她。
萧蕴就好像一整晚都没翻身一样,呼吸均匀绵长，被子遮了半边白皙的脸。
脑袋里拼命想着不能吵醒她。
他忍住想要捏她软绵绵的脸的冲动。
她的鼻子下半部分和嘴都藏在被子里，江淮伸手给她把被子掖到下巴颏。
小姑娘一整张脸都露出来，睫毛长得不像话，她是微微张着唇的,频率均匀呼吸绵长，样子又乖又好看,像个在睡觉的娃娃。
看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心痒痒。
就掏出手机照了几张还是几张照片——从各种角度。
萧蕴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重量。不是被子的那种重量,好像是压在自己身上。
她还没睁开眼，就闭着眼伸手进去捏了捏。
软软的，硬硬的。
一条胳膊。
后背的热度让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回笼。
她想尝试着小幅度翻个身。
只是稍微一动，身后贴着的人立刻有了动作，她怕吵醒他，不敢再动。
直到他的声音传来：“醒了？”
声音清明，不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萧蕴愣了一下，睁开眼，随后放心地转身回头，刚想要说点什么——
唇上擦过一寸皮肤。
好像是……他的下巴。
两人同时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江淮。
他勾了个笑，有点坏的那种，跟她鼻尖顶着鼻尖，说：“一大早就献吻啊？”
“……”
“嗯？”他不依不挠：“女朋友？”
“……”
和每次一样，萧蕴又被他的“嗯”给弄成了大红脸。
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把她包裹住，然后她听到了低低地笑，声音里都是愉悦。
江淮放在她身上的那只胳膊突然间抬起，萧蕴身上一松，紧接着头部被人抬起来——他另只胳膊又塞到了她的脖子下面。
就着这个姿势，江淮重新用两只手臂把她整个人抱紧。
萧蕴眨了眨眼，很小声地问：“你退烧了吗？”
江淮也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笑：“那你不会自己摸吗？”
“……”
他看着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怔愣，正想直接告诉她退烧了的时候。
她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速度快到他都没看清，袖子和被罩摩擦，发出“唰啦”的声响。
然后——
他额头贴上来一只小而软的温热手掌。
她只贴了几秒钟，说了句“退了呀”就重新缩回了被窝。
他都没怎么来得及感受，女朋友的关怀就这么结束了。
但他两只手都腾不出来，只能抱得更紧了点。
江淮这人向来是享受主义至上，就算是高三临时住的房子，也要装得舒心，一个人的床都是必须的。
也幸亏，床实在是够大，不然岂不是多给了萧蕴一个理由不让他***。
安静了没几秒，怀里的人又发问：“学长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他没说五点，“早就醒了。”
“那你一直躺在这干嘛？”
“谁说醒了一定要起床的，我愿意躺着看我女朋友不行么？”
“可是我不是背对着你——”
“对，背对着我，”他接过她的话，“所以，我看后脑勺啊。”
萧蕴：“……”
看后脑勺？
这几个字刚入耳，就让她想起来两个月之前的那次运动会，那个被误会的女生发的帖子。
上面说江淮给她看照片的时候，有一句【“后脑勺也好看吧”】……
……所以后脑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呀！
萧蕴联想完之前的事，就开始觉得越来越热，胸口像揣了个气球，而且气球还在不断壮大。
江淮看出她的端倪。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后背，把她往自己这边推了一下，她整个人几乎紧紧挨着他。
他观察着她的脸，红红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沁出了点汗。
他皱眉：“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动作给打断。
因为他的胳膊给她枕着，所以她头的位置就比他要低了一块距离，萧蕴整个人是在他下巴处往下的地方。
小姑娘突然低下头，用了近乎是撞的力气，刚刚好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好像鼻子撞疼了，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像一只莽莽撞撞的小动物，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只能根据本能做出反应。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贴在他胸前蹭了蹭。
江淮忍不住无声笑开，心里软成一片。
这种本能，也太可爱了。
又磨蹭了一会儿，萧蕴觉得自己那股劲儿过去了，就抬起了头。
萧蕴赖床赖太久就有种罪恶感，她想下床洗漱，刚一有起身的动作，江淮就也跟着坐起来。
她想着，他应该要去外面洗漱了。
没想到她前脚进了卫生间，他随后就跟了上来。
“学长你不去——”
“我已经洗完了，之前，”江淮打断她：“你昨天用的这个牙刷？”他指着洗手台旁边的架子。
萧蕴顺着望过去，深蓝色的牙刷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她点点头，“是啊。”
“不要了，那么丑。”
“……啊？”
一把拿出来那支深蓝色的牙刷丢在一边，他突然蹲下，打开洗手台下面的柜门翻东西。
再站起来的时候拿着新的牙刷，“你用这个。”
“……哦。”
萧蕴默默接过。
她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江学长高三的家里会有粉红色新牙刷这件事了。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他一定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悄悄喜欢粉红色了！
衣服什么的没有粉红色，肯定是因为不够酷，而且又怕被别人说三道四。
所以只能在家里偷偷喜欢！
江淮看着小女朋友接过去之后也不拆，就那么拿着看了几秒，然后再抬头时，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关怀…与理解？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
江淮：？
他也不是事事都能猜到她的内心，有些事不怎么重要，那就算了。
萧蕴准备把头发扎起来洗漱，刚把自己的头发拢到一起，突然加入了一股别的力道。
她疑惑着：“学长，你抓我头发干嘛？”
“你松手。”他说。
萧蕴照做。
然后他又说：“你不用扎起来了，我帮你拿着，你洗。”
“……哦。”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头发在他手里，又不能直接回头。
她的习惯是先刷牙再洗脸。
挤牙膏，装水，刷牙，每一天都在做的事，却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变得有点别扭。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是男朋友。
萧蕴努力忽视那种感觉，全程盯着水龙头。
刷着刷着牙，随意抬眼看了下镜子。
没想到江淮也正在看镜子。
一手把她的头发拢着，一手撑在台子边缘，懒懒散散的站姿，在镜子里对上视线的瞬间，对她笑了一下。
像是一个细微的电流，透过镜子被萧蕴给接收。
最后是她先转移的视线。
虽然没看镜子，没看身后，但她很笃定地觉得江淮一定在笑。
洗脸的过程中，他的手也一直不松不紧的在脑袋后面放着，偶尔有几缕跑出来的头发还会帮她给顺回去。
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发圈。
洗完之后她抬起头，对着镜子小声说：“我洗好了。”
“哦。”他点点头，松了手。
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接下来抹脸的过程，他依然没动，就一直杵在她斜后方。
萧蕴实在忍不住了。
“学长，”她回头，直接对上他的眼：“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他挑了挑眉，“等你啊，还能有什么。”
“那你能出去等吗……”她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我想……上厕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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