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流产的消息，是约莫半个月后传来的。
胤祥似乎有意压下消息，旁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听得不真切，反而让人想入非非。
若光过来做客时提起这事，海月还觉着疑惑：“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不至于那么差。”
“我也是听十二福晋说起两句，好像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若光也想不通。
海月察觉有所不对，碧心不至于如此粗心大意，若光点点头，叹道：“就是你想的那回事。她再苦再恨，也得忍下来。”
“是瓜尔佳氏，还是乌苏氏？”
“乌苏氏……”
海月怔然，果真是乌苏氏。乌苏氏有皇恩在身，碧心就算再怨，真得打落牙齿活血吞。
碧心小产的事情还没过去，紫禁城又发生了大事，恭亲王常宁与世长辞。
诸位皇子公主前往凭吊。依照规矩，爵位将由几个儿子当中选出。刚失去了索额图这个后盾的太子，势必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一时间，恭亲王的二儿子满都护与三儿子海善，都力争在阿玛丧事上抢夺功劳，以求博得更多支持。
论长，满都护胜一筹，论才，海善不甘示弱。
胤祯他们虽觉得希望渺茫，仍奋力一搏，暗中联络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帮助满都护顺利争得爵位。
不过事实如海月所猜测的，太子如愿以偿。康熙钦点了常宁三儿子海善承袭贝勒爵位，恭亲王一脉正式加入太子阵营。
事成定局。可谁也想不到，恭亲王走后不到一月，裕亲王福全也撒手人寰。
兄弟二人曾练手大败叛军噶尔丹，取胜还师，是康熙的左膀右臂。特别是福全，自幼与康熙帝共同孝敬祖母孝庄文皇后，每次陪同祖母出游时，这兄弟二人总是前引后扈，祖母病重时他俩又精心护理，直至孝庄文皇后奉安，弟兄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丧钟再次敲响时，康熙不吃不喝，哀痛过度，苍老了许多，在李德全等人的陪同下，亲自前往兄长灵堂吊唁，恸哭不止。
世事无常。
恭亲王府的夺爵闹剧已是笑话，因而到了裕亲王府，毫无疑问由世子保泰承袭亲王爵位。保泰虽在八爷手下做事，但看到了海善贝勒被康熙不满之后，便有所保留，与八爷等人仅限工作往来。
紫禁城失去了两位亲王长辈，日子不过起伏波澜，没多久又恢复如常。在历史车轮下，一切都会被碾为尘埃。
宝华殿里，皇子公主们与各府嫡福晋、额附，按次序一并排开，虔诚诵经祈福，为往生者奉上最后的祝福。
海月跪在妯娌末位，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碧心，看她面色苍白，没有血色。
“十三福晋！”
碧心小月子刚过完，身体仍有些虚，跪的时间长了，难免支持不住。
海月下意识扶住她，跟其他福晋们说了声，搀着碧心下去先歇息。
碧心去往偏殿透了透气，喝了杯红枣水，面色稍霁，“谢了。”
“不用。”海月淡淡地回了句，又帮她呈上一碗红枣水。
原是暗香为她准备的，海月自个儿还没喝，先给碧心喝了。
“你心里一定在笑我吧。”碧心笑微微着，语气里没了往日的乖张，多了几丝柔软。
海月平静道：“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累吗？”
碧心自嘲一笑，自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看法，这才真是让人笑话。
海月问起她身子如何，要不要叫太医云云，碧心都摆摆手拒绝，“你不怪我了？”
海月唏嘘：“怪？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怨恨当中？但我也无法再与你姊妹相称。”
碧心垂眸抵笑，苦涩不已：“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也受到惩罚了。我的孩子……这种苦痛，我锥心感觉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些话，你不用同我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海月笑了笑，脸上也露出追忆的神色，“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我也有责任。今后各自保重吧。”
她并不搭话，海月静静看着清癯的她，想着她日日煎熬忏悔，一定很不好受，轻声劝了句：“否极泰来。你同十三爷现在相敬如宾，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知道我有多恨，三个侧福晋，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可我没办法……”碧心一肚子懊恼委屈，不自觉把自己代入多年前与海月相处的状态，一有不顺心的都会同海月大吐苦水。
海月起初有些错愕，很快恢复如常，“既然惹不起，那就躲着吧。你再歇会，我先回去了。”
说罢海月带着暗香离开，碧心喃喃自语着，真的回不去了……
十二福晋低声问了几句，海月都道没事，十二福晋压着嗓子低声叹道：“碧心妹妹挺不容易的，后宅侧福晋置气，后宫娘娘们待她也不过如此，好在十三爷如今愿意多陪陪她了，”
“苏嬷嬷身体可好？”
海月忽然想起了小佛堂的苏麻喇姑，自从那日短暂一见，这位伺候过穿越者的宫里老人，她就时常挂在心上，只是不得召见，她不便靠近小佛堂。
十二福晋微微蹙了眉头，道是苏麻喇姑过了年身体就开始微恙，十二爷看着干着急，嬷嬷说什么就是要坚持终生不吃药的誓言，绝不见太医。
海月不禁想笑，原来苏麻喇姑终生不吃药是真的，她以前还以为是道听途说的戏言，于是忍不住问了十二福晋个中玄机。
十二福晋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目视前方，抿着嘴用还算听得清楚的声音和海月唠嗑：“老祖宗当年诞下世祖爷着实不容易，差点难产，苏嬷嬷便立下誓言，只要老祖宗母子平安，她从此再也不吃药。苏嬷嬷待老祖宗真的很忠心。”
没想到原因也和她先前了解的一样。海月感叹着，有些担忧：“那有了病总得看太医哪！这拖着如何是好？”
十二福晋正要答话，前排的太子妃忽然转头瞪了她们一眼，警告她们别窃窃私语，两人只好噤声。
法事结束后，所有人各回各家。海月带着侍女走在宫道上，打算去永和宫看看德妃。
刚踏进永和门时，总管太监向她知会，道是王贵人在里头。
王贵人？海月在脑中一搜索，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贵人，让康熙三次感受老来得子的龙心大悦。
王贵人深受宠幸，她生的十五阿哥胤禑，自出生后便被交予德妃抚养。不过海月至今还未仔细见过十五阿哥，问起过胤祯，说是康熙盯十五爷的功课很严格，十五爷又是个用功的，小小年纪就曾随行出塞。而之前德妃生病，海月侍奉多日，十五爷也未曾出现，也是因为康熙将他一同带去避暑的缘故。
因而，王贵人出入永和宫也是常事。
海月进了寝殿，向德妃和王贵人分别行了礼，笑道：“今天真是赶巧，碰上了王贵人在这儿。”
王贵人含笑温声道：“之前听十五阿哥说他十四嫂长得精神，数年未见，十四福晋愈发好看了。”
“贵人谬赞。”海月客气道。
德妃赐了座，命人上茶，笑着侧脸对王贵人道：“胤禑这孩子一碰到学问就是焚膏继晷，不到天黑本宫都见不着他。”
“那是娘娘教得好。”
……
海月在永和宫坐了会儿，顺道去延禧宫看望通贵人。
通贵人照常与书画作伴，今天练的是欧体字，一笔一画写着，海月站在案前许久，通贵人都未察觉。
待一副字写成后，海月才笑盈盈福了身：“贵人的字还是这么漂亮。”
“你这孩子，来了怎不提醒我？”通贵人佯装埋怨，笑着拉海月去前厅喝茶。
通贵人近来心情很不错，主要是得知纯悫母子已经在启程回京路上，连饭菜都吃得香了不少。
通贵人招呼海月用茶，说道：“我还没祝贺你弄璋之喜，孩子听说很健康，是个大胖小子。”
“托贵人吉言，我就怕弘明以后是个调皮的。”海月乐呵呵同通贵人嫌话家常。
两人谈了许多，又谈到碧心的事情，通贵人有些难过：“可惜了那个孩子。”
忍冬这时撩帘进屋，端上了最新鲜的瓜果，劝道：“主子别想那些伤心事，十四福晋难得来一趟，该开心才是。”
海月嗔道：“忍冬姐姐这话说的，是怪我不常来看你们咯？”
通贵人噗一声笑出来：“你甭理她。宫规如此，你能来一趟确实不易。”
说说笑笑，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海月打算起身告辞，通贵人像是想起什么事，提醒海月道：“我听说十三爷夫妇感情好了不少，其中有你的功劳。但我还是想说，十三府里的事情你尽量好掺和吧，那几位侧福晋怕会把你惦记上。”
海月点点头，表示记住了通贵人的提醒，“贵人也要保重自己，等公主从蒙古回来，就可以母女团聚了。”
“是啊，我已经给成衮紥布缝制了很多衣裳鞋袜，就等他来了。”通贵人一想起纯悫在信中提到小外孙，脸上满是慈爱。手机用户看十四福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67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