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和朋友来抓过娃娃吗？”阮音问。
孙禾想也没想,老实回答：“没有。”
“你身上有镜子吗？”阮音突如其来这么一问，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禾。
孙禾：“？”
一副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表情。
阮音对着空气摆了个无语的表情，随后转回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可千万得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傲视群雄舍我其谁的表情。”
孙禾挑眉,心安理得地接上,“谢谢夸奖。”
“要点脸行吗？我看你那架势,还以为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结果思考犹豫半天，自己边上的也是个菜鸟。“我还是太年轻。”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是个天赋异禀的新手？”孙禾反问。
对自己并不会抓娃娃这件事，丝毫没觉得心虚的孙禾小步一跨,挨到装满兔子玩偶的玻璃柜前,观察了两秒冲着阮音摊开手心。
“干嘛？”阮音低头看着他动了两下的手指，仰头问。
“三个币。”孙禾绻起手，伸出食指戳了戳阮音捧着的小篮子,“抓个娃娃而已,这有什么难的。你喜欢这只兔子？”
“喜欢啊，怎么......”阮音笑着说,“你要抓上来送我不成？”
孙禾唇瓣似弧,“等着。”
“抓不上来也没事儿，还有我呢。”阮音随手抓了一小把给他,乐滋滋地在一旁准备看。“请开始你的表演。”
孙禾手指一握,梭出硬币一个接一个往投币处塞。
伴随轻快的音乐声，他推动操控柄停在一个自认为及其准确的位置，信心满满按下闪烁着的红色按钮。
阮音观察着他似乎一点不生手的操作,心里还默默表扬了一句。
爪子随之摇晃降落，如他所愿地夹中他看中的那唯一一只坐着的兔子。
玩偶缓缓升空，悬至顶端的霎那间,一抖,啪嗒。
掉了。
阮音：“......”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相同的场景刚在不远处的机子发生过，陆鸣说要好好研究攻略，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孙禾浅浅皱眉，瞳孔中透露出丝丝认真的意味。
于是，无声无息又投进去三个币。
认准了那只没抓上来的兔子，孙禾轻轻一拍按钮。
然后，场景重现。
阮音突然觉得，孙禾周身的气压降了好几个度，连带着四周的光线都跟着暗了暗。
“嗯......其实你落得挺准的......”秉着和平友好共处的发展原则，落井下石这种事情阮音是绝对不会干的。“主要是店家黑心......”
孙禾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又从她框里捞走一把硬币，死鸭子嘴硬，“这只兔子太犟，不好抓。”
阮音：“你开心就好。”
借口，都是借口。
这次一不做二不休，连续好几次咚咚咚后，索性把一把硬币都投了进去。
三次。
四次。
五次。
相同的路线，不同的心态。
阮音隐隐感觉孙禾似乎和这台机子杠上了似的，玩得比平时上课都认真。
她刚刚逗弄他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他们以前这种类似的话说得也不少吧？怎么就这次，她感觉他上心了呢。
男生都是好面子的主，特别是向孙禾这样骨子里都透着优越感的男生，平时肯定是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一直顺风顺水。
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大佬，是个人都总该有弱点吧。
搞不好心理素质真的很脆弱也说不准。
担心是自己的话刺激到求胜心切的孙禾，再一次失败后，阮音终于产生了上前阻止的打算。
“孙禾，我想玩儿别的了。”阮音拍拍孙禾的后背，待他看过来时假装垫脚看向其他地方。
孙禾本来想继续玩的，低头却发现自己没币了，而其他的都在阮音手上。
一转眸，就对上阮音闪烁不定的眼神。
孙禾一愣，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那眼神中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呢。
是顾及他自尊，为他考虑，又想尽办法极力掩饰住的善意。
仅仅一瞬间，孙禾心里的那股执念飘飘然就散了。
阮音看他一直不回应，又接着说：“抓娃娃看着也挺没意思的。”
“我同桌这么体贴，让我更想抓了怎么办？”孙禾略微紧绷的手臂松了松，心有怡悦地逗弄。
好意被戳穿之后的阮音硬压下羞涩，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要抓你自己抓，我要去看看其他的。”
话还没说完，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孙禾最后回头望了眼倒在兔子堆中的那个目标，在阮音走到转角口时才阔步跟了上去。
三言两语间，两人就有意识地将孙禾掉面子的事给揭了过去。
“你不是喜欢那只兔子吗，不试试？”他问。
孙禾只听她哼了一声，随后才古灵精怪地说道：“我才不要给你取笑我的机会。”
......
阮音那句“挺没意思”其实也不算是假话，反正她原本对电玩城的游戏兴趣也不是特别大，门口的跳舞机也好，现在的抓娃娃也罢，她其实玩什么都差不多。
电玩城里的人特别多，大人小孩，少男少女，几乎每一种游戏都有人参与。
捧着币兜兜转转了一圈，阮音正准备回去找程宁他们，斜对角处模拟跑车的界面将她的视线夺了过去。
孙禾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同，“走吧，光看多没劲儿。”
阮音回过神时孙禾已经走到了她的前头。
模拟跑车一排一共五个位置，最外面的那个位置坐了个正比赛着的成年人。
靠中间点的两个位子也已经被结伴而来的十几岁的男生给占了。
阮音也不扭捏了，站在最里侧的位子前，扭头朝向孙禾不掩饰地说：“现在，学习委员有没有兴趣教一下我？”
“本职义务，乐意至极。”孙禾沉声装腔作势地回。
把油门刹车手动挡的信息简述了一遍给阮音，孙禾顿然弯身，吓得阮音身子一缩。
以为他又要捉弄自己的阮音只觉得小腿肚处一股力气顶来，而后肩膀被人柔柔下压，屁股配合地贴上了驾驶座。
大致为她调整完座椅和油门之间的间距后，孙禾引导着她坐下。
“腿不够长可以再往前调。”孙禾特体贴地故意将座位往前移了一丢丢。
阮音双脚一探，脚跟抵在踏板上，双膝弯曲有余，一点不吃亏地回：“我觉得往后移点更合适。”
“都行。”孙禾说。
“谢谢同桌。”阮音眉语目笑，回应得很是讨喜。
孙禾为她调好座椅后，颀长的右腿一迈，踏上隔壁的垫台后，稳稳地落座。
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和几分钟以前因抓不上娃娃满脸严肃的状态不同，这大哥一坐下，浑身上下就张扬着一股果于自信，满脸写着“这是老子的主场”。
她还是比较习惯孙禾目前这种目无余子的桀骜状态。
阮音按照屏幕上的指示投入三个硬币，选完车型和颜色后，刚准备踩油门确认，原本机子内播放的音乐突然被节奏感极强的噔噔噔噔声给打断。
金色对话框随即闯入眼帘。
——4号选手邀请您加入秋名山地图
——是否闯入？
——是否
她是一号机，孙禾在他隔壁是二号。
茫然地转头看向孙禾，阮音问：“这是谁？”
“陌生人。”孙禾瞧了眼她的屏幕，沉默了片刻，神情漠然平静地说：“踩刹车就行。”
踩刹车就是选“否”。
阮音不多想，憨涩地点点头，“噢。”
乖乖巧巧准备踩，从隔了两个机子处的方向倏地传来一句吆喝。
“别拒绝啊美女，一起来一局呗。”
阮音闻声望去，是那两个跟他们差不多年龄原本坐在另外两台机子上的男生。
一人说完后，另一个人紧接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单机多无聊，入网一起玩儿才有意思啊！”
阮音还未接触过这个游戏，对陌生男生嘴里说的单机入网不是很懂。只是看孙禾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于是回了句，“抱歉。”
隔壁两个男生收到拒绝的话，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看出了他们和美女的阻碍在于她身旁的朋友，于是对着孙禾喊道：“小哥，带上你朋友跟我们一起比比呗。”语气里渐渐掺进挑衅，“不会是不敢吧？”
完后还很没城府地笑了笑。
语毕，阮音便看见孙禾身前原本停在地图界面的屏幕上闪出对话框。
——4号选手邀请您加入秋名山地图
——是否闯入？
——是否
“两局而已，随便比比嘛，输赢都无所谓啦。”距离孙禾较近的男生看似不在意地说话，实则更像是在宣战。
孙禾扭头无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在阮音以为一声不吭的孙禾依旧会选择拒绝时，金灿灿的“是”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男生啊......果然是不能激的存在......
两个男生见状，立马扭回来对着阮音说：“美女一起来呗，会不会都没事儿，主要是图个开心。”
“嗯，可是我不太会。”阮音回。
于是，他们四个在确认完所有步骤后，同时进入了一张地图。
“小哥来手动档还是自动挡啊，我们俩算是老玩家，让着你俩，选什么都行。”话虽然是对孙禾说的，看却一直是对着阮音。
孙禾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手动。”
“可以！来来来！”
倒计时。
3
2
1
屏幕中阮音视线内的三辆车在一阵阵引擎发声后，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比赛间，阮音不经意间转头看向孙禾。
少年双唇合实微抿，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随意搭在变速杆上，换挡时，配合离合将车尾划出漂亮的弧度。
后脊懒散地靠在椅背，整个人显得随意又专注。
电玩城内的视线昏暗，孙禾脸庞的轮廓却异常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第一局，阮音因为操作不熟练，开始没多久就被其他三个男生远远甩在了后头。
比赛结束的对话框也是在她毫无准备时跳了出来。
“孙禾......”阮音转头想问他怎么回事。
“哥，你玩儿得也忒6了点吧！？”一人忽然欢呼道。
“妈的，不行！再来一把，我不服！”另一人双拳重重落在方向盘上，不服输地对着身旁的孙禾说。
孙禾神色浅浅地瞅了眼他，宠辱不惊道：“输赢无所谓，主要是图开心。”
俩男生：“......”
阮音：“......”
大哥，你这样说，实在是.....骚啊。
而且。
很欠揍啊！
“大哥，再来一把不？！”
“别想了，来吧来吧！！！”
两个男生激动地催促。
孙禾错开他们的视线，朝向阮音，“还玩吗？”
阮音沾了点速度的甜头，“嗯嗯。”
得到两个男生技术上绝对肯定的孙禾又不冷不热地跟他们玩了两局。
发挥稳定，让人心悦诚服。
同时，学习能力极强的阮音也在第二场结束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冲过终点，在第三场的最后几乎和第三名同时冲过终点。
“美女牛逼啊！第三把就能玩成这样！！”
“啊啊啊啊，搞半天你们俩都是大佬啊！”
琢磨出些小技巧的阮音越玩越上手，到后来甚至能和孙禾一比高下。
不知道是几场比赛后，就连任子山、陆鸣还有程宁都晃着晃着围了过来。
“操，小学霸漂移漂移，超过他！！”陆鸣站在孙禾和阮音之间，看得不亦乐乎。
“禾哥，你被小美女赶超了诶......”任子山小声地在孙禾耳旁提醒。
孙禾：“嗯。”
程宁：“阮音，你好厉害啊......”
......
数不清的场次后，时间也将至十点。
因为电玩场内模拟赛车的机子有限，陆鸣和任子山又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于是间隔式地替换场上的玩家。
阮音和原本陌生的一个男生一同被换下。
“诶，美女。”男生熟稔地打招呼，挨到阮音的身旁，下巴一扬朝着孙禾，“那是你男朋友吧，玩儿得可太好了。”
阮音愣了一愣，果断说：“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噢......这样啊......”男生也错愕了一会儿。
“操，孙禾。你他妈飘什么，差点撞上老子！”眼看两车就要撞上的陆鸣，连忙一个急转弯。
阮音思绪被陆鸣的话扯去两秒，而后又听见男生幽幽开口。
“那......美女，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男生大大方方地问，“我叫唐卫，唐宋的唐，守卫的卫。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阮音。”阮音见他举止磊落，也就报上了名字。“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至于联系方式......
“她没手机。”
孙禾一场比赛结束，让了位子给程宁。
随后就听见了名叫唐卫的男生的问话，随口就帮她给答复了。
唐卫被身后忽然想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才看见人，“噢，是大哥啊！”
前后又来回转了两下，看看阮音，又瞧瞧孙禾。
唐卫脑回路没溜回来，傻不愣噔地又问：“那大哥有手机吗？有的话留一个呗，有机会再一起玩耍啊。”
孙禾朝前走，越过他，与阮音并肩而立。
“没有。”
道貌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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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运动会很快就过去，在迎接新一天的学习日时，大部分人都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早操回来，阮音从后门走进教室，一眼就瞧见旷了两节课，此时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孙禾。
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教室里站着、坐着不少人，吵吵闹闹。
阮音慢悠悠走回位子，轻轻将座位后头的垃圾桶推开，尽量不打扰她同桌睡觉。
整理完桌上上节课的书，摊开作业本，她俯身从抽屉里找笔袋。
摸索间，毛茸茸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阮音疑惑，顺势将碰到的东西捏了出来。
一提一看。
一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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