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郭嘉与甄俨入了正堂,对席而坐。
席间正煮着一炉淡雅清香,上好的梅子酒。
郭嘉执起一樽清酒,一边细品,一边将这段时间从泰山寇到高苑,除了韩涵之死之外的事情,全都与甄俨说了一遍。
甄俨由衷的叹了一口气,沉吟道:“看来你郭奉孝,这回是下决心了。”
“人如其名,人中龙凤。”郭嘉风姿绰约,侃侃论道。
甄俨注视着郭嘉,淡淡道:“天下这么多诸侯,你郭奉孝都视之如草芥,却为何偏偏要选择这么一介武夫?应该不是他救了你一命那么简单吧?”
郭嘉大口饮酒,笑道:“兄长可是一定要听这解释?”
甄俨也饮了一口酒,拂手道:“不听也罢。”
寥寥几句谈论,甄俨便已知郭嘉心思,不再多作追问。
一旁的甄姜,在听到潘凤斩吴敦,诛昌豨的消息时,嘴角掠起一抹宽慰的笑色。
“他果然做到了……”
一双素手紧紧揉搓着衣角,甄姜心中回想起当日与潘凤的约定,不由双畔飞霞,甚至已经隐隐猜到了郭嘉此行的目的。
甄俨晃着手中的酒樽,话锋一转,道:“但是奉孝此行回东阿,应该不是来跟我讨杯酒水,就干坐着叙旧这么简单吧。”
“你呀你,看上去像个老实巴交的商人,实际上,心思却比谁都深。”
郭嘉笑眯眯的放下酒杯,拱手道:“不过的确,此行我来东阿,是还有一件喜事要跟兄长分享。”
“喜事?”甄俨好似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沉声问道:“我甄家能有什么喜事?”
郭嘉执起酒壶,给甄俨满上了一杯热酒,笑道:“我家将军,与令妹私下立有婚约,此番命在下前来,就是想告知一声,与兄长商议这婚姻大事。此乃大鹏一日同风起的最好时机,甄兄有这等妹夫,难道还不是喜事么?”
话音落下,甄俨神色厉变。
他推开了手中的酒杯,扭头惊愕的看向甄姜。
却见甄姜此时在一旁,听得已是面红耳赤,手中算筹也早已乱了方寸。
“姜妹,你......你真的与那武夫......”甄俨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甄姜,眉宇间翻涌着复杂的神色。
他是已经猜到甄姜有了心上人,可他怎么都没猜到,自己妹妹的心上人,竟是那冀州上将——潘凤。
“二哥,奉孝兄长说的,句句属实,我确实......”甄姜脸颊发烫,已然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胡闹!”
甄俨愤然将酒杯摔在地上,化为一地碎瓷,训斥道:“你一介女儿家,未经兄长允可,岂敢与人私定终身,而且还是一介武夫,你让我甄家列祖列宗的脸往哪搁!”
“二哥,为何你对武夫就是这般轻蔑?武夫怎么了?潘凤文韬武略,都是生平所未见,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还就非他不嫁了!”甄姜也来劲了,奋然起身,据理力争。
“你......白养你这么大,还敢跟兄长顶嘴了是吧?”被甄姜这么一顶撞,甄俨气得是火冒三丈。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对坐的郭嘉却是山崩于前而不惊,照样呷着酒,满目笑意,看着眼前这对跌喋喋不休的兄妹。
“二公子......二公子......”
正值此时,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福伯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跑到堂前。
“不见,就说我不在。”还没等福伯说话,甄俨就一口否决。
福伯抚了抚胸口,喘了几口粗气,拱手道:“恐怕公子最好见一见,这回,来的可是渤海太守袁绍的长子袁谭,及其幕僚荀谌、以及部将文丑。”
“此时袁谭公子正备着两车礼品,在府外等候呢。”
袁谭?
听到这个名字,甄俨一怔,就连郭嘉眼神中都闪过一瞬惊异。
上次袁绍想要交好甄俨,甄俨以甄姜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去了袁绍的橄榄枝。
而这一次,其子袁谭,居然主动登门拜访。
拜访就算了,居然还带了谋士荀谌,和渤海双雄之一的大将文丑。
甄俨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定,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带他们去后院,我稍后便来。”
“诺。”福伯再一拱手,就转身接待袁谭去了。
甄俨一肃衣冠,瞪了一眼郭嘉,抱怨道:“奉孝啊奉孝,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人家多有诚意,还知道亲自上门,再看看那个潘凤,居然派你来说媒,这不是分明蔑视我甄家么?”
“想娶我甄家女子,就这点诚意,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让他两日后亲自来一趟东阿,再与我论此事!”
甄俨说完这一席话,怒气冲冲的一挥袖袍,转身摔门而去。
哐当一声,砸门声沉重有力,余音绕梁三尺而不绝。
甄姜平息胸中怒气,凑上前来,问道:“奉孝兄长,我二哥,这是想把我嫁给袁谭吗?要是如此的话,我今夜就带着小妹离家,直奔高苑。”
说完这话,甄姜那双星眸中充斥起前所未有的坚毅。
所有的爱意和执着,都在她的瞳孔中,流动着,燃烧着,凝成一道光环。
仿佛这一刻,她可以为了一个人,舍弃她曾经在乎的一切。
郭嘉又呷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笑道:“傻丫头,你哥看上去不通情理。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他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若是他想把你嫁给袁谭那小子,就不会叫我去请我家将军,而是叫我滚回高苑,日后再不相见了。”
说罢,郭嘉往酒葫芦里装了些酒,洒脱大笑,扬长而去,高叹道:“罢了,罢了,真是可怜我这把身子骨,还要为你们这点屁事,不停的赶来赶去。”
......
甄家,后院。
此时正站着三人,中间那人身着华服,脸上虽挂着几丝笑意,但笑意之中,又涵盖了三分蔑然,七分不满。
那人正是袁谭。
在他左侧的那人,纶巾儒袍,举止端庄,标准的文士打扮,正是荀谌。
在他右侧的那人,披坚执锐,杀气暗涌,显然是久经沙场,正是文丑。
望着后院的飞檐雕刻,袁谭开始有些不耐烦,暗暗握拳道:
“我袁家四世三公,何等尊贵的身份,千里迢迢来甄家拜访。他甄俨居然还摆起这么大的架子,让我们在院子里等如此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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