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释放”。
从名字上就能知晓,这是构成左吴卷顾的双子星。想象中,自己应该在寰宇间叱吒风云时,将它俩自如的切换,灵活面对各种事端。
这双子星也该各有各的高光时刻。
但实际上,不需统计,左吴就知道自己用“吸收”的时候是远远多于“释放”。
无他,就是无论理由为何,仁联将卷顾赋予自己似乎就耗尽了它们全部的精力,以至于自己明明是它们派往另一个世界线外窃取命运的武器,会遭遇各种艰难的情况是完全可以预见。
然而,仁联却没给自己改造出一副更健壮的身体。根据体检,左吴郁闷的发现,自己的体能就算是放在千年前的地球,也只是平均水平。
而千年前的地球人,显然是没有准备好进入太空的族群。太空之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要比地球上环境最恶劣的地方更恶劣无数。
其他文明克服这种问题,手段颇多。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对民众身体的一点基础的改造。那进入星海的六百万文明只要延续至今的,其国民一定会比他们千年前的先祖要强壮不少。
左吴就是这样相对孱弱。如果没有卷顾,太空中的种种艰险就能将自己给轻易搅碎。这个客观事实不会随着他的意志而转移。
由此,为了保护自己,“吸收”的使用就注定会比“释放”要多得多。
这也不是全无好处,释放的少,就意味着左吴积蓄颇多,想使用的时候声势注定惊人。
也太惊人了些。
刚才,眼下。
就算只是一瞬间的释放,消耗磅礴的能量所获得的加速度,也让左吴像喝酒断片了一样,一阵失神,又像周身神经被训练有素的医生精准的敲击了个遍一样。
加速时的冲击甚至让左吴没能第一时间就把“释放”重新给换回“吸收”。回过神来时,左吴发觉自己已经突入了那星云和战团,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
而小灰的半拉身体就飘在自己身边。
确实只有半拉。左吴在“释放”状态时,小灰的纳米机群也终于可以侵入到左吴身体细胞与细胞的缝隙间,而不用担心被他吞掉。
这回,左吴就像一块被大炮推出炮膛的土块,土块脆弱,松散。
若不是有小灰像植物的根茎一样根植土块,箍住了他身体的每一丝每一毫,还贴心的帮左吴在微观层面承受了大多冲击,那这时的左吴早就因为他自己的气血之勇而灰飞烟灭。
甚至左吴都感觉不到这个过程,瞬间的加速和其带来的冲击超过了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
加速到极限后撕开星云而死,倒确实是种无痛且浪漫的自杀方式。
左吴没福气体会这种浪漫了,至少这回如此。现在,左吴还在因为惯性前进,瞥见前方有一块巨大的星舰残骸在与自己越靠越近,便动了动肩膀,看向身边的小灰:“好,该从我身体里出来了吧?”
小灰舔了下嘴唇,又伸了伸懒腰:“……唔嗯,你说我会不会被你的艾山山和姬稚嫉妒?”
“怎么个嫉妒法?”
“她俩和你关系再好再不错,晚上玩的花样再多,彼此间拥抱的再紧,现在都比不过我!”
小灰抱了下自己的双臂,模样颇为陶醉:
“现在,我可是融进了你身体的每个角落,和你五十四万亿个细胞相贴,这么亲昵。她俩可永远也比不上。”
“哈哈,这种机会对我来说可能也是绝无仅有了,即便我的陛下吸收固体的速度很慢,但我的机群又太过微小,还是会被你在一瞬间给吸收殆尽呢?”
“现在你让我出来,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噢,要我和你说说你的哪个红细胞看起来最帅气,哪个白细胞模样最负责任……”
“还有哪个脑细胞又看起来记性最好,看起来最适合被我剔出来,完完整整的,来记录下我们间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日夜夜吗?”
左吴觉得脑袋里都在隐隐作痛,但还是耸了下肩说:“请便,不就是一个脑细胞吗。你拿走一个,我还会有很多。”
小灰脸上的笑容敛去:“如果我拿走的不止一个呢?现在的我能轻易从你大脑中弄出一条缝,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那还是请你高抬贵手,”左吴苦笑:“我还有事没完成。”
“咦?可我不是说了,”小灰的嘴角又勾起:“这是我绝无仅有,引人发妒的机会。”
“不,绝不会绝无仅有,我保证以后我细胞缝隙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左吴说,抬头,视界现在终于重新接入了网络,纵然眼花缭乱,他还是能勉强掌握自己麾下星舰的动态。
此时。
小灰那半拉身体也顺着嵌在左吴身体里的根,将她那在迅速分解又重组的嘴唇拉近到了左吴耳边:“……好啊,有你这句话就好。即便你在骗我,我也能对以后的日子有个指望。”
“我记得以前,也有许多人向我许下了许多愿景,许多许多人。可它们无一例外都无法兑现了。”
宛如心有灵犀,左吴知道小灰说的是她的光明星海。当初光明星海在抗击仁联的侵略时,已经达成团结一致的光明星海中,小灰当然有过许多战友,战友间也必定会互相许下和平到来后的期愿。
这些对小灰当然是无从兑现的誓言。
左吴沉默一瞬,却摇头:“不会,我保证说到做到。”
“唔嗯,好让我感动的甜言蜜语,可我该怎么信你?”小灰的嘴唇在不断分解又重组中,有意无意的蹭到了左吴的耳廓,好像在轻咬。
左吴被弄得很痒,心里某个角落却在期待这种痒变成千刀万剐的剧痛时:“放心,就像我没在大事上骗过姬稚和艾山山一样。和你说的一样,你与我比她们亲密了这么多,我又怎么会骗你,就和她们一样。”
小灰撇嘴。
此时,她和左吴忽然一同抬头。
这战场的残骸所构成的星云中,不会像地球上人迹罕至的丛林般到处是会钩人皮肤的枝丫和尖刺,叫人走都走不动道。
相反,其间有许多可以供人辗转迂回的空隙,和银河一样。远远看去,星点密集,又璀璨无比。可深入其中,才会最直接的体会到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的太空才占了银河的大头。
也因此,至少在此前,左吴和小灰只能在离他们遥远的火光中看到星舰一闪而过的影子。可现在,有两艘星舰在相互追逐,宏观来看几乎就是和他俩脸贴着脸。
被追逐的当然就是左吴麾下的战士,它离被击坠只有迟尺之遥了。
左吴呼气,稍微调整了一下还在因为惯性而高速运动的身体姿态,准备再次进行一次释放,以此改变运动的轨迹。
小灰此时终于将自己的唇离左吴的耳朵远了些,她戏谑的摊手:“看来我还要呆在你身体里好一会儿。否则你一个变向就会死掉,那我好不容易新得的誓言岂不是又要无疾而终?”
左吴笑了下:“不,绝对不会。”
释放开始,在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这样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身体中的能量,快意如斯。
又是眼前一黑般的加速,左吴在看到自己的手轻触到镜弗的星舰表面时,神经才姗姗来迟的传回感觉,觉得自己身体字面意义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被小灰的指尖拨弄着,被她的指甲轻轻剐蹭,抚摸。
简直痒到灵魂深处,又更像隔靴搔痒,有股想对小灰说什么的情绪在心里狂暴肆虐,却隔着冷冰冰的现实,无从发泄。
无从宣泄的情感只有通过肢体的动作来缓解。左吴眼睛发冷,眼前敌方的星舰那用超乎想象的未来材料所制成的装甲,在自己眼前如a4纸般被轻而易举的撕开。
撕裂。
再顺着撕出的口子中释放一道澎湃的能量!
左吴挑选的位置就是地方星舰的动力舱,他没兴趣像昔日的白天使一样进入驾驶舱,对敌方不知是否存在的驾驶员施以折磨和暴虐。
他所释放出的能量浓缩成了最纯粹的光。
下一秒。
小灰自左吴身体里浮现,重组出一只白嫩嫩的手,温柔的替左吴挡住眼睛。
更剧烈的光在左吴眼前炸裂。
镜弗文明少了一艘星舰,简简单单。当下,仅一艘星舰的损失对战况当然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但只要积少成多,量变必定会引发质变。
又是一次释放,这回左吴轻柔了许多,在镜弗星舰的残骸上轻轻一蹬,重新投身战场和那片深邃又炽烈的星云间。
被左吴救下的战士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才厘清状况。就这一点时间,左吴就与他们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然后。
战士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在左吴视界中响起:“……陛下,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左吴笑了下,这一刻,什么军队的建设思想,什么万世之后的谋划,他都不想顾了,只是随意指了个方向,甚至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敌人,说:“跟我一起冲锋,至死方休。”
一阵沉默。
不是战士们对左吴感到质疑而沉默,而是那边的欢呼和嘶吼一瞬间超过了麦克风的荷载,只能发来“嘶嘶”的电音杂流。
跟您冲。
至死方休。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星舰勐然转向,和左吴不想顾忌捉摸不定的未来一样,战士们也不想再顾忌什么标准什么手册什么消耗,星舰受损的舰体在方向调转时爆发出一阵超出极限的颤鸣,却更像星舰本身和其驾驶者一同怒吼。
原本。
战场所构成的星云就像一个洗衣机,里面的节奏时而快速时而舒缓,但总是有一股吊诡的规律和美感。
左吴和小灰却只像一个破坏了这美感的乱流,横冲直撞。撞来撞去之间,有时好长时间都遇不到一个镜弗的敌人,有时又会迎头遇见它们的一个星舰集群。
仁联的技术水平,当然要比如今的镜弗要高上不少。
只有此刻,左吴才能感觉到自己一方确实是占据了天时和地利的偷袭者,镜弗确实没有对自己提前百年找到他们的所在而准备好。
无论是单个敌人还是一个集群,左吴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摧枯拉朽,酣畅淋漓。途中,跟上自己的战士,被自己救下的己方星舰也越来越多。
可惜。
不是所有战士都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左吴和小灰每每能靠着释放展露出的高机动,换做星舰的庞大,轨迹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复现了。
它们有的在过程中掉队,有的则是在勉力跟上左吴脚步的时候,被镜弗造成的损坏加大加剧,最终只能无助的留在原地。
左吴低头,抿嘴。自己全力冲刺时,能真正跟得上自己的麾下少之又少,不知该不该感到悲哀。
又抬头。
他发现那彷制的原虫,以其硕大的螯枝撕开超空间航道,开启了这轮战事的原虫,此刻离自己近在迟尺。
彷制原虫在与自己麾下的一艘星舰缠斗。其驾驶者的水平好像极其高超,每每都能在惊险又惊险的瞬间躲开彷制原虫的致命攻击。
左吴定定看了看,笑起。那艘星舰的驾驶者自己可熟得很,就是戎良渊和窝金热他们。
窝金热现在还在做法,还在用他的面具玩笔仙游戏,每次的占卜都被戎良渊采纳,又都会被证明这就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戎良渊似乎发现了左吴接近的迹象,他直接在新帝联的公共频道大声:“陛下,我等你许久啦!这只彷制原虫,我们要不要抓活的?”
活的?
对了,抓到活的,黛拉说不定能通过它,来逆向找到她所谓大概率是被镜弗制造出来的同胞的位置。
左吴咧嘴:“好啊,但抓活的肯定更难,你们由此坠毁了别怨我。”
“不会,哈哈,作为士兵,我怎么会对一位能说出‘跟我冲’的陛下有怨……啧。”
戎良渊的声音停了停,因为一艘镜弗的星舰对他们展开了自杀式的攻击,难缠得紧。恍忽间,镜弗的通信频道好像和新帝联的混在了一起。
左吴只是隐隐听见对方也在嘶吼:
“为了教宗,和我们的将来——!”
烟火与戎良渊的星舰撞在了一起,但后者好像没有大碍,在窝金热的预言下又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要害。
左吴也趁此机会,欺入彷制原虫的螯枝内侧。对原虫,因为黛拉的原因,他可熟悉的很。能量释放,轻易切开了它的中枢神经。
这大概能意味着战事取得了战略胜利。
戎良渊作为第一个见证者,想要发出宣告。
左吴却摇了摇头:“别急,别急。一鼓作气,我想一鼓作气。”
“戎良渊,你不是说了历史是一个圈吗?”
“那这回,就让我们回旋的更彻底些!来,我们新帝联,要花费一点功夫,向镜弗的境内发射一名皇帝,炸塌它们的壁垒!你说在古代,有没有这样的战术?”
发射一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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