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琳、武恺与高明三人有理有据,而内阁是个说理的地方,南安王与王子腾不由现出难色,望向北静王。
北静王眼神阴霾!
从元春下诏,指定内阁干预此桉,再交由司礼监批红时起,他就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个桉子怕是动不了王宵的根本。
区区罢官,一个正六品的小官算什么,别说王宵不在乎,换了别人也不在乎。
官场上有一个潜规则,罢官不可怕,罢了还能起复,真正可怕的是降职!
罢官罢的是职务,降职降的是级别,就如王宵,官被罢了,但正六品的底色还在,将来起复最差也是从正六品干起。
而降职,是从正六品降到从六品,甚至正七品再往下,一旦级别下降,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北静王浑身生出了一种无力感,王宵攀咬到司礼监与钦天监,他凭什么敢?
所恃者,便是皇太后!
‘这贱妇!’
北静王内心的恨,倾尽三江之水也洗刷不尽,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元春真给自己戴了绿帽,本来对于他这种身份的王爷来说,戴绿帽不算什么,可是变了心就要命了。
指不定哪天王宵枕头风吹吹,把他先给铲除。
他越发觉得,元春不能留,必须死,当然,在这之前,他还要拿到足够的功劳,受封摄政王!
“那就内阁拟了,交由司礼监!”
北静王摆了摆手。
六名阁臣,依次票拟,大体是将王宵革职,居家待勘,对司礼监与钦天监的处理意见不提。
养心殿!
折子与卷宗到了元春手里,元春仔细看着,嘴角绽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今次的斗争她大获全胜,逼迫太后立誓不再与王宵相见,这对于她,是前所未有的一场胜利。
罢官可以接受,工部那个泥坑,有什么好混的?改日再给他授个好差使。
“你看看,折子提到了司礼监与钦天监,你给朕说说,选址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偏偏惊动了龙气?”
元春用手指叩了叩桉头,看向马督公!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马督公忙跪下来磕头。
“罢了,罢了,想必你也是受下面人蒙蔽,你自个儿查清楚,下不为例便是,这折子,把居家待勘划掉就批了罢!”
元春摆了摆手。
“是!”
马督公低眉顺眼应下,可眼里,闪出一抹怨毒。
说到底,他是北静王的人,不是元春的人,以前元春与北静王一条心,尚可视元春为主,如今元春明显偏坦王宵,而王宵又和黄公公勾勾搭搭,叫他不寒而栗。
不过马督公还是取来朱笔批示,再由元春盖上皇太后玺印,发还内阁。
……
傍晚时分,王宵还在吸收牢房里的死气怨气,突又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正是周嘉正与红绡。
周嘉正打开牢门,红绡笑道:“王公子,朝廷对你的决议下来了,革除官职,其余不究,你可以出去了!”
说着,一指疾点,一道气劲打在王宵的膻中穴上。
王宵稳如泰山。
“嗯!”
红绡暗暗点头,现出了赞许之色。
不管那一种人,最需要的什么?
是别人的信任!
不闪不避,正是给予红绡充分的信任,让她很是受用。
王宵稍一感受,真元运转恢复如初,并没有留下隐患。
不过却是脸一沉道:“革除官职,其余不究,朝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认定我有罪,只是那帮子老爷们开恩,赦了我的罪?”
红绡与周嘉正面面相觑。
周嘉正小心翼翼道:“王公子,你可别惹事啊,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王宵道:“有罪就定我的罪,没罪就明说,我不需要某些人开恩来赦免我,当然,我不是针对你们,两位能维护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回谢。”
说着,拱了拱手,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王宵渐行渐远的背影,周嘉正的心弦象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苦笑道:“有时候,真想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看他在想什么。”
红绡沉吟道:“王公子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门派,从小在师长的安排下按步就班的学艺,而王公子没有,他是依靠自己成长起来。
这样的人,缺乏对权威的敬畏,他未必会主动挑战权威,却是那种永不低头,永不屈从的性子,倘若权威试图压服他,他会不惜一切去反抗。
这也是他的道,心向自由,不妥协,不气馁,不愿意被人把脑袋摁进泥沟里,喝着污水,呼吸着臭气,任何事物都阻止不了他,他是这个时代的孤勇者。”
周嘉正回想着王宵的斗争经历,心里的热血了阵翻涌,可是再想到自己的处境,上有门派师长,并不能为所欲为,不禁叹了口气,担忧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为何不能藏住锋芒呢,等强大了再去做想做的事,也不为迟啊!”
红绡摇摇头道:“如果是那样,他就不是他了,一个人,面具戴的太久,会渐渐地变成面具的样子,我问你,你在华山派面对师长的时候,是戴着面具的你,还是真实的你?你现在和我说话,又是哪一个你?”
“这……”
周嘉正突然语塞,目中现出了迷惘!
……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谁呀!”
芳官一肚子恼火,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王……王大人,你……你回来了?”
芳官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不欢迎?别叫我王大人,我已经被罢官了!”
王宵微微一笑。
“王……王公子回来了,晴雯姐姐,王公子回来啦!”
芳官大叫着,撒腿往回跑。
晴雯带着藕官和芯官匆匆出来,见着王宵,满脸喜色顿时一敛,哼道:“站住,先别进来,你们两个,赶紧给他把衣服换了,旧衣服拿外面烧掉!”
“这……”
王宵怔怔站着。
“噗嗤!”
王宵已经搬外面住了,藕官和芯官抿嘴一笑,跑去王宵的屋子,取了件外套,七手八脚的给王宵换上,再把官服扔门外面,点火烧了。
一团团浓烟随着风儿打着旋,彷佛真有晦气被带走。
“嗯!”
晴雯点了点头,抱怨道:“谁曾想你这么快出来,也不叫人通个信,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本来我们几个姑娘用糖水熬点粥也就凑和了,你担待着吧,天色这么晚了,没谁再给你出去买菜。”
王宵瞪大眼睛道:“我坐牢回来你就这样对我?”
晴雯想板脸,却是脸面洋溢起越来越盛的笑容,终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王宵暗暗摇头,如果是黛玉,肯定会关心的询问哪儿伤着了,在里面有没有受苦之类,到底是晴雯啊。
“哈哈,王公子回来了,这官不当也罢,没做饭都来老夫家,就当是为王公子设了接风宴。”
这时,王太常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那就打扰了!”
王宵也不客气,带着晴雯诸女,去了隔壁的王太常家。
饭菜不是太丰盛,不过王宵也不在意,一边吃着,一边讲着被审问的情形。
听完之后,王太常感慨道:“王公子怕是不知道,就短短一天,外面已经闹翻天了,衙门里的很多青年官员要为你去请愿呢,暂时罢了官也不是坏事,官场上,谁没个起起伏伏,静下心来,沉淀自己,为下一次复出做准备就是了,王公子接下来可有打算?”
王宵澹澹道:“害我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纵然暂时打不得主人,也得把狗先给打掉,免得再有狗被放出来咬我,我得出去一趟,晴雯你们吃过自己回去,王大人,告辞!”
说着,站了起来,向王太常拱了拱手。
“哎~~”
王太常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王宵会再出弄什么妖娥子,只是道:“王公子注意分寸!”
“多谢!”
王宵微微一笑,转身而去,趁着夜色,摸到了赵双家。
赵双的尸体已经抬回家了,正在操办丧事,漆黑的棺椁摆放在灵堂里,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跌坐在地,泪眼涟涟。
“起!”
王宵立在暗处,运转真元,结起手印,低喝了声。
茆山派有很多操魂弄鬼的法术,以王宵现有的修为,纵然不刻意去学,施展几个简单的不成问题,其中就有拘魂术。
人刚死不久,魂魄尚未散去,可以将死者的生魂拘来。
就见棺中,一道虚影浮出,如气似雾,顿时,火光昏暗下来,一层说不出的阴影笼罩住了灵堂。
“双儿,可是你回来了?”
赵双老母大哭起来。
“呜呜呜~~”
灵堂中哭声大作。
王宵打量着那虚影,勉强可以看出赵双的模样,神情呆滞,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能力。
实际上这正是普通人魂魄的常态,称之为游魂,因过于虚弱,不能存世太久,往往在七天后,就会散尽。
而如林遗那等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死去,魂魄不仅不容易散,还有很大的概率会保持着生前的灵智。
“过来!”
王宵的手指,如牵着线,缓缓往回拽,灵堂中,随着虚影移动,刮起了阴风,火苗忽高忽低,纸钱打起了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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