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风怀疑赵君是有根据的。
这家伙向来胆大妄为、做事不计后果,行动多于智谋。
带着怀疑和担忧,戴春风马不停蹄的到了洛阳。
他一到洛阳,就被第一战区长官和河南政府官员抓了壮丁,纷纷出面请求戴春风下令军统尽快侦破此案。
hen省政府高官李培基亲自拜访戴春风。
了解详情后,戴春风突然问道:“韦先生这事会不会是红党干的?”
这话问的李培基愣住了,反应过来坚决说道:“绝对不可能。”
在戴春风看来这个案子只要和红党有一点关系, 就可以顺水推舟,洗刷掉军统头上的嫌疑。
李培基走后,在外面等待召见的赵君走了进来。
在老部下面前,戴春风懒得拐弯抹角,劈头盖脸问道:“人呢?韦孝儒到底去哪里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
赵君见戴春风语气如此肯定,尽管心里发虚,还是摇头,坚决说道:“属下也知道案情重大, 需要尽快破案,但却是没有任何线索。”
这话戴春风却是不信,阴霾的眼神直盯着赵君,“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真不是。”
赵君心里突突直跳,还是坚决否认。
“哼,那就好,既然你说不是,我暂且相信你。”
此刻戴春风语气逐渐缓和下来,“光天化日绑架行政专员,团体中除了你,别人恐怕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
只要事情和军统无关,戴春风也懒得理会,他现在忙着筹备中美合作所的事情,懒得理会这种事情。
但就怕这个节骨眼上,赵君此人捅出大篓子,坏了军统的声誉。
“既然不是军统干的, 那就马上集中人手,研究出侦破方向,尽快破案。”
“是。”赵君心里有鬼,嘴里答应着,额头冷汗直流。
或许这个时候,戴春风再坚持一下,赵君很可能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找戴春风兜底,来个恶人先告状,只要栽赃韦孝儒和红党挂钩,说自己已经暗中将他处决,这件事情自然会不了了之。
但刚才李培基已经否定了韦孝儒和红党的关系,他这个时候再诬陷,就显得有点居心叵测了。
赵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事情又不是自己干的,即便最终查出来,也不过是个领导不力的罪名,自己一个少将专员,谁能拿自己怎么样?
再说了, 戴春风向来护犊子,他就不信他赵君出事了,戴春风能见死不救?
如释重负的戴春风离开河南才几天时间,案件就有了突破性进展,结果让他震怒。
赵君确实和此案有关,正是赵君的手下,目前在豫东担任混城队队长的曹银屏所为。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的清晨。
这天,天刚蒙蒙亮,河南东部商丘县城郊外的一条公路上,出现了一群行色匆匆的身影。
这群人虽然伪装成商人,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一股行伍气息。
一伙人大摇大摆的来到关卡面前,正准备强行通过,就被执勤的哨兵拦住。
“干什么的?去哪里?行李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哈哈哈,几位军爷,小本买卖,来,这点东西几位军爷留着喝茶。”
为首的商人立刻拿出几张法币,塞了过来。
“哼,少来这一套,将行李放下,接受检查。”
“快点!”
“嘿,误会,几位,都是自己人,其实我们是混城队的。”
“混成队的?混成队的也要检查,包裹里不会是私货吧?嘿嘿!”
“妈的,让开,也不看看爷爷是什么人。”
商人眼看这些哨兵不吃这一套,纷纷亮出身份,拔出手枪。
“哎吆歪,土匪啊,弟兄们,干他。”
哨兵一声吆喝,十几人立刻拿枪将一群商人围拢起来。
“砰”一声,不知谁先开了枪,双方立刻交火。
双方死伤二十几人,随后保安队大部人马赶到,双拳难敌四手,商人很快被控制。
有个手脚利落的却在押解的途中溜之大吉。
跑掉的“商人”自然是曹银屏。
他明面上担任混城队队长,暗中却干着走私的买卖,捞取外快。
他的商人小队每次走私鸦片,路过其他军队驻守的地盘,都会被关卡吃拿卡要、雁过拔毛、敲诈勒索。
走私的是鸦片,偏偏还不能暴露身份。
这让曹银屏恼怒至极。
所以他这次选的是新路线,这里驻扎的是豫东保安队,不过是地方武装,即使出了事,自己亮出正规军的架势,他们还不得毕恭毕敬的送自己离开?
曹银屏想的很好,但是他撞到的是韦孝儒的手下。
韦孝儒对鸦片大烟深恶痛绝,一上任就下文,一旦抓到走私鸦片的,一律逮捕,货物当场没收。
曹银屏逃走后,立刻向自己的上级赵君汇报。
赵君听了这事也很生气,立刻给韦孝儒写信,要求他放人并且归还鸦片。
韦孝儒混迹官场不久,还没有官僚的圆滑习气,有的只是读书人的执拗和高傲,自然不将赵君放在眼里,他早就看不惯军统特务的蛮横和霸道,收到书信,全然不理会,反而下令将全体走私分子悉数枪毙,并且张贴告示。
走私小队被全部枪毙的消息让赵君暴跳如雷,他做梦也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行署专员,竟然敢杀自己这个少将的人,断自己的财路。
梁子就此结下。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赵君立刻和曹银屏商量暗杀掉韦孝儒。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韦孝儒前往洛阳开会,就住在任职校长的朋友宿舍里。
得到消息的曹银屏认为机会难得,找到赵君,请求立刻下手。
赵君觉得在临时省会实施这样的行动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但他压根经不住曹银屏的软磨硬泡,模棱两可的说道:“随便你们。”
这个随便自然就是同意了。
当晚几个黑衣人就破门而入,将韦孝儒和他的随从绑架。
曹银屏担心事情暴露,一不做二不休,将学校还亮着灯的屋内人全部绑架。
几个不相干的人也遭了飞来横祸。
几个“肉票”被打晕立刻塞上了汽车,随即被拉到一个废弃的军用机场。
军用机场旁有口枯井,几个“肉票”直接被扔进枯井活埋。
第二天曹银屏向赵君汇报。
赵君也不在乎,他杀人杀的多了,虽然不是自己亲自操刀,但也觉得理直气壮,只是告诫道:“这几天你不要出去,先避避风头再说。”
案件引起轩然大波后,赵君也没有当回事,想要破案,自然离不开警察和军统,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军统在河南的站长因为连环杀人案已经被调离,这里他就是军统的老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偏偏这个风不是别人透出去的,而是他们的自己人。
几天后,赵君的勤务兵到洛阳亨达利钟表店买手表,说是给赵君买的,要选一块最好的给他送去看看。
听说是赵君这位军统少将,老板不敢马虎,挑出最好的表交给一个店员,让他和来人一道去赵的办公室。
不料,这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
店员跟勤务兵离去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老板找人去赵君的办公室询问,办公室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
老板以为是店员拿了手表逃跑了,赶紧向警局报案,并开具手表样式以供查访,压根没有想过有人冒充赵君的勤务兵或者是勤务兵杀人越货。
如果赵君的勤务兵自己“享用”这块名贵手表,“店员窃表”案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可手表是身份地位的标志,是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一个勤务兵哪里敢享用少将级军官才有资格佩戴的手表?
过了几天,勤务兵将手表拿到一个旧货店出卖,旧货店早就接到警局的通知,一看这块表与亨达利报失的手表一模一样,老板不敢收赃,赶紧向警报告。
勤务兵被带到警局,毫不犹豫地亮明自己军统的身份,以为这个身份可以吓到警局的人。
警局的人追问下去,勤务兵像他的主子一样胆大包天,一脸的满不在乎,不屑道:“区区一块手表,这算什么要紧事,马上放我出去,不然我们赵专员生气了,把你们这些家伙和某专员一样坑埋了事!”
一听某专员,警局抓住这个线索不放。
一个佯装好奇。
一个得意卖弄。
勤务兵大言不惭,将赵君、曹银屏如何活埋韦孝儒等六人的情形全部说了出来。
警局马上将其供词报告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顶文。
蒋顶文深知赵君的能量,一旦走漏风声,再想抓住他就难了,于是打电话请赵君来长官部议事。
赵君自然没有想到案情已被侦破,悠然前往,谁想一到长官部就被即扣押。
曹银屏眼看赵君一去不归,料到大事不好,迅速出逃,不想半路就被抓了回来。
抓了军统的人自然要通知戴春风,对于赵君闯下这样的大祸又刻意隐瞒,戴春风气得七窍生烟。
可气愤归气愤,这个时候戴春风想的还是怎么保他安然无恙。
赵君作为军统“四大杀手”之一,是军统的有功之臣,为军统立下过汗马功劳,在军统也是不可替代的杀手。
无论在军统的地位还是在戴春风的心目中,赵君都无比重要,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失去这员猛将。
戴春风当即电请蒋顶文,希望将赵君等人交给军统查办。
蒋顶文既不愿得罪戴笠,又不敢私自做主,但呈报常某人后迟迟不见答复,只好将案子暂时报下耐心等待。
戴春风同时给赵君发了一封电报。
“你在军统工作,劳苦功高,决无意外,我一定负责,你可安心等待……”
收到戴春风的电报,赵君料到戴春风会救他出狱,而且猜测常申凯也会对他网开一面,原本就没有太大压力,如今见到戴春的亲的信,心里更加放松。
他既相信戴春风不会失信于他,也相信戴春风有这个能力。
因此相对于焦虑的戴春风,赵君反而每天住在看守所当着自己的大爷,好吃好喝的供着,好不惬意。
但往往事情总会朝着料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毕竟期待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晴天霹雳。
连戴春风都没有想到,好好的事情竟会平地起惊雷。
一直没有答复的常申凯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
而戴春风在求情的路上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的压力来自“二陈”。
戴春风和“二陈”的矛盾由来已久。
自打在沪上股票交易所第一次见到陈国夫,戴春风就对这个鸠形鹄面的“痨病鬼”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句充满鄙夷的“小瘪三”,在时隔20年之后每每想起,戴春风还会感到莫大的侮辱与愤慨。
作为果党元老陈x美的侄子,“二陈”有太多骄傲的资本,尤其陈x美对常申凯有提携之恩,“二陈”对常申凯执子侄礼,深得恩宠与庇护。
“元老后代”加果党新贵,哪里会把流氓出身的“小混混”戴雨农放在眼里!!!
偏偏冤家路窄,本属于复兴社的特务处,在成立不久又从属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成了二处。
由暗处到了明处,原本可以为开展工作提供很多便利,可该局局长却是陈力夫,也就是说,陈力夫成了戴春风的顶头上司。
这个留洋归来的洋硕士对戴春风更是充满鄙夷与不屑,对特务处不放过一切机会实施打压和限制,甚至连军委会的证章都不肯多发给二处。
戴春风只得通过郑杰民向参谋本部要了许多证章和差假证,以致大多数特工的对外活动统统都是用参谋本部第五处的名义。
陈力夫的打压没能阻止特务处的发展,相反,抗战爆发后,二处摇身一变独立顶起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牌子,将领导这个统计局的陈力夫“踢出”局外,另行成立一个从属于果党党部的调查统计局--中统。
虽说两局平级,但“二陈”把持党务多年,让陈力夫回组织部组建调查统计局,等于把他“打回”了大本营,
“二陈”伸向军事委员会的臂膀由此斩断。
在常申凯看来,战时扩大军事特务组织势在必行,一个覆盖各战区、沦陷区乃至东南亚开展对日情报工作的特工组织是十分必要的,尽管军统的工作不仅仅对日情报,军统的触角深入到了经济、金融、邮检、缉私等等多个领域、这也大幅度地拉开了与中统的距离。
尽管常某人为了平息议论反对,在职务上仅仅给了戴春风一个少将副局长,但对“二陈”来说,军统的强大就代表着中统的衰微。
只要有机会,“二陈”就不会忘记对戴春风及军统的攻讦与削弱。
一直暗暗留意戴春风举动的徐增恩探听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二陈兄弟。
韦孝儒案的侦破为“二陈”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报复机会。
韦孝儒毕竟是多年的果党干部,如今被活埋杀死,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与韦孝儒同时遇害的教务主任南西光,其兄南西成就是中统干部,“二陈”岂能不为他们伸冤?
“二陈”毕竟是常某人的晚辈,又是心腹干将,他们的意见对常某人的影响不能说不大。
但终归常申凯要权衡利弊,倘若凶手换作他人,也许他不会犹豫,却偏偏是赵君。
此人作为军统的杀手,出手无往不利,为他除了很多眼中刺肉中钉,确确实实是立过大功的。
而且他也要考虑戴春风的意见。
案件正在僵持中,按照戴春风的想法,这件事情无非是找个替罪羊。
毕竟直接坑杀韦孝儒的是曹银屏等人,赵君在此案中不过是领导责任。
没有曹银屏的坚持,就不会有韦案的发生。
所以赵理君被送至第一战区长官部军法执行监组织军法会审之初,内定中赵君并不在必杀之列,但一个人的洛阳之行改变了赵君的命运。手机用户看烽火之谍影风云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305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