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的确是想要重获卫家信任,但在他内心深处,也冒出了另外的一个念头,窝囊!
若是卫家与别的家族一样,只是他治下的一个普通家族,那么,事情肯定会是另外的一个样子。
若他真的能做到恩出于上,那么,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夏皇心中的怨恨,不单单是针对太后,也在针对卫家。
“不对,这不对!”
当意识到自己连卫家都怨上了的时候,夏皇猛地甩了甩头。
然后,夏皇就笑了。
苦笑!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他尚且如此,那么,卫家人呢?
也就是在这一刻,夏皇明白,他想了几十年的,一统天下的皇图霸业,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陈连!”
夏皇抬头望向守在门口的陈连,轻轻招了招手。
“陛下!”
陈连进门看向夏皇,恭敬地行了一礼,等夏皇吩咐。
“去找毅亲王,就说,太后,还是葬入皇陵,跟先帝合葬吧!”
“然后,你再去一趟卫家,请卫老将军,还有长公主、以及朕那妹夫,一同进宫一趟!”
“是!”
听了夏皇的吩咐,陈连动作飞快。
毅亲王本来正配合礼部制定太后治丧的章程,因为夏皇对太后的不在乎,这让毅亲王很为难。
当陈连带着夏皇的最新指示过来,听到夏皇改变了主意,毅亲王最算是喜笑颜开。
“好,好,这才对嘛!”
知道夏皇改变主意,全了孝道,毅亲王自然是满意得很。
陈连跟毅亲王传达完夏皇的旨意,便匆匆出宫,去往卫家传达夏皇的口谕。
听闻夏皇召见,卫霍只是笑了笑,收拾了下衣装,便随着陈连赶往皇宫。
同行的,还有长公主和卫定疆。
至于卫无殇和元宝,因为不在夏皇召见的范围,两人也就没有同行,只是在家里等消息。
“小叔叔,你说,陛下召见祖父和爹娘他们,是要做什么?”
“会不会……?”
元宝想到太后的死,很怕夏皇因为这事儿就发神经。
“放心吧,皇帝舅舅不会的!”
卫无殇轻声开口,安慰了元宝一句,“就只是,外祖母她,唉……”
想到太后的自挂东南枝,卫无殇也是想不明白,他外祖母这么做,自己倒是痛快了,可是,夏皇跟卫家的关系,也就永远多了一根摘不掉的刺。
有这根刺的存在,大夏的未来堪忧。
“小叔叔,你说,外祖母真的会是自杀吗?”
“不然呢?”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有心人的算计?”
“之前,外祖母算计我们,娘跟外祖母闹了一场,陛下出面求情,祖父都没有应下。”
“这事儿,肯定会让陛下心里有怨气。”
“这,不至于吧!”
卫无殇听了元宝的这一番分析,微微皱了皱眉,“若是有人能在宫里做下这种事情,那么,岂不是说皇帝舅舅的安全也没保障?”
“正常情况下,应该不至于!”
“但这事情太匪夷所思,我怎么想,都觉得外祖母不至于自寻短见!”
在元宝看来,皇帝是太后的亲儿子,长公主是太后的亲闺女,她再怎么心狠,也应该不至于把自己的儿子、闺女都给坑得死死的吧!
要知道,她这样一死,就在皇帝跟卫家之间扎下了一根钉子。
除非,除非她脑子有坑,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凶残。
“等着吧,等祖父和爹娘回来,跟他们商量一下!”
卫无殇叹了口气。
事实上,不管太后是自杀,还是他杀,她死在这个时候,这根刺都永远存在了。
即便是这件事情说清了,皇帝跟卫家之间的关系,也回不到当初了。
可问题是,这事情没办法说清啊。
……
皇宫,御书房。
夏皇见到了卫霍、卫定疆和长公主,还没开口,就见长公主冲到近前,猛地抓住了夏皇的衣领。
“大哥,你就是这样照顾咱娘的?”
“小妹……”
夏皇被长公主这一手给弄呆了。
卫霍和卫定疆爷儿俩也被长公主这一手给惊呆了!
“娘子!”
卫定疆急眼,生怕夏皇借机收拾自家媳妇儿。
然而,没等他近前,长公主就猛地扭头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一边站着!”
“呃……?!”
成亲多年,卫定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长公主。
长公主一句话吼住卫定疆,扭头又望向夏皇,声色俱厉,道:“你明知道我跟娘闹了别扭,你不知道哄哄她么?”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一统天下,皇图霸业?”
“小妹,你冤枉我了!”
夏皇觉得很冤枉。
“我冤枉你?”
长公主气冲冲地望向长公主,“你是不是觉得母后做的这些事情,会得罪了卫家?你担心皇族跟卫家起了嫌隙?”
“是!”
“屁!”
长公主愤怒之下,直接爆了粗口。
“我们是姻亲啊!”
“就算是有什么矛盾,也可以慢慢商量着来。你怎么能什么事情都往这上面想?”
“我……”
夏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长公主的质问。
在他看来,这事儿的确是会影响到他跟卫家的关系。而且,太后的一番算计,不单单是牵扯到了卫家,还有跟卫家结亲的三家。
“你,混蛋!”
长公主用力一推,夏皇身体踉跄着后退,坐到了椅子上。
夏皇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言语。
在被长公主这般对待之前,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可现在,听了长公主的话,他知道,太后的死,他的确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儿媳妇!”
就在此时,卫霍开口了。
卫霍一开口,长公主就没了刚才的气焰。
她可以吼夏皇,因为那是她亲哥。
她能吼卫定疆,因为卫定疆宠着她。
可面对作为公爹的卫霍,长公主只是一个儿媳妇。
“你先回去吧!”
卫霍没有对于长公主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开口,打发她出宫。
长公主沉默片刻,缓声道:“爹,儿媳想要给母后守灵!”
“那就去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话,并不适合长公主听到。
等到长公主离开,卫霍这才抬头望向夏皇,躬身一礼,道:“陛下召见我们夫子,不知所为何事?”
“老将军,朕知道,母后这事儿一出,卫家人已经很难再信任朕。”
“陛下言重了!”
对于夏皇的这一番认定,卫霍心里是认同的,但是嘴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场面上的话,跟心里话,那是绝对两样的。
“老将军,您这是糊弄朕啊!”
“不瞒您老人家,之前的时候,朕一直觉得自己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对待卫家。可是,在朕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我的心里,已经是怨恨上了您!”
“恨您为什么要拧着这事儿不放!”
“可是转过头来看看,明明你们才是受委屈的一方,是母后的错。朕有什么资格怨恨你们?”
“然而,朕知道,只要朕还在皇位上,便会忍不住想起这事儿,心里也会控制不住地怨恨你们。”
“所以,朕已经想明白了。朕,该退位了!”
“若不然,这大夏的江山社稷,终会在朕的手里走到尽头。”
“……?!”
“……!!!”
听到夏皇的这一番言语,卫霍懵了!卫定疆傻了!
“朕准备用一年的时间,选出合适的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并不一定是朕的儿子!”
“朕将重启太祖皇帝时的竞储法!”
竞储法!
乃是大夏开国太祖皇帝选择继承人的法子。
最终胜出者不是太祖皇帝的嫡子,而是太祖皇帝的大哥的儿子。
不过,从太祖皇帝之后,大夏就再没有启动过竞储法。
不客气的说,如今的夏皇一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夏太祖的后人。虽然他们有血脉上的关系,但他们其实是鹊巢鸠占之人。
卫霍和卫定疆听到夏皇如此言语,整个人都不好了。
竞储法,的确是能选出惊才绝艳的继承人。
但问题是,施行竞储法,不单单会引发皇族的一番动荡。整个大夏,都将经历一次新的洗牌。
这才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陛下,这个,是不是草率了点?”
饶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卫霍,也被夏皇的这一手操作给惊呆了。
这一趟进宫,卫老爷子感觉自己这上了年纪的心脏,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这皇帝,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呢?
“老将军,唯有如此,大夏才能继续向前!”
夏皇态度坚决地望向卫老爷子,诚挚开口。
卫霍默然。
他想了想,已经是明白了夏皇为什么要重启竞储法。
若是继承帝位的是夏皇的儿子,那么,太后的这一笔乱账,真的是算不清的。
“陛下,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卫霍深吸一口气,“太后的事情,老夫也有过错。老夫已经想好了,从即日起,便离开京城,远离大夏!”
“只要陛下允准老夫能落叶归根,葬进卫家祖坟,老夫便再无所求!”
竞储法,固然能选出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可问题是,大夏是不是能经得起这样的一场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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