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将乔故心瞧的太浅显了。
他对乔故心的心思一无所知,而乔故心却将他算的透彻,瞧瞧这一环接着一环,严丝合缝出一点岔子都有可能提前坏事。
之前,沈秋河还觉得乔故心对沈崇远还不错,至少看起来总比对旁人上心。
可结果呢,如今看来却是笑话,大约打从一开乔故心就是想刺激郑氏。
要知道郑氏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最在乎的肯定是沈崇远,一但沈崇远表现的跟乔故心亲近了,郑氏肯定心里不痛快,这般只会让郑氏更加的疯狂没有理智,而后万劫不复。
也许再早一些,打从她进门之后,就在外头养人。
那么丰厚的嫁妆,能养多少为她办事的人?
沈秋河让人盯着院子,可却没想到,乔故心也许已经暗中故意给行凶之人方便,他如何防的住?
怪不得,乔故心这么有手段,却不动二房的下人,故意留个大口子。
这份心思,若为男子,必然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他竟然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该是原来就有的,毕竟,顾相的外孙女,能差到哪去?
“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素来管案子的沈秋河,在案子跟前却是头一次想问问布局的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乔故心为沈秋河添上新茶,“聪明如沈大人,此事心中不该早有定论?”
她以为,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沈秋河缓缓的闭上眼睛,“为何?我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与我相伴多年的发妻?”
问完之后,沈秋河猛地睁开眼睛。
乔故心为何对国公府这般熟悉?王四查遍所有的记录,都没有瞧见过工部的人的踪迹,整个工部都不曾来国公府,怎会偏偏是宁顺候知道的这般清楚?
还有那字迹,还有口味,不是乔故心突然改变的,而是历经多年,慢慢的磨出来的。
再然后,顾氏这一世在外人看来自然风光,可是为何上一世却是被休,究竟是谁在暗处,扭转乾坤?
而乔故心,本来他们未曾多有接触,可乔故心却满心的拒绝自己。
沈秋河一开始还以为乔故心是不小心弄丢那荷包的,后来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好听得罪了乔故心,现在看来本就是她千想万算的,处心积虑的寻机会丢了这门婚事。
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乔故心同自己一样,也是重新来过的人。
被沈秋河说中真相,乔故心将茶壶慢慢的放在一旁,可是茶壶嘴依旧没有赌气的对准沈秋河,教养使然。
乔故心身子微微的往后,抬头看着沈秋河,唇慢慢的勾起,“因为,我在国公府度日如年,因为我在国公府生不如死!”
而后眼猛的眯了起来,“你可知道,我盼着死盼了多久了?”
自戕乃是大罪,要给母家抹黑。宁顺候如何她不在乎,她怕远在老家的乔文清被人指指点点,她怕被送到庄子上的顾氏,被人肆意的欺辱!
如今,她让沈秋河尝了这内宅蹉跎人的手段,她让沈秋河左右无奈,她让沈秋河吃不好睡不好。
不过只是这么几天,沈秋河的心便冷了,可知道自己上一世是如何熬的?
看沈秋河嘴唇微动,却问不得一句为何,乔故心笑的自然是愈发的灿烂。
一切如她所想的那般。
沈秋河求得宫里赐婚,打自己了一个措手不及,而自己却仔细筹谋,却也让沈秋河感觉感觉到无可奈何!
乔文柄说乔故心极善下棋,棋子落下变化莫测,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在网中。
还有这个什么生辰礼,乔故心如何看不出来沈秋河的期盼,可是乔故心本就没打算给他这些东西。
曾经,自己也过过生辰,沈秋河怎么处理的?从大街上随便买点糕点打发自己?
乔故心没指望他对自己好多,也没想过什么情深意长,只是觉得沈秋河多看重自己一分,自己的日子便会好过一些。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从前沈秋河给自己的痛苦,自己都会还给他!
听着乔故心声声质问,沈秋河手慢慢的攥紧拳头,“你要我如何做?”
当年,自己也不过是头一次成亲,并不知什么叫情爱。父亲兄长一朝全没了,只有他守着一个诺大的国公府,还有寡母寡嫂。
对于这个不怎么熟悉的未婚妻,沈秋河也没多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他入狱的时候,侯府没有退婚,所以即便乔故心有个被休妻的母亲,当时已经位居高位的沈秋河,还是将乔故心迎进门来。
国公府情况特殊,必然是要让省心的人进门,大婚当日他开口警告,无可厚非!
只不过相处久了,对于这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沈秋河也慢慢的在乎了。
沈秋河以为他们是在相濡以沫中暗生情谊,可却不知道在乔故心眼里竟然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是你同我说的,母亲只是嘴巴厉害,并无坏心,我们做晚辈的不该那般斤斤计较。是你同我说的,嫂嫂是个可怜人,左右被说两句也不掉块肉,左耳朵进右耳出,日久见人心,嫂嫂总会懂你的。”
“是你说的你不爱过生辰,亦是你说的,只求平淡安稳,无欲无求。”
“我是有病吗?”看沈秋河还在那絮叨,乔故心突然抬高了声音,“怎么可能正常人喜欢的我都不喜欢!我又不是庙里的供的神佛,分明就是因为你的冷漠!”
若是当初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人能为她撑一下腰,不说撑腰了,但凡公正一点,也许她也不会窝囊成那般样子。
诚如那话说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即便是在内院也是,若非乔故心委曲求全,国公府如何能安宁?瞧瞧现在,不也是乌烟瘴气的,差点闹出人命来?
乔故心闭上眼睛,不去想从前的日子,那些个暗无天月的日子,那些过数着时辰煎熬着过的日子。
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被无视的人,就只能乖乖的挂在墙上,跟那字画一样,只供观赏!
看着乔故心歇斯底里的呐喊,沈秋河脸色也渐冷,“你非要让我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吗?你宁顺候府不过有个外室便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你为何又能安然的坐在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不可动摇?”
也许,刚开始乔故心的日子是不好过,可是后来呢?
沈秋河也会暗暗的护着她,有个妾氏当着沈秋河的面给乔故心甩脸色,随即就被沈秋河处置了,可是知道乔故心善良心软,怕吓到乔故心,便只说那妾氏病了。
至于庶子,他不过是为了留个后。
有个庶子出了意外,沈秋河也并非有多少感觉,倒是看着乔故心哭的死去活来,沈秋河怕乔故心哭坏了身子,前去安慰,可乔故心反而哭的更伤心了。
沈秋河没法子了,正好那姨娘过生辰,沈秋河便大操大办,想着那庶子的生母都欢天喜地的热闹,她还有什么可哭的?
可乔故心又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他怕说出来乔故心觉得自己冷血,便一直将真相压在心底。
乔故心说什么被偏爱的问才有恃无恐,可是她不想想,若不是得自己看中,一个没孩子没母家撑腰的权臣嫡妻是如何坐稳自己的位置的。
难不成,真的天真的以为,是因为善良吗?
沈秋河将事情说破,乔故心突然沉默了,原来真相竟然是如此?
原来,沈秋河对自己是日久生情,可偏偏自己对他是日久生冰!
也许,沈秋河也没错,宁顺候都把相府嫡女休了,而相府还没出头,自然是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有母如此,女儿又能优秀到哪去?
乔故心不知道自己品行算不算端正,毕竟上一世所有的大度温良都是装出来的。至于那哭泣,一是自保,怕火烧再自己的身上,二来却也为自己不幸哭一哭。
想到过去的种种,乔故心忍不住笑了一声,“若我知道,我上一世不被退亲还能嫁给你,是因为你落难的时候侯府没有落井下石,我便是毁了名声也要与你家退亲!”
即便名声毁了,不过就是送庄子或者嫁给个没本事的男人,可至少她有口敢言,至少不会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比个下人都不如!
看沈秋河还要说话,乔故心冷冷的说了一句,“迟来的情深,比草贱!”
新婚之夜你冷言相待,看着自己被蹉跎,你冷颜已对。
郑氏磨人的手段,他还没有全部见识呢。
唇还是勾着的,“沈大人,我们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了,情呀爱呀的再提便矫情了,倒不如想一想,如今该如何收场?”
说是一大把年岁了,可乔故心因为突然笑了,美目流转,光彩照人,似能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沈秋河收回视线,心里乱的很,良久之后,他想他该说一句,“对不住。”只一开口却瞧着乔故心脸色随即变的不耐,而后才又说道,“那药,你喝了吗?”
如今,乔故心明显是有准备的,该是早早就知道了郑氏的目的。
郑氏利用了府医,怕府医被怀疑,早早的安排他们逃出去了。
毕竟若是死的人太多了,便是大案子,若是闹不好,怕是得捅到府外,届时不得不按律法处置了。
既如此,沈秋河觉得乔故心该是不会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可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乔故心重新端起了茶杯,只在手中轻轻的摇了摇,只是没往嘴边放,抬手倒在一旁,“茶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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