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乐琼一身月白色裙装,臂上还挽着胧雾似的臂帛,面上略施粉黛,樱唇浅抿,将那气质衬托得柔婉又纯净。
最绝的是她还在额间戴了条细纱抹额,好像生怕人看不出她头上受了伤似的,抬眼看人时,眸光盈盈,倒真叫是一个娇弱可人儿。
谢乐盈并没有立刻回应谢乐琼,而是当做没听见似的,保持着不大不小的声音与谢瑶英说笑,“我就说,入宫露脸这样的事情,四妹妹怎么会错过,前几日还听说要死要活,这会儿就大好了。”
两旁的下人闻声看来,谁还不知道这些贵女们之间的小九九,都发出细微的嗤笑。
谢乐琼苍白的脸色霎时就变得涨红,她定了定神,盈着眼泪看向谢乐盈,“二姐姐你,为何要这样说我?”
她本来就是想过来拉拢谢乐盈的,此时谢瑶英风光无限,她就不信谢乐盈甘心!可没想到,谢乐盈这个蠢货,居然丝毫也看不到自己的眼色!
看不看得到是一回事,想不想看又是另一回事。
谢乐盈“啊”了一声,仿佛才注意到她似的,“四妹妹隔这么远就听到啦?五感清晰,想必伤的也没有多重。”
谢乐盈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中,仿佛还带了一丝恨意。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落难时,谢乐琼是怎么落井下石的!
说完这些,谢乐盈也懒得再看谢乐琼的脸色,径自挽着谢瑶英的手上车,留**后的谢乐琼满脸尴尬怨毒。
入宫时,谢家一行人还碰到了许知珩,谢瑶英大喜,便邀许知珩同行,时不时掀开马车窗帘与他说笑几句,很快就到了宫中。
多数女眷都被叫去了皇后那里,知道谢瑶英是唯一一个与各家男子一同入殿面圣的女子时,众命妇们神色各异,只有谢乐盈脸上是纯粹的欣喜。
朝堂之上,君主之下。
那曾在谢府宣读过赐婚圣旨的宦官目光锐利得划过众人,最终停在谢瑶英身上,神情赞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咨尔谢氏长女瑶英,柔明益著,淑慎攸彰。蹈和成性,体顺为心。可封盛宁县主,锡之诏册。尔其敬慎威仪,无致失坠,用膺宠命,克保宜家。保此殊荣,弥高德范,钦哉!”
盛宁县主,盛宁二字,寓有盛京安宁之意。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百官议论纷纷,看向那神色谦和恭顺的少女时,便更觉得“盛宁”二字于那荣辱不惊的性子当之无愧,赞不绝口。
皇帝含着笑,看着谢瑶英的眼里尽是赞赏、不住点头,忽然他想起什么,便笑道:“此前朕赐婚县主于景峤,亦是受皇后所托,当时不明皇后为何对尔如此爱重,现在看来,朕亦是明白了。”
提及裴景峤,谢瑶英差点挂不住表情,只能躬身应声,“臣女叩谢陛下嘉赏。”
皇帝点点头,突然看向百官中的谢从鹤,“谢爱卿,可是在翰林院任侍讲一职?”
谢从鹤激动得两股战战,连忙跪身应答。
“爱卿教女有方,侍讲屈才,即日,便升为翰林学士罢。”
从四品直接越级升为三品,可见皇帝有多赞赏谢瑶英。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谢从鹤此人,百官不敢恭维,说这人吧,才华没有,攀权附势的本事倒是上佳……不过他们酸也酸不来,谁叫人家“会生”不是?
谢从鹤激动的老泪纵横,恨不得当场吟出一片对皇帝歌功颂德的文章。
众官员看他的眼里,有羡慕,亦有不齿。
这是又有人怀念起故去的陆寺卿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有一说一,必会挫挫谢从鹤的锐气。
谢瑶英受封后,便被皇后派来的汀玉姑姑叫去了玉桐宫。
临出门前,因为听到舅舅的名字,谢瑶英不禁驻足了一下,仔细去听殿中的诏言。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躬履邦图,厉精治本,参赞万微之务,遴求四近之贤。
咨江陵许知府许研之子知珩,挺王佐之伟材,负人伦之硕望。多识旧章,望实弥优。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然,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封从一品外将一职,赐“江南大将军”称号。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尔其罄一心而翼戴。副四海之具瞻,勉勤猷念,庸副旁求。钦哉!”
谢瑶英在殿外听着,眼中不自觉露出高兴的笑意,汀玉姑姑站在一旁等候,也不催促,面带笑容得待诏书念完。
“您封了县主,谢大人封了学士,许将军晋了品级,真是三喜临门的好事,”汀玉姑姑真心实意得笑起来,“恭喜县主。”
谢瑶英选择性忽略了谢从鹤的名字,高兴之色不减,也没有因为自己封了县主而得意,仍然谦恭得向汀玉姑姑福了个身子,“多谢姑姑,咱们走吧。”
汀玉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应了声“诺”,便带着谢瑶英向玉桐宫走去。
这一世的玉桐宫,和上一世并没多大变化,谢瑶英一路走,一路看着沿途的景色,也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汀玉姑姑领着她到玉桐宫小花园内,便顿住步子。
“请姑娘在此等候,”汀玉姑姑笑着解释道:“殿内命妇贵女众多,娘娘与您有些贴心话要说,便择了这个避开人群的园子,您在此处稍作,待奴婢去通知娘娘一声。”
谢瑶英温和应声。
待汀玉姑姑走后,她便落身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着。
皇后找自己,无非又是与裴景峤的婚事。别的不怕,就怕皇后今天是冲着订婚期来的,或者说,把自己叫来这么个地方,是为了故技重施,引她与裴景峤见面……
这样想的时候,她还真听到了一声男子的咳嗽。
谢瑶英连忙站起身来,只是看向来人的时候,她眼中的忧愁就变为了愕然。
“太子殿下?”这还是谢瑶英分辨了许久,才认出了太子的。
那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的男子,几乎瘦的可以称作是骷髅架子,他一左一右的下人小心搀扶着,闻声艰难得抬头看向谢瑶英。
裴景约深陷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最终他像是认出了谢瑶英,张唇想要说些什么时,出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两旁的下人们大惊失色,连忙怒斥谢瑶英,“何人骤然出声惊了殿下?”
谢瑶英从惊愕中回神,俯身称罪。
离上次见到太子不过数十日,怎么太子就病重得成了这幅样子?!
虽说谢瑶英前世也见过太子这副模样,可那时她本就见太子得不多,以为是太子病重已久……现在看来,一个好端端的、健康壮实的成年男子,怎么可能短短数十天就枯瘦成了这幅模样??
太子咳个不止,听那沙哑竭力的声音,直叫人担心他会咳出一口血来。
过了片刻,他总算好受了些,示意下人扶自己去石桌旁边。
一只枯枝般干瘦的手捉着谢瑶英的胳膊,轻轻往上抬了抬,“瑶英妹妹,咳、我没事,下人们不晓事,你快起来罢。”
谢瑶英生怕下一秒他的手就会折断,连忙站起身来,看向面容憔悴青白的裴景约。
“殿下,您这是……”
裴景约挥挥手,将下人们赶开,下人们也不敢走远,拿着厚厚得绸缎垫子在石凳上,扶着裴景约坐下,才躬身退到一旁。
“无事,”裴景约笑笑,瘦的脱相的脸却因着笑容看起来更加骇人,“小病而已。”
这还叫小病,那真是没有大病了!
谢瑶英忍不住蹙起眉。
她与太子两世相识,太子都曾帮过她不小的忙,现在见太子病成这样,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这是何时开始的病?”谢瑶英拧紧眉头,真心实意得为他焦急,”太医可曾说过原因?”
裴景约咳了两声,虽形容枯槁,可依旧保持着宽容和善的笑着,微微摇头道:“这是我胎里带出来的旧疾,太医觉察不出病症,且我此前身体健好,也不曾想过会在这时发作。”
胎里带出来的旧疾?这样快的消耗人体,太医却查不出病症?
谢瑶英敏锐得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三言两语,她也无法从前世的记忆中找到什么线索。
看着裴景约的模样,谢瑶英略一推算时间,便知裴景约怕是命不久矣,至多撑不过今年的春天。
她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忧愁,裴景约也看得出来。
这阵子来了许多“关心”他病情的,除了父皇母后,便只有谢瑶英,是在真心为自己而哀伤叹气。
裴景约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百官待命宫中时,翰林侍讲谢从鹤、也就是谢瑶英的父亲,酒后失言的一句话。
当时裴景约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现下看着面前容貌清丽的少女、和她脸上毫不作假的伤感焦急时,裴景约那几乎瘦脱了相的脸上,忽然……艰难得冒出一丝红晕。
裴景约说了什么,谢瑶英神思恍惚间没听清,便再问了一遍。
“殿下,您说什么?”
裴景约急促的咳了一声,脸上看起来居然有了点正常人的血色。
他声音沙哑而轻。
“我说,瑶英妹妹让令父带给我的话……我收到了。”
谢瑶英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自己“让谢从鹤带的话”是什么时,饶她活了两世,也忍不住噌得一下红了脸。
——女儿此生非太子不嫁。
谢瑶英早就忘了这事,眼下也没准备,剧烈得咳嗽起来,脸上通红,一时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解释。
“殿下,其实……”
裴景约抿了下苍白唇,仿佛不好意思似的,打断了谢瑶英的话,“我只是想说……”
裴景约知道,自己长得没有其他兄弟们好看,也生的肥胖,脑子也愚笨,朝堂的百官们私下议论他无能,世家贵女们也暗里瞧不上他。
若不是“子凭母贵”,恐怕自己就会被人光明正大的辱骂轻蔑,这宫里,也早已没有了他这个“废物皇子”的容身之地。
他从来不敢想,有人会那样热烈的、“非太子不嫁”那样的孺慕着自己。
裴景约真心实意的笑起来。
“瑶英妹妹,多谢你。”
多谢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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