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茫茫海道扬帆时
小池塘边有两块光滑的石头，两个少年张开双臂躺在石头上，惬意的晒着太阳。
“林兄，你真是从江南来的？”
“嗯。”
“听说江南可富庶了，那里的人一天要吃三顿，每天倒在大街上的馒头和白米都堆成山，家里养的猫啊狗啊顿顿都吃肉，乞丐到了那里想饿上一顿都难啊！”赵天明眯着眼，露出向往的神色。
林左愣了一下，这里也有个江南？
“你知道江南在哪里吗？”林左问道。
“江南当然在龙江之南，是九州最最繁华之地！”
“龙江？？”
……
天色暗下来，两人在屋后摘了些果子吃了起来。
赵天明咬着青色的果子，酸得龇牙咧嘴，口水都流到地上去了，林左却仿佛没有味觉般静静地咀嚼着。
他在脑中默默整理着这一天所得的信息。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儋州，儋州是九州最南方的一块属地，却与九州大陆不相连通，这是一块巨大的海岛。
江南是龙江南面几个州县的统称，那里富庶无比。龙江是九州最大的一条江，西起天山，绵延辗转数千里东流入海。传说这条大江是一条巨龙身躯所化，故称龙江，居住在龙江周边的百姓更是将龙神塑像请入家中，每日供奉祈福。
而那龙江起源之地天山，便是传说中的玄天圣宗所在。
当下是玄天三千四百九十年，即玄天圣宗开宗立派已有将近三千五百年历史，这三千多年来，九州三十六郡由无数宗门势力轮流执掌，但是玄天圣宗始终统治着九州所有的势力。
这天下有无数修行者，但是只有玄天圣宗才是九州正统，可修成正果，成就大道。相对而言，儋州的巫术确实是个旁门左道。即便如此，修行巫术的巫师依然拥有着凡人难以企及的超凡力量。
赵天明离开眼瞎的老母亲后，便一直在街头巷尾偷鸡摸狗，倒也听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时间长了，便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对这个世界的大致印象。
“天明，你……想你的母亲吗？”林左吐出一颗果核，突然问道。
赵天明楞了一下，而后眉头微皱道，“别提那老不死的了，眼瞎了自己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害的我自己跑出去，在外面这几年我好几次都快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你要是和你母亲一起生活，好歹有个家，总不会像在外面那么困难吧？”
“嘿，小左啊，你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当然不懂。”赵天明冷笑一声，瞥了林左一眼道：“总归是我老娘，我活着就不可能饿死她，但是村里的人都已经在偷偷的找死人肉吃了，我真怕哪一天回去看着村民围着我娘在吃她。她死是迟早的事情，与其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村民分食，不如我先逃出去。”
林左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有人飞天遁地，有人神游太虚。这又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的穷人饿死，没有人怜悯。麻木的人们根本没有力量的反抗，因为镇压在他们头上的不仅仅是强权恶人，还有冷漠的修行者。
这样的世界……命运，可真开的一手好玩笑啊！
这清净的场所待了不过两天，年轻的巫师便来接他们了。
“巫师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年轻巫师虽然表现的桀骜，又不喜欢跟他们交流，但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也发现他其实也没什么坏心肠，至少比世上的恶人要好上许多，因此二人也不再那般拘谨。
巫师瞥了说话的赵天明一眼，突然邪魅一笑。
“去带你们见神仙。”
两人第一次看到巫师笑，而这一抹笑容竟然让两人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黑鹰展翅跃起，穿过层层迷雾，很快便飞离了这缥缈仙境。
大约小半日的功夫，黑鹰已经飞到了汪洋大海之上。
而在黑鹰的下方，赫然是一艘巨大的海船。
黑鹰在空中盘旋一阵，便落到了海船的甲板之上。
年轻巫师一路没有言语，两个少年也不敢说话。此刻的二人总有些忐忑，不知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船上看不见其他人影，两个少年像是刚进豪门的仆人，低头跟在巫师后面碎步走着，也不太敢东张西望。
“进去吧，你们大概要在这船上待半个月。”巫师推开脚下的一块盖板，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两名少年忙钻进窄小的洞口。
甲板底下是一个十分空旷的船舱，刚走下阶梯，二人都愣住了，这里面竟然还有七个跟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你们好。”赵天明露出僵硬的笑容，抬手问好。
船舱内比较昏暗，不过依稀能看到那七个少年露出友善的笑容，却并没有人出声回应。
舱内其实是众少年的卧房，地板上整齐的铺着九个床铺。那七名少年都盘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有些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左二人走到空余的那两张床铺旁坐了下来。
赵天明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一直不说话，简直比不吃饭还难受。
他扫了众人一眼，低声问道：“你们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吗？”
“应该是出海。”一个壮硕的少年回答道。
“好像是去找仙岛。”
“据说岛上有仙人。”
“仙人能教我们仙法。”
……
几个少年叽叽喳喳很快聊开了，林左眉头一挑，突然问道：“你们先前怎么都不出声？”一个个的搞得跟哑巴一样，怪吓人的。
少年们猛然一静。
“我们也是刚来船上，大家相互都不认识。”一个高挑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你们都是怎么来的？”林左接着问到。
……
一番交流，林左才大致了解了这些少年的情况。
他们分别来自儋州不同的地方，除了林左以外基本上都是乞丐或者流民，是那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透明人”。他们相互并不认识，每个人都是被儋州的某个巫师收留一段时间后，今日统一送到这船上来的。
关于此行的去向，有的巫师告诉他们是去仙岛，有的说是去寻仙法，还有的说是找仙丹的。反正听起来就像是随便敷衍小朋友的，偏偏这些单纯的少年还真信了。
“怎么感觉就像跟一群傻子在一起？”林左默默的背过身去，背后的八名少年聊得热火朝天，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船上有充足的水和食物，众少年每天吃吃喝喝聊聊天，倒也不觉得生活无趣。只是这海船随着海水的起伏不断晃动，其他少年常年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早就习惯了各种不适，林左却异常难受，第一天就晕船晕的厉害，晚上便自己跑到甲板上吐了起来。
船上除了他们几个少年，就只有三个人，包括接他二人过来的那个年轻巫师。
“怎么，这么点颠簸就受不了了？”林左趴在围栏便狂吐的时候，那年轻巫师竟跑过来嘲讽了一句。
“你特么有病吧？”林左心里骂了一句，却有些诧异，这个高冷的巫师怎么突然主动找自己说话了？
“喝口水漱漱口。”巫师递过来一个茶杯。
林左此时已经吐的两眼冒金星，他虚弱的转过身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咽了下去。
“给你漱口的。”巫师眉头微微一皱，而后有突然一笑，“呵呵，你跟他们不太一样啊。”
林左猛然一惊，只觉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是啊，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本就不该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泯然与众生才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这个世界上有巫师，有修行者，自己的异处如果被这些大能发现，会不会被解剖？
林左眼帘微垂，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年轻的巫师。
“嘿嘿，不妨认识一下，我叫游生。”年轻巫师眨了眨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眯起的双眼中闪烁着温和的笑意，让人十分舒心。
“我叫林左。”林左木讷的伸出右手，下意识的要和对方握手。
名叫游生的巫师没有理会那只尴尬的右手，拍了拍林左的肩膀说道：“你以后就睡甲板上面吧，晕船的时候出来吐也方便，哈哈。”
林左讪讪收回右手，脸颊微微抽搐着，“巫师大人真会开玩笑！”
“别叫我什么大人，我看你挺顺眼的，叫我游生就好啦。”
林左张了张嘴，没敢叫。
“我姓九。”游生接着说道。
“九哥。”
“哈哈，别叫我九哥，我们巫族所有人都姓九，你还是叫我游生哥吧。”游生大笑。
“好的游生哥。”
夜风袭过，微微有些凉。
林左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试探的问道：“游生哥，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啊？”
游生倚着栏杆，望向海船前进的方向。
“九穹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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