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6.急救
邹客北只是呆立在那里,他感到大脑异常清醒,但脑海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一步一步朝已经有数人冲过去的方向走去,他的肩胛和腰身几乎生锈了一般,整个人一耸一耸地走下台阶,每走过一步,仿佛动作都更慢了些。
眼前的场景仿佛变得很慢,他却无法抓住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忙碌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
刚关上排水口的工作人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那斜向的锋利铁条已经嵌入了少女的躯体,如果此时将那些侵入物取下可能会造成大出血,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但如果不那么做,又能怎么样呢?
另一个员工迅速反应过来,将排水口的栅栏拆下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些铁条是焊死的永固防护,所以现在应该去找链锯一类的东西直接将铁栅栏锯断,随后将少女连人带侵入物一同取下来再做处理。
但那又需要多久呢?上哪里去找能完成这种精细活计的切割设备呢?没人知道,几人只是面面相觑地原地打转。
邹客北缓步来到中央舞池前,透过那透明的池壁他能很清晰地看到自己最珍视的人身上流逝的生机。
邹凌霄的侧颜掩映在如烟飘散的发丝中,朱唇轻启,仿佛带着微笑,双眼轻闭,那似乎是精疲力竭的战士最希望看到的、让整个家温暖起来的表情。
如果死亡来临时,她能够以这样一副仙姿绰约的样貌迎接这一时刻,她会高兴吗?
这个愚蠢的问题一闪而逝,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尽管她似乎已无生命体征了。
赶回的工作人员提着液压钳回来了,此时池中蓝得将要发出荧光的积水已经从其它排水口悄悄溜走了许多,邹凌霄的头颅逐渐露出了水面,而那条虎鲸看起来早已跟随它的驯兽师离开了此处。
点点露珠勾连着披散的发丝,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一丛海带,点点血滴融入其中,血液一开始被稀释地几乎无法分辨,随着水位的下降,邹凌霄的整个后脑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
工作人员赶忙扶住了有低头趋势的躯体,她必须维持不动,直到铁条被弄开,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救了。
邹客北仍隔着透明的池壁看着女儿的侧脸,他看着工作人员一用力,被液压剪压迫的嵌入脑后的铁条转过一个角度,嵌入得更深了一些。他本应该大发雷霆的,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当然不仅因为他清楚此时的责备只会让事情更棘手,还因为有种强烈的欲望,把凌霄的尸体完整地带回去的欲望,正盘旋在他的心头。
他相信,灵魂学研究一定能在这方面做出些突破。
此刻的他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鹿?章鱼?一个又一个堪称疯狂的实验略过他的脑海,他感到自己正逐渐失控,一些绝对违背人伦道德的想法泉涌而出,很快填满了他的脑海。
但在那之前,女儿的身体绝对不能受到器质性损伤,否则一切都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很遗憾,这个梦想并没成为现实,被取下来的邹凌霄脑后挂着半根斜向切入的铁条,颅骨有些明显的凹陷。她的小腿肚上也深深嵌入了一整条有些弧度的铁条,那里的肌肉几乎被完全切开了。
最惨烈的损伤发生在脊椎,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微微有些弧度的铁条径直切入了她两截脊椎骨之间的缝隙,用肉眼都能看到那微露的白骨。
没人敢尝试人工呼吸,也没人敢去动早已躺在一边的起搏器。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活下来。即使活了下来,颈椎和脊椎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了。
周围的死寂已经持续许久了,邹凌霄的尸体被趴放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呼吸,不断有混杂的献血沿着那倾斜的铁条朝地面上滴落。
“请放心,我会好好追究各位的责任的。”邹客北在说话时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女儿的后脑勺,神情僵硬得有些可怕,整张脸仿佛只剩下了嘴在动。
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驻园医生在拥有丰富解剖经验的邹客北配合下已经尽可能维持了尸体的完整,他取出了嵌入物,重构了脊髓和颈椎的物理联结,缝合了受损肌肉。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付出有何意义,尸体的完整性是否真那么重要,但鉴于自己处于理亏的一方,他还是乖乖听从了这个有些癫狂的父亲的命令。
手术结束后的邹凌霄正静静躺在病床上,仿佛她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在守候的邹客北眼中,她的胸口不止一次重新开始起伏,她的睫毛也不止一次微微跳动,但直到最后,错觉纷纷消散,奇迹没有发生。
园方的代表此时已经来到了这里,沉默地围着这对一天前还满面春风的父女。
“此次事故园方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我希望你们能看清这个事实。”邹客北的声音维持着极端的平稳,这在对方眼中就成了极度的压抑。
“邹先生,我无意冒犯,但是您是否意识到,您在闭园期间偷入园区造成的后果,本不应全由园区承担?”
邹客北在心中肯定了这说法,在他眼中,这事故其实他应该负全责。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围绕邹凌霄的研究要推进,他需要从艾尔兰铎海洋公园多那些赔偿才可能推进他的构想。
毕竟,那些东西不可能通过科研基金的审批。
“哦?那么是谁允许这种潜规则存在的呢?”他瞟了一眼跳出来的刺儿头,“请你认清现实,尊敬的先生,真正能够决定该事件是否会公开的,是我。如果我没有这种声量,现在你们应该连把我灭口的想法都有了,我说的对吗?”
被充作停尸间的病房陷入了寂静,连在一般病房常有的仪器声都没有。
“我希望你们的赔偿不低于这个数字。”他拿起一边的纸堆中的其中一张,“这对你们而言并不会是负担。”
对方几人结果纸张,互相看了看,那是一笔巨款,不过仅是对个人而言,对这种程度的事件来说,那远远不够。意识到这点后园方几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等待他进一步提出条件。
邹客北露出了一丝笑容:“剩下的,就是维持她的身体与到来时一样完好地返回轩辕。如果有必要,请调用低温空运吧。”
确认他没有更多要求后,对方几人点了点头,随后又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商谈。邹客北最后在私了合同上签了字——划去了代理殡葬费用。
这比钱本来能让他一跃进入富裕阶层,但他并没有去享受生活。
运载着邹凌霄的飞机一降落,邹客北连夜联系的一系列服务就已经开始运转了。低温灵车正在机场等候,它们将把少女的尸身运送到邹客北远程指挥购买的生物体环境维持设备上——这是这个年代的尖端技术,随后,等他的房产准备完毕,就继续将尸体运到那里。
当然,人们一定会对这些过程产生质疑的,邹客北也十分清楚这点,因此在他的设计下,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完整的过程。出租灵车的小小协会可能会认为自己正转运一具十分重要的躯体,环境稳态装置的商家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位副教授产生的全新植物人治疗方案实验,莫名其妙突然卖掉一块荒地的横断省政府则可能认为他想要一栋度假之处。
尽管地皮购买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走完程序,临时地窖却已经几乎完工了,工程队可能会猜这是一个全新的酒窖。
等到维生设备和少女一同被运入高原上的临时地窖中,距离父女二人离开轩辕仅仅过去了一周而已。
然而他们二人从此的命运,已然完全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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