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笔,梁与钦粗粗看了看写的这幅字,轻叹了一声。
果然心中有事,静不下来,字也显得浮躁。
不过他也并未将写好的字揉了去,而是像往常一般,铺在桌上,让它自己一点点晾干。
细想这一年多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多,还要让人想不到。
他原以为自己会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每日玩玩闹闹,按着家中的安排去活。但走到今日,遇了这么些人,经了这么些事,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做的,而从前倒是自己禁锢了自己。
梁与钦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出门,瞧见小南正拿着扫帚,准备开始干活了。
“小瑾来了吗?”梁与钦问道。
“没。”小南向梁与钦行了个礼,回道。
“噢。”梁与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要出去一趟,帮我把竹青赭石叫来吧。”
话音刚落,小南便转身要去后院帮梁与钦叫人。
“还有。”梁与钦声音略高了点,“等小瑾来了,告诉她厨房里给她留了面。”
“她要是问起……”小南顿了顿,难得主动开口。
“如实说你不知道就好。”梁与钦眉角有些意外之色,但很快便隐去了,略有些无奈,“她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梁与钦一边往梁子怀的书房去,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门口。
“二哥儿。”门口的小厮见梁与钦直愣愣地就要进去,赶紧给梁与钦行了个礼,趁机拦下,“小人去给您通传一声。”
“噢,去吧。”梁与钦回过神来,止住了步子,心中这才开始有些紧张。
小厮快步往里走去,对着守在梁子怀屋门口的小厮交谈了一番,随后又跑了回来。
“二哥儿,主君昨个儿歇在大娘子那儿了,现下正在那边用膳,还未回来。”小厮对梁与钦说道,“要不二哥儿您晚些时候再来?”
“无妨,我去母亲那儿便是。”梁与钦说完便离开了。
两处地方离得不远,只是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准备又要再来一次了。
走到院门口,梁与钦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走神了,刚要开口问守门小厮,却见院内一个路过的女使瞥见他一眼便慌慌忙忙跑进了正屋。
小厮随着梁与钦的目光看去,便也知道里头的人晓得梁与钦来了,于是便没有多问。他们这些都是大娘子手下的人,对于梁与钦自然是没多少敬重。
想来是去给通报的。梁与钦在心中想着,瞧小厮也不睬他,于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里面的回音。
不过一会儿,里面却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隐约传出几句“一大早就来找晦气”之类的话,后又渐渐静了下来。
好一阵,那个进去传话的女使才出来,脸红红的,看表情不怎么高兴地往梁与钦的方向来,嘴中不知念叨着些什么。
“二哥儿,主君和大娘子喊您进去。”女使草草行了个礼,对梁与钦说道。
梁与钦点了点头,就往里去。
“哟,银菊姑娘,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那看门小厮和女使调笑着。
“还不是这一早来的,明明是那位找的晦气,大娘子气都撒在我身上。”银菊没好气地说道。
“小声点儿,别让那位听到啊。”小厮斜看了一眼梁与钦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
“哼,谁怕他啊。”银菊口上虽这样说,声音还是小了几分。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梁与钦便听不见了,对于这种话他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走到屋门口,见里面有个婢女正在清理着地上碎掉的碗碟和残羹,梁与钦又做了个深呼吸,这次进门。
“父亲、母亲,与钦来给二位请安了。”梁与钦行着礼,对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两人说道。
“好好,坐吧。”相对于脸撇向一边的张氏而言,梁子怀还是给了梁与钦几分面子的。
“多谢父亲母亲。”虽然张氏没有给他好脸色,但该做的礼,他还是得做足。
坐下之后,梁与钦斟酌着如何开口,茶倒刚好上来了,他原不觉得口渴,看到茶水,才感嗓子似乎被黏住一番,于是端起茶碗。
“与钦,刚好你来,我同你母亲也有些事想和你说。”梁子怀先开了口,对梁与钦说道,“是有关你的亲事。”
“与钦今日来也有此意。”梁与钦匆匆放下手中茶碗,起身对梁子怀说道。
梁子怀瞧他着急的样子,便想起昨日他维护程墨瑾的那副样子,于是并不让梁与钦继续说下去。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同你母亲都属意孙学士家的四姑娘。”梁子怀脸上没有之前的柔和,收回了目光,“孙家世代书香,你母亲也听说孙四姑娘在京都官眷中风评甚好,温柔贤淑,相貌也好。”
“父亲……”
“孙学士同我也交好,上次同他提起,他对你印象也是不错。”梁子怀继续说道,“你哥哥已有一子,你妹妹也嫁为人妇,你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今日不是同你商量,而是让你不要再惹事,安安分分的,等着去提亲。”张氏开口,又阻了梁与钦的话。
“父亲、母亲,与钦已心有所属,恕与钦不能娶孙四姑娘。”梁与钦皱着眉头对二人说道。
“好好跟你说,你不乐意,非要那个臭丫头是吗?”张氏见梁与钦这样就来气,本被梁子怀安抚好的情绪又上来了,“那丫头行为不轨,要害你哥哥的儿子,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没有,那不是她做的。”梁与钦速速解释着,“昨日下午从三姨娘那儿离开,我便直接带她出去吃饭了,酒楼食客伙计皆可作证,而我们回来时,已经是大哥哥要出去请大夫的时候了,她怎么会是在家中放猫害嫂嫂的人呢?”
“你还好意思说大夫,她请来的那个什么胡大夫,看病看一半就跑了,要不是我孙儿福大命大,早就胎死……”张氏说着说着,发觉越说越不吉利,赶紧噤了声。
“我和小瑾一起去的医馆,但当时医馆伙计说许大夫到魏家出诊去了,只有胡大夫在,我们这才兵分两路,先请了胡大夫,让小瑾带回来,我又去魏家等许大夫。”梁与钦继续解释道,“且我今日一早就让竹青赭石去医馆寻这二人,一会儿他们便能到,定能证明我说的话。”
“哼,魏家受官家恩惠,向来是有宫里的太医看病,那里要得了许大夫去看诊。”张氏念叨着,倒也再提不出什么别的质疑。
“那猫呢?”梁子怀见到梁与钦尽力为一个婢女开脱的样子,只觉他越来越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从前虽说惹祸,但也从来不会忤逆尊长,现今受官家赏识,倒变得目无尊长了,“所有人都瞧见你嫂嫂被猫所伤,而整个宅子也只有你那院子养着猫。”
“我的院子同嫂嫂出事的位置相隔甚远,那猫从前并未在其他地方出现过,而昨日恰恰出现在哪儿,定然是有人抓去的。”梁与钦分析着,“与钦昨日回去后也询问了一番我不在宅中时发生的事,说是除了我院中的人,五妹妹身边的女使小月见过那猫,且举证猫是我院中饲养的人也是她。”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你妹妹指示婢女害人?荒唐!”梁子怀一听梁与钦的话,愈发不高兴起来,“她一小姑娘,她懂什么?”
“与钦并非此意。”梁与钦回道,“猫是动物,没有思想,不受到威胁,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人是活的,脑子里想什么要做什么,却很难猜测。罪魁祸首,必是既知晓狸猫存在,事发时又在宅中的人。”
“如今你为了一个奴婢,竟这样污蔑自己的亲妹妹,你真是昏了头了。”梁子怀有过一瞬犹豫,但马上便又骂起梁与钦来。
“那也未必。”张氏一听梁与钦说是关乎刘氏,立即转了风向,“我早看出来那家子不是安分的。”
“胡扯,他们娘仨平日安分守己,同谢氏都不怎么往来,再者,铮儿也说和她二哥哥亲近,怎么可能设计害他们呢?”梁子怀一听张氏如此说,又急了眼,维护起来。
“嘿,你居然冲我发狠,你说他昏了头,我看你才昏了头,我就不信狐狸精还能养出个羊崽子来。”张氏也跟梁子怀斗起气来。
梁与钦眼见他们就要越吵越偏,没人阻止,怕是能吵个三天三夜。
“父亲、母亲,此事或许还要进一步查证,但还有一件事,与钦不得不说了。”梁与钦提高了些声量,好让乱哄哄的两人听到。
“你说!”张氏一听梁与钦还有话说,想着肯定还跟刘氏有关,立刻停了下来,而梁子怀也只好止住了。
“与钦想说的,是之前祖母被人下毒之事。”梁与钦对二人说道。
“那事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就是你之前那个洒扫洗衣的婢女。”梁子怀皱起眉来,“难不成,你又要为那个婢女开脱了?”
“并非开脱,而是背后主使,另有其人。”梁与钦恭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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