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里的唐诚
唐诚有时候会去冰冰乐找叶清河。不过大多数是星期二、四、六。因为叶清河和他老妈讲好了,在这个暑假里星期一、三、五要在店里看店,然后等暑假结束后就给他五百块钱当作打工的报酬。
虽然叶清河也抗议过欺压童工工资太低。
可是被老妈一句“已经十六岁的人了还童啊童的,你没发育啊你,我要是个爷们儿我就绝对不这么说”气得胸闷了半天。抗议到最后达成协议以六百块告终。
所以唐诚也就不会在一、三、五去找他了。因为去了他也是在看店。而即使是二、四、六去找他,也要下午。
因为上午去的话,他一定在睡觉。而从大清早就坐在店里的那些女生,就会一直地坐在店里,喝完一杯冰又叫一杯水,目的就是等那个冰沙王子起床可以看他两眼。
那些女生每次听到毕妈妈讲小浪还在睡觉的时候都会脸红心跳地低下头去,脑中想象的全部都是他睡觉的裸露性感画面或者头发乱翘的可爱镜头,却集体选择性地忽略了那本该和“懒惰”联系起来的本质。
青春期的荷尔蒙是最美的颜料,能够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描画成最迷人的样子。风的呼吸,又或者雨的脚步,都成为见证恋爱的乐曲。
不知道他睡觉会不会流口水呀?
流口水也很可爱!
会是裸睡吗?
陈秋霞你真不害臊!
算了吧刘诗兰,你上次还和我说你梦见叶清河在游泳更衣室里换衣服脱得精光光呢!
我去你大爷……
唐诚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从一群目光发烫的女生中间穿行过去,然后和毕妈妈半尴尬地打过招呼后掀开门帘,穿过后院屋檐下一段小小的距离,然后转弯进了叶清河的房间。尽管他对于听到叶清河叫他妈妈江红花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现在的面无表情,可是要他按照叶清河说的那样叫“红花”或者“小红”还真的是项挑战心理极限的运动。
所以他每次都是小声地叫一句“阿姨”后,就把眼光丢到地上死也不抬起来。
没有任何意外,他果然是刚刚起床,头发在后脑袋上翘起一小块。一双眼睛半睁半闭。
夏末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在他鼻梁照出一块明亮的光斑,他的五官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篷而立体,刀削斧凿般的轮廓此例笼罩在一片不耐烦的起床气里。
“早上好。”叶清河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唐诚朝那个巨大的用来做沙发的沙袋上一躺,“现在两点四十七。”
叶清河没理他,穿着短裤走去浴室,伸手在脑袋后面比画了一个“我懒得理你”的手势。“你该改改你的作息时间了。你还记得明天开学么?”唐诚对着浴室里问。
“啊?快开学啦?”叶清河压根儿忘记了这档子事儿。
“所以我来找你,一起去买书包吧,我之前的那个书包差不多应该换了。”唐诚看了看他挂在墙上的那个书包,“而且正好,你的书包不是也坏掉了么。”
“是的,因为毕业吃散伙饭那天被你踩了六脚。我还记着呢。”因为刷牙,所以声音含糊但还听得清楚。
唐诚也记得。
初三毕业吃散伙饭那天,所有人都喝高了,啤酒泡沫洒得满地都是。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初三的一切都他妈见鬼去吧。
这一句话就像咒语似的突然砸落在每个人的头上,然后所有人就跟鬼上身一样集体从包里拿出那些试卷参考书字典风油精,等等等等,能撕的都撕了,能摔的也摔了,实在搞不动的就泄恨似的踩两脚,别提多兴奋了。
特别是那些平时一副鸡都能咬死她般娇弱的女生,也异常地凶猛,像是冲在战场最前线的革命战士,就差撕开胸口的衣服大吼“向我开炮”了。
叶清河和唐诚合力踩扁了一个书包后,叶清河勾着唐诚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眯着眼睛打量着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书包说:“哈哈,真解恨……就是有点眼熟,有点像我的·……靠!就是我的!”
叶清河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来,“可是我老妈还没给我钱。”抬手指了指写字台上的那个机器猫,“就它肚子里有十几个硬币,我估计能买个好一点的塑料袋。”
“我有钱。我送你个好了。你收拾好了没?好了就走了。”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你管我,老子有的是钱。”
夕阳从井池的西面倾斜着照过来,照穿了一整条街。
树荫摇晃着,仿佛无数双手,不舍地挽留着最后的夏天。橘红色的光点铺在路上,有着模糊而光亮的边缘。夕阳铺在每一片爬山虎的叶子上。
于是围墙也变成金黄色。风吹过去,叶子翻出灰色的背面,于是围墙又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夕阳照着往回走的两个男生的后背。一个两手插在口袋里,一个双手交叉在脑后,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头。
而相同的地方是他们的背后,大腿的地方,都是一个黑色的背包,往上是长长的斜背的黑色肩带,越过青春期男生日渐宽阔的肩膀,消失在肩膀的另一边。
“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吧。”
“嗯。可是……不想告别夏天。”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叶清河习惯性地伸出手,摸到闹钟后抓起来扔了出去。现在用的这一个闹钟有着橡皮球的外壳,看起来就像个小型篮球一样,就算被丢出去撞到墙壁或者地板还可以跳来跳去,怎么丢都弄不坏。
这是江红花的伟大发明。因为叶清河已经摔坏无数个闹钟了。
丢掉闹钟后也不知道闹钟滚到了哪个角落。反正声音小了很多。叶清河闭着眼睛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可是睡着睡着总觉得不踏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继续睡了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翻身,叶清河就像五雷轰顶般地觉悟了为什么——
“老妈我今天开学啊!你有点做母亲的样子好不好啊!为母则强啊!你一把年纪了你应该为人师表啊……”
叶清河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急吼吼地拉开抽屉,从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衣服里扯出衣服和裤子,胡乱地往身上招呼着。长胳膊长腿儿,舒展在清晨的阳光里,看起来有一种少年所特有的清瘦。
“妈有没有吃的啊?”
水龙头晔啦啦地流水。牙膏喷在水槽边上。
“妈我的学生证和家长意见书呢?”
洗面奶的泡沫涂满了年轻而英俊的面庞。
“妈?”
叶清河打开江红花房间的门,然后看到同样的闹钟被丢在了地板上,叶清河当时扶住额头有点脚软。
胡乱地洗漱完毕之后,叶清河从冰箱里倒出一大杯冰橙汁喝下去。然后又拿出一盒罗买的饭团。
然后吼了一句“江红花我上学了”。然后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去,又垮着脸嘀咕了一句“哪有做人家妈妈的样子啊”就跑出去了。
太阳从井池长巷的尽头升起来,照在冰冰乐的招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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