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随着这群读书人的呼喊声响起。
远处小船缓缓驶来。
上面身穿兽皮的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宴会众人,神情倨傲。
而此时,众人见到壮汉。
不少上朝的官员,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蛮夷四王子托托木。
霎时间,众人心中闪过几分明悟。
难怪宴会上会突然跑出一群读书人捣乱,必然是托托木为了报复苏长歌而特意谋划设计,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巧?
然而,正当众人思索时。
只见托托木开口道。
“这里发生了何事?”
“为何派人袭击船上的读书人?难道大晋之人如此无礼的吗?”
声音落下。
刚才出言辱骂苏长歌的读书人出声道。
“壮士,吾等本为大晋读书人。”
“今日游玩至此。”
“见这些权贵穷奢极侈,奢靡无度,又想起百姓贫苦,食不果腹。”
“一时悲愤气恼,出言规劝他们,想教他们莫要铺张浪费,与其设宴挥霍,不如将此财散于天下的穷苦百姓。”
“如此可活民无数。”
“然而,苏子由身为朝廷高官,骄奢淫逸,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苏长歌更是道貌岸然,仗势欺人。”
“见道理上说不过吾等。”
“就让上前侍卫驱逐,还欲将吾等的腿打断,以绝悠悠众口!”
读书人满腔悲愤的大声喊道。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此时,宴上的宾客们见他们颠倒黑白。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过来捣乱,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怒斥道。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连家门都不敢报上,分明是故意来此诋毁苏家,真当吾等眼瞎,分辨不出是非黑白不成!”
“一群跳梁狸狌罢了。”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在此狺狺狂吠,诋毁苏尚书官声。”
宾客们义愤填膺的开口。
毕竟大家都是权贵。
若这事不管,将来自己家举办宴会,别人也跑过来整这么一出咋办?
张口闭口天下百姓,散财于民。
说得轻巧。
咋不见你们这么做呢?
而那群读书人似乎早就猜到宾客们会这么说,自辩道。
“吾等皆出自寒门。”
“若是说出身份,你们定会蓄意报复,祸及吾等家人。”
读书人理直气壮的喊道。
声音落下之后。
不等宴席上的宾客出言回击,就见蛮夷王子托托木点头应声。
“原来如此。”
“我在草原上常听闻大晋乃礼仪之邦,但没想到却是这副丑态。”
“一国之权贵,不体恤百姓艰苦,只会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尽是些尸位素餐之徒,远不如我草原王庭清廉仁义。”
说到这里,托托木摇了摇头。
而后继续言道。
“本王虽不是大晋之人,但也见不得百姓良善被权贵所欺。”
“来人!”
“谁要敢先动手,直接拿下!”
托托木高喊一声。
霎时间,一群壮汉从船舱中走出。
虽然没带武器,但人数却有五六十之多,而且各个身材魁梧高大,面色凝肃。
一看就是军中精锐士卒。
真要打起来。
苏长歌这边侍卫未必能占到便宜。
而看到这一幕。
宾客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没想到蛮夷气焰居然如此嚣张。
背后派一群读书人过来捣乱恶心人就算了,此刻在大晋土地上竟用武力威逼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正想着。
只见船上读书人感恩戴德的喊起来。
“王子高义!”
“多谢王子出手相助。”
“大晋之官奢靡无度,荼毒百姓,吾等不愿与此小人为伍。”
“愿投身王子麾下,报答搭救之恩。”
说话间,这群读书人纷纷托托木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见状,给苏长歌都快整吐了。
这蛮夷还真会玩。
找群心无民族家国的人渣晋奸,跑这来演戏恶心人。
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心系天下百姓,反手就我不做大晋人了,直接投身蛮夷麾下,真是有够无耻,有够滑稽的。
心念至此。
苏长歌冷冷的扫了眼这群读书人和蛮夷。
并不打算惯着他们。
缓缓开口道。
“蛮夷,禽兽之邦也。”
“妻后母,报寡嫂,啖人而食,无半点人伦之礼,与禽兽无异。”
“尔等身为晋人,泱泱华夏正统,却与禽兽勾结,助外欺内,跑来大闹我苏家宴席,此等行径,本就无耻寡德。”
“如今更是在人前投效蛮夷禽兽之邦。”
“此行此举,人神共愤!”
“若尔等祖先泉下有知,定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后悔生下你们这等无国无家之子!”
苏长歌高声怒斥。
他是真想不通。
为什么有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跑去跪舔外族蛮夷禽兽。
若说秦相和严院长是借蛮夷获利的二鬼子,那他们这种就是走狗晋奸,带路党,这类人的心中只有个人荣华富贵。
永远将仁义道德,天下百姓挂在口里,道德绑架别人。
但做的事却连禽兽都不如!
此刻,骂声响起。
锵锵有力的声音在云水苑内回响、
众人心中不由为之一振。
而船上的读书人和托托木一伙人,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如枯木腐草。
尤其是托托木,面色阴沉可怕。
要知道。
草原王庭中,并非都是鲁莽无知的武夫。
其实早在数十年前。
他们就开始招揽大晋的读书人,学习大晋开采矿石、冶铁、锻造等知识。
也正是因此,草原的实力突飞猛进。
但妻后母,报寡嫂。
乃是他们草原自古以来的继承规矩,弱肉强食,强者享有一切支配权。
而啖人而食,简直是胡说八道,除非天寒地冻,无物可食,或者是碰到盛大祭祀,否则他们一般都不会对人下手。
可这苏长歌,不仅恶意诽谤他们。
还将他们与禽兽畜生做比!
言语中处处瞧不起他们草原王庭之民,难道真当大晋高人一等吗?
若真如此。
为何燕云之地还在我王庭手上!
如此想着。
托托木的眼中渐渐浮现杀意。
当即就想让身边亲卫出手,将这个狂妄之辈拿下,大卸八块泄愤。
然而就在这时。
托托木身边的洪畴小声劝道。
“托托木王子,这里是大晋,苏长歌名望颇高,而且对方人数也不少。”
“此时若是动手,恐为不妥。”
洪畴刚说完。
就见托托木咬牙切齿的说道:“难不成我草原王庭要任他欺辱不成!”
闻言,洪畴急忙安抚道。
“王子,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就越要冷静,绝对不能鲁莽。”
“这件事还请交给在下。”
听到身边幕僚的话,托托木眼神阴戾。
但考虑到大局。
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状,洪畴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走上前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能言善辩,在下佩服。”
“但草原王庭乃仁义之师,大晋之友邦,岂容你这样污蔑诋毁。”
“啖人而食,纯属无稽之谈,妻后母,报寡嫂,乃草原之礼也,惠利牧民,苏状元以大晋之礼辱骂草原,简直可笑。”
洪畴理直气壮的开口。
此言一出。
苏长歌顿时开了眼界。
什么叫无耻?
这特么才叫无耻!
妻后母,报寡嫂都能说的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冠以草原之礼。
不只是他,就连在场宾客都惊呆了。
不敢相信这人真是读书人。
暂且不说三纲五常。
这简直是半点人伦道德都不顾,公然为蛮夷的禽兽之行洗白。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
就见洪畴继续说道。
“礼之用,和为贵。”
“草原之礼,惠及牧民百姓,使百姓关系和谐,不逊而有别于大晋之礼也。”
洪畴开口。
再次刷新在场众人的三观。
苏长歌毫不怀疑。
礼圣假如知道有人鼓吹蛮夷之礼,估计要气的从棺椁中爬出来。
此时,苏长歌再也看不下去。
“满口歪理邪说!”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
“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
“若依你之所言,禽兽亦有禽兽之礼,禽兽之间父子聚麀,蛮夷之间亦是父子聚麀,蛮夷与禽兽共用一礼,与禽兽何异?”
“尔为大晋之人,却在此大肆鼓吹蛮夷之礼。”
“莫非欲效仿蛮夷之禽兽。”
”父子聚麀不成!”
苏长歌开口,不加掩饰的直接骂道,
这一刻。
伴随高亢的骂声响起。
在场宾客顿时感觉心头畅快无比。
“对!就该这么骂!”
“一群不知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的禽兽,难怪在此狺狺狂吠!”
卫国公满怀愤慨的大喊一句,身上气势轰然爆发,一双虎目瞪着蛮夷和那群卖国之辈,随时准备动手收拾他们。
“蛮夷禽兽!滚出云水苑!”
“尔等以身侍奉禽兽之辈,不配作我大晋之人,滚出大晋!”
有卫国公带头。
霎时间,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响起,
宾客们厌恶的看着这群蛮夷。
见局面有些失控,托托木的脸瞬间阴沉如水,转头看向洪畴。
“这就是你对付苏长歌的计谋?”
托托木眼神阴厉可怕。
而此时,洪畴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虽然投效蛮夷,但要说按蛮夷之礼父子聚麀,那他还是做不到,也说不出口。
但偏偏苏长歌的言辞太过犀利。
三言两语。
就将他逼到语塞词穷。
思索间,洪畴又听到托托木的质问。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决定拿出自己原本准备好的杀招,灭了苏长歌的威势。
“苏长歌!华夷有别。”
“礼法因地制宜。”
“既然你非要以大晋之礼视草原,那我亦无话可说,不想与你做华夷之辩。”
说完这句话,洪畴开始转移话题。
“尔兄升迁之宴,大肆铺张,奢靡无度,一点一滴皆是民脂民膏汇聚而成。”
“这些读书人不过是怜惜天下百姓。”
“规劝尔等善待万民,将此奢靡之财用作安民之用,未曾想尔等却不讲道理,命侍卫强行驱逐,此为仁义君子所行乎?”
洪畴出声质问。
他原本就是想站在百姓的道德制高点,批评苏长歌两兄弟奢靡。
但却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华夷礼法上。
以至于被骂的哑口无言。
正因如此,他现在才刻意转移话题,将此事重归于权贵奢靡与百姓贫苦上。
而此时,见对方故意转移话题。
苏长歌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对方能理直气壮的喊上一句。
我蛮夷也,行蛮夷之礼又如何,无耻厚黑到极致,那也算是个枭雄了。
但现在顾左右而言他,支吾其词。
如跳梁小丑般。
可笑至极。
念此,苏长歌想出声回怼对方之歪理,但洪畴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天地有风者,起于青萍之末。”
“然权贵之雄风。”
“徘徊于庭院之间,徜徉于阁台之上,清清凉凉,使人身心安宁,耳聪目明。”
“而庶人之雌风,流转于穷巷之间,堀扬尘,吹死灰,骇溷浊,其风中人,生病造热,内心愁惜,死生不卒。”
“此二者皆为大晋之风。”
“但因奸佞窃据高位,行奢靡之事,盘剥百姓,使百姓不能享受清爽之雄风。”
“只能居于陋巷之间,受雌风折磨。”
洪畴开口,一脸傲意。
此话乃是他借用某位圣贤之语,以雄雌之风来讽刺权贵奢靡。
而就在他说完这段话后。
轻挥手中羽扇。
霎时间,异象陡生。
天地间突然掀起一股恶臭无比的狂风,刮起尘沙,吹散灰堆。
众人顿时头昏脑胀,耳鸣目眩。
“异象!”
“天地异象!”
“此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引来天地异象共鸣!”
“儒道圣器,他手上的是儒道圣器!”
“而且还是天地大儒留下的!”
一瞬间,人群中响起数道惊愕的声音。
儒道圣器,乃是由心思纯正之人长期以浩然正气蕴养而成。
凡是入品儒生,只要符合条件。
皆可借助浩然正气,施展儒道圣器之威。
但一般来说,大儒留下的儒道圣器居多,天地大儒的极其罕见。
毕竟百年之内,才有可能出一到两位天地大儒,其中留下儒道圣器本就不多,再随着时间磨灭,存世的屈指可数。
但没想到的是。
对方手上竟然有一件儒道圣器,而且威力还如此巨大!
此时,蛮夷王子托托木看到此景。
露出一脸张狂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今日也让尔等大晋之权贵,尝尝陋巷之雌风是何滋味!”
托托木放声狂笑道。
先前被苏长歌指着鼻子骂禽兽,他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
而现在。
总算是将这口恶气给宣泄出来。
当然,这事不算完!
迟早有一日,王庭南下马踏大晋之时。
自己要把此恶贼的舌头给割下来,然后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让他知道诋毁王庭的下场!
而与此同时。
恶风刚起,苏长歌耳旁便听到一道声音。
“苏公子莫要担心,有幼薇在。”
鱼幼薇拔下发簪,一道金色的光罩将她和身边的苏长歌、慕子清笼罩。
恶风吹在光罩上只掀起阵阵涟漪。
“多谢鱼姑娘。”
苏长歌感谢一句。
但此时自己虽然无恙,可外面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在被恶风所扰。
这些人都是苏家的宾客好友。
高高兴兴跑来吃席。
结果却因为蛮夷前来报复自己,而遭逢祸事,受此无妄之灾。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洪畴,眼中闪过寒芒。
一个鼓吹蛮夷之礼的禽兽,仗着儒道圣器为非作歹,欺辱自国之民的人。
这种人也配有养出浩然正气、
也配称之为读书人?
下一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只见苏长歌走出抵御恶风的光罩,腰间玉佩发出微弱的光芒。
在恶风之中如残烛一般。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彻寰宇。
“风者,天籁也。”
“夫吹万不同,为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风,乃是自然的本意。
吹过万物,每个人的感受都各有不同,而它到底是什么含义。
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能决定?
“而你居然将风分为权贵之雄风和庶民之雌风,简直可笑至极!”
苏长歌开口,怒斥眼前的洪畴。
而在听到他的话后。
洪畴露出鄙夷讥讽之色,出声驳斥道。
“风有雄雌,乃千年之前的圣贤宋玉所言,苏长歌你竟然敢对圣贤不敬!”
此言一出。
场上的宾客皆是摇头一叹。
并非是讥讽苏长歌。
只是觉得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儒道圣器作对,与圣贤之言作对。
若他也是天地大儒,那说这话到无妨。
可苏长歌并不是。
这样一来,即便他有自己的道理,可在圣贤之言面前亦无招架之力。
看样子,今日这顿席注定是吃不成。
然而,就在众人叹气之际。
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还要高亢,还要坚定!
“圣贤之言又如何!”
“此乃宋玉未解天籁之意,才会说出这般可笑之言,强说风有雄雌之分!”
“依我之言!”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高亢的声音落下。
刹那间。
异象陡生。
苏长歌浑身上下散发璀璨夺目的玉光,宛如圣贤临尘一般。
下一刻,风动了。
方圆万里之内。
游走于天地之间的气流,瞬间更改方向,齐齐朝苏长歌汇聚而来。
呼啸的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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