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陈亮《上孝宗皇帝第三书》有云:“天下态势之所趋,非人力所能移也”。
李学武在轧钢厂面对天下态势所做之事,在有心人眼里难免有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可笑。
以肃言、肃行、肃工之行为,消除影响,稳固局面,不亚于饮鸩止渴。
今日压制的越利害,可能后面反弹的更严重。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幽幽众人,哪里是一个保卫处能震慑得住的。
浪潮的形成是有历史惯性,且在政策整体推动后必然要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那么,李学武做了无用功?
怎么可能呢,只要是做了工作,就不会有无用一说。
如果真的把这股子风潮压下去了,那杨元松不是原地复活了嘛。
李怀德为什么支持李学武?
因为李学武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保轧钢厂,也是在保他。
杨元松都要趁这股风掀起一波浪,你就想他是有多么的担忧了。
他是“兴风作浪”上来的,自然明白风浪的强劲和作用,再面对风浪的时候,他自然不希望有人走他的路。
所以风可以留下,浪的干掉!
正因为风潮凶猛,李学武才表现的这么严肃,给全厂干部职工一个严正的表态。
没了热血冲动,也没了小人作祟,这股子风潮的影响力才算是平稳着陆轧钢厂。
车间、处室、各单位在文宣队和基层工纠队的指导和带领下,有序地开展了的活动。
有思想,有变革,有行动,文宣队专门在厂报、广播站开辟了宣传阵地。
所有参与批评讨论的文章都会经过筛选进行登报和宣传。
情绪和思想有了宣泄口,轧钢厂职工因为那一纸文件所带来的刺激全都平息了下来。
而在职工队伍中,影响力日益加强的工纠队和文宣队主持引导批评讨论工作,目标却直接指向了杨元松。
活动都开了,口号都喊了,人都到齐了,不拉出来一个典型怎么能消除影响力。
所以周六的下午,上蹿下跳了两天的杨元松不出意外地被轧钢厂职工群起而攻之。
十月四日,星期六,厂报发表评论文章:
跟随厂报一起宣传的还有广播站,以职工来信的形式选读了轧钢厂职工就前一段时间思想工作和生产生活中产生问题的看法和意见。
个别职工在信件中明确表示,轧钢厂的管理层出现了问题,在生产和思想指导工作过程中给基层职工做出了错误的示范。
他们坚决拥护管委会在这一阶段的正确领导,坚决抵制工作组,反对他们的错误思想建设指导意见。
基层各组织也有表态信件,对当前生产工作和思想建设工作做出了总结意见。
意见指出:管委会已经能够完全负责和带领轧钢厂很好地完成生产任务,其所代表的思想方向也符合当前轧钢厂的工作和发展需要。
有个别比较激进的组织负责人公开发表意见,建议由管委会全面管理和领导轧钢厂的生产建设工作。
更有意见表示,谠委会已经失去了必要的作用和意义,尤其是以杨元松为主要负责人的班子。
……
轧钢厂职工的意见很突出,讨论和议论的重点矛盾也很明确,那就是不要谠委会管理,而要管委会管理。
换人,已经成为了批评“资铲级阶否定线路”活动的核心思想和实践错误纠正的必要手段。
杨元松费尽周折,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他不是没有谋划过,也不是没有抗争过。
但就像是时代选择了李学武一样,时代也选择了他。
当然了,也可以说是李怀德选择了他,选择了他的位置。
李怀德曾经觊觎杨凤山的位置,争而不得,苦恼异常。
后来借风使舵,弯道超车,从管委会的角度,利用风潮的影响力逐渐掌控了轧钢厂的行政工作。
现在,管委会已经到了全面掌控轧钢厂的最好时机,李怀德怎么可能放过他。
可以说,李怀德从没有正面跟杨元松对撞过,包括张国祁出事。
他现在是瓷器,杨元松是瓦罐了。
李怀德在推动管委会形成一种碾压的态势,直接把杨元松,以及他所代表的谠委会给清除掉。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老李现在身份贵重,知道轻易不能下场对车的必要了。
李学武在掌控大局,压制风力,他则是全力推动管委会的权夺工作。
两人早有算计,各司其职,这一场配合战打的杨元松晕头转向,不知南北。
尤其是在周五那天,李学武借着大势,把全厂的中层干部都团结了起来。
虽然这种团结的力量是短暂的,可只要有了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
李学武达不到掌控和左右中层干部意识形态的地步,可只要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就算是一大进步。
以前都是谁能给中层干部开会?
现在李学武就开了,还是在小食堂,当着所有副科级以上干部的面儿开的。
让你们看见,让你们知道,让你们听到,抓住一切机遇扩大影响范围。
在争斗中胜利,在胜利中获利。
现在自己不争取,难道等着最后让李怀德从他那一份里分给你啊?
你帮他的时候他齁皮炎子乐,可当你要分取他的蛋糕时,你就是他的仇人了。
李学武跟他打配合,从来不会伸手要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早就在打配合的前面已经谋划到了。
一边打,一边抢,抢到手里就是他的,李怀德来了都不行。
所以李怀德放心李学武,也逐渐开始信任李学武。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津门花园别墅里住进去了一个孕妇,还因为他对李学武在工作中能力的一种认同和信服。
别的不说,单说带领保卫处,团结所有力量硬刚形势风暴,谁敢?
至少李怀德自己得承认,他是没有这个魄力的。
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他根本就干不出这种事来。
可成功的要素里,偏偏就需要这种冒险精神,需要这种勇往直前的闯劲儿。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李怀德知道自己没有,还需要这种能力,那何不就用了李学武?
越是重用,越是防备。
越是加担子,越是不信任。
周六广播站还在宣读着信件的时候,李怀德给李学武打电话,问周日有没有时间,约他去津门玩。
李学武可不会惯着他,这边的事还没完呢,现在就想去载歌载舞?
早了点吧!?
知道李学武最怕什么吗?
中场开香槟啊!大哥!
周日去津门玩,周一回来发现天变了,哭都找不着调!
李学武一贯主张送人送到西,最好按死的那种。
事情一天没有定论,他就一天放心不下。
所以他很委婉地回绝了李怀德,理由相当的充分——周日家里要储备大白菜,没时间!
李怀德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
是啊,十月初了,全四九城的老百姓都开始准备囤积大白菜、大萝卜、大葱、大土豆……
这场囤菜活动能持续到十一月去,直到没有新鲜蔬菜大量入城而结束。
不要小看了贮存大白菜这件事,就算是李怀德家里,恐怕也得准备这件事。
当然了,他是不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他媳妇儿都不一定能去买。
栗海洋多聪明个小孩儿,恨不得把李怀德家里的所有生活工作都安排了。
他是李怀德的秘书,随便去办公室里叫几个人,有的是愿意帮领导家里干活的。
沙器之倒是也想帮这个忙来着,可李学武不让。
在单位他帮助自己是工作,回了家还来帮忙那就是徇私了。
秘书就是秘书,不是管家,也不是小工,更不是跟班。
李学武尊重他和韩建昆,就像两人尊重他一样。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尊重和理解,两人才会死心塌地地帮助他。
周日,李学武早上起来,刚走下楼,便见着秦京茹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欢迎,反而是皱了皱眉头,问道:“不是让你跟建昆休息到下周呢嘛?”
“嗨~在家闲着不也是闲着嘛”
秦京茹结了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穿着还是那套穿着,可是气质变了许多。
抬起手梳理了耳边的头发,笑着玩笑道:“他跟家也闲着没事做,都把自行车擦十遍了,所有家具的柜门子都上了一遍油”。
“那也好好歇歇”
老太太哄着李姝在客厅里跑着玩,看她进来,笑着说道:“这才几天啊,新婚之喜呢”。
“我这儿可不欢迎你啊!”
李学武故作不满地说道:“建昆没跟你说?我在下周三之前不想看到你~”
他去茶柜上拿了茶杯,捻了一点茶叶进去,拿着开水壶泡了茶。
秦京茹看了看李学武,又跟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小宁姐和李姝嘛”。
说着话走到客厅里,蹲在了李姝面前,笑着问道:“乖乖,想小姨了没啊?”
李姝看了看拦在自己面前的秦京茹,她当然认识这是谁。
可你就算是秦京茹也不能挡着我的路啊!
李姝看见她张开手要抱自己,脚下一个变向,很是圆润地从她手边绕了过去,继续笨笨地跑着。
上次摔疼的经历早都忘记了,她现在恨不得长八只脚,干啥都得跑起来。
就是这么尿性!
秦京茹有些受伤地看着李姝,嗔道:“小屁孩!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李姝才不管她,看见爸爸站在茶柜旁,她就以为爸爸在吃东西,奔着他就去了。
等见着爸爸端着茶杯,她伸出小手也想要。
“叭叭~吃!”
她倒是聪明,小手抓着李学武的裤子,大眼睛都能闪烁小星星似的,不给就哭的那种。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拿了她的小手轻轻往茶杯上碰了一下。
“呀!”
李姝瞪大了眼睛,紧忙收回小手,还很委屈地看着叭叭。
李学武坏笑着问道:“还要吗?”
李姝看了看坏爸爸,使劲儿憋着眼泪,气呼呼地抿着小嘴。
李学武笑呵呵地抱起闺女,转身对着秦京茹说道:“该干啥干啥去啊,家里好着呢,谁都不用你担心”。
李姝记吃不记打,刚才还烫了一下,见叭叭抱着她,另一只手端着茶杯“滋喽”地喝着,伸手就要去抓。
李学武实在是无奈,这闺女属土匪的,跟你要是客气了,不给我就抢!
老太太拉过秦京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嘘寒问暖地打听着她的婚后生活。
秦京茹有些不好意思,等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去找吃的了,这才小声跟老太太说了起来。
李学武也没搭理她,做客可以,但上班不行,早了点。
李姝一早上的电量足,很是活泼,怎么玩怎么是,李学武故意逗她也不哭,主打一个活泼好动。
李学武从柜子里给她找了从津门带回来的糕点,这才算是消停一会儿。
老太太留了秦京茹在家吃早饭,意思是吃完早饭就让她回家歇着去。
秦京茹起身从李学武怀里接了李姝,道:“老太太说您要去买白菜?”
“嗯,我不去”
李学武端着茶杯坐到了沙发上,一边拿起报纸,一边解释道:“厂里已经统计了,会给分配”。
“跟老太太说的是今天去大院那边,我怕不够吃的,安排国栋再采购一些,也给大家分分”。
“多麻烦啊~”
秦京茹抱着李姝站在茶几前面说道:“回头我去置办吧,这个时候买回来也都存不住”。
“晒晒太阳会好一些”
李学武也不是很懂这个,不过安排沈国栋去采买,是因为他有车,方便给几家送进院里去。
别看他不用沙器之和韩建昆,可用起沈国栋和小子们来倒是没在意的。
倒座房人多,去年可算是吃了大亏了。
光是买大白菜就多花多少钱!
这个时代的冬储菜是有补助的,赶着冬储的时候购买只需要3分钱一公斤。
夜里,路上就能看到一辆辆运菜的卡车。
白天,街上会冒出一座座“白菜山”,接着便出现一条条买白菜的“长龙”……
大白菜的销售工作在计划经济时代透露着“特殊”地位。
“城乡协作、公私并举、人人动手、户户存菜”是贮存大白菜的核心口号。
细看,公私并举一词,就说明它有多特殊了。
你说就光老百姓储存大白菜?
其实机关、工厂、学校、饮食业甚至连街道办也要贮存大白菜。
为啥冬储的时候大白菜只要3分钱一公斤?
不是产量多,也不是这个时候的白菜价格便宜。
李学武早上起来,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打开的报纸上就有答案:
冬贮大白菜卖到3分钱左右一公斤的时候,地头上的收购价大约是2分钱一公斤。
摊进流通环节的各项费用,实际上每公斤大白菜的成本大约要在1角1分钱左右。
这其间的差价,全部由京城财政来负担。
所以这个时候,京城市民都有一种印象:现在卖的3分钱一斤的大白菜是给了补贴的。
要是错过了,一来是零买费事儿,二来得花几倍十几倍的价钱。
城市工人容易嘛!
咱可就挣这俩钱啊!
在这个少有其它蔬菜替代的年代里,倒座房去年没有准备足够的白菜,靠着“议价菜”度过了一整个冬天,算起来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今年夏天的时候老彪子还在心疼地叨咕这件事,说入了秋,说啥都得干他几千斤,储存起来慢慢吃。
李学武家里人口不算少了,秦京茹在这边吃饭,老太太如果暂时不回去的话,那就是五口人吃饭。
几百公斤是正常的量,因为大白菜还带着水分呢,买回来得晒太阳,晒好了才好保存。
吃的时候还得扒去外面的烂菜叶,剩下的足够吃就不错了。
当然了,今年山上有所准备,倒座房的餐桌上不会很孤单。
这几家亲近的,李学武都打算让沈国栋给送一些过去。
大白菜都能在城里买,这个不用送,谁家都买的起,买的着。
可山上种的胡萝卜、圆白菜、土豆子、大萝卜等等蔬菜就不一定有人能使劲买了。
这个时候送礼真没那么多讲究,真要是给人家送去一袋子土豆,能把女主人乐的开了花。
让谁吃一冬天的大白菜也受不了啊,有花样换着吃,谁都乐意。
李学武有准备,就没想着让秦京茹瞎忙活,还主动问了她家的准备。
秦京茹刚结婚,还真没跟婆婆谈到这个,今天说起来,还是李学武昨天晚上跟老太太念叨的。
李家买白菜早一些是想着腌制酸菜,这手艺李学武不会,都是老太太和母亲操作的。
时间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麻烦的很。
尤其是今年人口多了,酸菜腌少了还不够吃。
大酱都可着几大缸的做,更何况是酸菜了。
“跟你家老太太说,让建昆少买些白菜,回头让国栋给你家送些别的菜”
“嗨~家里能吃多少”
秦京茹摆摆手说道:“我在这边吃的多,他在厂里吃的多,就我婆婆一个人在家,快别让国栋哥麻烦了”。
“那就少送一些,尝尝鲜”
李学武没在意地翻看着报纸,给别人家送蔬菜,怎么也不能少了她家。
从哪边论都不是外人,只要两口子尽心尽力,他倒是不心疼这些东西。
“对了,煤也该买了”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报纸,抬起头看了秦京茹一眼,问道:“咱家得买多少煤才够用?”
他也是习惯性地问了这么一句,还不等秦京茹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去年烧了多少来着?”
“得多买呢”
秦京茹提醒道:“这是楼房,跟平房还不一样,暖气的炉子不能断了火”。
“再有,小宁姐年里生孩子,温度不够孩子也受不了”。
“嗯嗯,你说的对”
李学武点了点头,皱眉想着这件事。
其实四九城的煤跟大白菜、大萝卜等过冬蔬菜都一样,是有匹配额度的。
每年入冬前,每个企业都要根据职工上报的数量,统一组织采购分配大白菜、萝卜、大葱、土豆等过冬蔬菜。
而有的大企业还会采购分配过冬煤炭。
轧钢厂是大工厂,早就开始蔬菜和煤炭采购工作了。
不过家里人口多的,或者需求多的就不一定够,毕竟是厂里统一买的。
有怕没菜吃的,厂里报了数,回头自己家里也得上街买。
煤炭也是一样,不过分配的也不是块儿煤,而是摇的煤球。
怎么说呢,这煤球并不全是煤,是复合产品,烧起来有点呛鼻子。
它是煤沫子、碎煤,加上有胶质的黄土摇出来的,像摇元宵一样。
后世又改良成了蜂窝圆饼状,增加了氧气接触面积,便于燃烧,叫蜂窝煤。
反正啊,都不纯,掺了黄土你觉得它能烧得过块儿煤嘛。
李学武原本还真没想到这些,听她这么一说,今年的燃料煤还真得用点心了。
四九城能用块煤的单位不老少,轧钢厂就是用煤大户。
但李学武不准备去轧钢厂掏噔,没得让人说道什么。
红星村那边倒是有个小煤矿,以前村里用煤都是去那边自己掏。
当然了,产量有点低,也正是因为产量低才被放弃的,不然村里还捡不着这个便宜呢。
工业开采是不值得的,可若是自己用倒也足够。
八一六团当初选择那里作为驻地也是有原因的。
最起码煤炭供应很充足,基本上实现了燃料自由。
李学武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回头儿得让沈国栋去山上搞一车煤下来。
冷着自己没关系,冻着家里人就不值当的了。
房子大了,生活费也就高,无论什么时候,别墅洋房都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的。
在后世,就算你是中产,给你套别墅你也住不起。
各种费用摞一块儿,都快赶上你几个月的工资了,你舍得住?
李学武的这座房屋是白来的,距离顾宁工作的单位又近,不然你以为他稀得住啊。
得着小半年都没来住,就是因为挑费太高了,没点条件的实在是住不起。
住四合院那边的房子,要是买一吨煤,省着点用差不多能烧一冬天。
海运仓一号院?!
好么,李学武心里合计着,就算是块儿煤,怎么也得两吨半到三吨。
别觉得计量单位用的是吨就以为很多,块儿煤赶上密度大的真没多少。
李学武想着不行就凑个整,买它三吨。
刚才还说挑费高,住不起呢,这会儿又大手大脚起来了?
嗨!这不是马上当爹了嘛!
烧,使劲儿烧,冻着谁都不能冻着自己孩子!
当爹的宁可少抽几包烟,也得让孩子暖乎儿的。
——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都觉得李学武要当爹了,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愈加的理解,所以经常回来四合院这边看望家里人。
成家立业,成家为啥放在立业的前面?
因为成了家,有了后,男人就会表现出稳重的一面,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会变得成熟深远,更有利于立业。
所以早点结婚好,可以有更多的心得体会,人生感悟。
当然了,也有人觉得晚点结婚好的,没有媳妇儿管着更自由。
傻柱就有点不适应被媳妇儿管着,自由散漫惯了,迪丽雅说他点啥都觉得受约束。
这会儿刚跟门市部出来,便见着李学武的车从胡同里进来。
“呦!稀客啊!”
傻柱撇着嘴,嘿嘿笑着问道:“李副书记咋有时间光临小店了?!”
李学武也没往西院里开,就在倒座房墙根下停了车。
等走到门市部跟前儿时看着傻柱的模样,轻笑道:“你这套是跟前门外八大胡同里的大茶壶学的吧!”
李学武打量了他一眼又道:“好好的打招呼让你说出了大爷常来玩儿的效果”。
“你这嘴是真损啊!”
傻柱是想调侃李学武的,没想到被他反过来将了一军。
“我要是大茶壶,我身后门市部里的……”
“柱儿哥!!!”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嗔,随后便见王亚梅不满地走出来从后面推了他一下。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王亚梅嗔了他一句,随后示意了店里,道:“你看看,嫂子用啥眼神看你呢”。
“也不是我先说的啊!”
傻柱不用回头都能知道迪丽雅用啥眼神看自己,他也知道说错话了,不过不打算承认。
不仅不承认,他还想把李学武也拉下水。
李学武却是笑了笑,挤开他进了店里。
今天人比较齐,赶着周日里忙,沈国栋也留在了家里。
店里还有街坊们来卖破烂,李学武笑着打了个招呼,跟二爷等人说了一句便往后院去了。
后院的废品堆积的比较多了,可能是前段时间攒的,也可能是最近收上来的比较多。
现在不是讲究破除四舅嘛,啥旧的东西都得砸了,烧了,卖了。
就因为听见破四舅,闻三儿这个三舅都要跑路了。
沈国栋和姥爷在分类和捆扎称重,见着李学武进来笑着直起身子打招呼。
李学武看了看废品堆积的种类,书纸类的还是比较多的,剩下的就是破铜烂铁。
“今天没出去呢?”
“等会儿出去”
沈国栋要给李学武拿烟,却是被李学武摆手拒绝了。
这边都是废品,抽烟再引起火灾就麻烦了。
再一个,跟家里刚说完少抽几包烟,给家里剩煤钱呢。
“现在活儿多?”
李学武笑着打量了沈国栋和大姥,叮嘱道:“天逐渐冷了,早晚注意别着凉了”。
“嗨,没啥事”
沈国栋将烟重新揣进了兜里,用手上的棉布手套擦了擦鼻子,本就脏了的手套又填了一层黑。
从进入九月份开始,京城的天气就变得干燥了起来,灰尘也渐多。
再等几天北风刮起来,那灰尘更大,有的时候还有沙尘暴,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大姥摘下脑袋上的帽子在手上磕了磕,也是崩起了一阵灰尘,可见废品收购的活真埋汰。
“家里挺好的吧?”
“都好着呢”
李学武笑着介绍道:“李姝都会跑了,要不是天儿冷就带来了”。
“快别折腾了”
大姥笑了笑,摆手道:“感冒了要遭罪,没必要”。
说着话打量了李学武,又问道:“单位没啥事吧?”
“您放心吧,有事我也不能来闲逛了”
李学武猜想,应该是傻柱回来说了轧钢厂最近两天发生的事,让大姥担心了。
“都是正常工作,没您想的那么复杂”。
他挑不重要的解释了两句,算是让大姥放下了心。
三人站在西院里,说了说家里的事,也说了回收站这边的事。
时间进入到十月以后,来卖古董的人少了,卖废品的人多了。
买红皮书的人少了,卖抄家货儿的人多了。
顾客里那些年轻人逐渐减少,门市部重新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不过这种平静也是相对的,店里所有人的心中都绷着一根弦。
关于变革和大学习活动的话题一概不能提,只踏实的做废品收购生意,做二手物品销售的买卖。
李学武听着沈国栋的汇报并没有说什么,这些都是他能想到的,也是他应该想到的。
这会儿又提起买菜和买煤的事了,李学武叮嘱沈国栋抽空上山拉点蔬菜下来给各家分一分。
同时也跟小子们说一下抽出时间用三轮车去帮各家上街买白菜去。
师母家里只有娘俩在,得帮忙,干妈家老两口在,也得帮忙。
俱乐部那边也得由着他去采购,剩下的还有中医院的刘院长和赵院长家里、轻兵所的便宜老叔家里、华清的便宜老叔家里……
别算着,一算就是一大堆的关系。
多弄点胡萝卜、大萝卜啥的分一分,这东西买着齁贵,便于储存,是份心意。
还有煤的事,既然要搞,那就多搞一点,他家里要用,四合院这边也要用。
怕惹麻烦,他还叮嘱沈国栋,这煤自己用行,可不能往出送。
一个是不吉利,二一个犯错误,卖煤是需要手续的,他们可没法解释这些煤都是哪来的。
跟他交代完,李学武又想起闻三儿了。
“三舅这几天可能要回来,记得帮他也备一份”
李学武挠了挠脸,道:“三舅妈要在家”。
“三舅回来了,又走了”
沈国栋见他说起这个,苦笑着说道:“前天晚上到的家,第二天又走了”。
“咋没通知我呢”
李学武皱了眉头道:“不是给他时间了嘛,这忙三火四的咋地了?”
“说是不让告诉你”
沈国栋挨着书纸垛上坐了,解释道:“彪哥那边虽然接手的顺利,可他还是不放心,得回去盯着”。
“还有东风船务的事”
沈国栋抬起头说道:“说是货物在码头上正在装船,不知道啥时候要出发,他怕来不及,再赶不上船”。
李学武想了想也是,他也在等消息,一会儿还得去俱乐部跟娄姐谈一谈。
“三舅妈呢?安顿好了?”
“还行,之前彪子不是住着了嘛”
沈国栋想要抽烟,可屁股下面坐着纸堆,掏出来又放回了兜里。
小燕现在管他管的严,一天抽烟不能超过半盒,得省着点。
李学武看出了他的心思,将自己兜里只抽了一根的大前门扔给了他。
“三舅妈一个人在家哪行呢!”
他想了想,说道:“一会儿你去一趟,跟三舅妈说,让她带着孩子搬后院我那屋去”。
沈国栋站起身,有些迟疑地问道:“现在还没到月份呢……”
看着李学武皱眉头,他又道:“你回来住哪啊?”
“我还回来啥!”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道:“你嫂子回不来,我也回不来,后院还不是空着”。
说着话摆了摆手,道:“就这么安排,跟三舅妈说是我让你去的”。
李学武其实不想让闻三儿把老婆孩子送回来。
倒不是怕麻烦,而是两口子刚结婚,有了孩子就分开,实在是不好。
尤其是费善英挺着大肚子,再拉扯一个孩子,彪子两口子不在家,谁去照顾都是个问题。
听见闻三儿回来过,他最后想了想,还是打算把人接后院来,方便大家照顾。
闻三儿担心去港城不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再连累了她们娘三。
其实他想的也对,李学武得照顾他的担忧。
闻三儿在外面给自己卖命,他得把费善英和孩子们给照顾好,要比闻三儿亲自照顾都得尽心尽力。
她家那处小院倒是离这边不是很远,可也有一段距离呢,有点啥事都没人知道。
后院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安排了她带着孩子过去。
平日里就跟这院里生活,有点啥事母亲和倒座房里的人都能立即处理。
就是吃饭都方便了好多,愿意跟倒座房一起吃就来这边,想自己开个小灶,后院家伙什儿都是全的。
沈国栋自然赞成这个安排,可他得多说一句,多想一步,有的关系离的近了反而相处不合适了。
不过费善英是长辈,跟他们相处的倒是很好的,人品也好,不然能给闻三儿怀孩子嘛。
闻三儿敢把老婆孩子送回来,就说明对家里人是充分的信任。
这里面也许有让李学武安心的成分,可李学武在乎这个?
他又不是不知道小桃的事,指望着这娘三儿可拴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闻三儿想要反,谁也拦不住,去了港城就是龙入大海了。
但是,李学武如果不信任闻三儿,能给他这个机会?
张万河的身上都困着风筝线呢,唯独他的身上李学武没有做任何布置。
可他越是这么做,闻三儿越信任他,也越想得到他的信任。
道理很简单,李学武想要赚钱有的是想法和机遇,不差这么一点。
他投资的不是项目,是人,是兄弟之间的感情。
闻三儿很清楚,他现在所谓的创下一片事业,完全是李学武给了他的支持和帮助。
没有李学武,他啥也不是。
尤其是回收站里的股份牵引着他,哪头多,哪头少,他还是清楚的。
只要给李学武开疆拓土,攻城拔寨,未来李学武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就冲当初李学武把股份切的这么明确,这么的大方,他就认定了李学武。
老婆孩子往家一送,怎么安排都由着李学武,他很确定,李学武媳妇儿有一口吃的,他媳妇儿就不会饿着。
等他在港城那边站稳了脚跟,到时候费善英的身体条件也允许了,再把孩子们接过去就是了。
他这是用忠心换李学武的诚意呢,李学武懂他的心思,没跟沈国栋说罢了。
人跟人之间总是要有合作的,这么点默契再没有,怎么当大哥啊!
算一算时间,现在已经十月初了,过几天他就得陪着李怀德去羊城。
到时候娄姐会跟着他一起走,去羊城同随团回来的娄钰汇合。
两人要做交接,互换身份,娄钰按计划留在内地,娄姐去港城。
李学武和娄姐到了羊城,闻三儿所在的船只也得到羊城,到时候要根据情况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手里能用的人有限,只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扬长避短。
沈国栋这边的工作最重要,回收站的生意得打理好,京城的关系得维护好,与港城和钢城的沟通工作得处理好。
居中协调,配合山上的智囊团,把“两岸三地”纳入到贸易网中。
他们这边正说着呢,闫富贵从西院屏门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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