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墓地,一个长发女子,套着一件有些洗的掉色的风衣,松松垮垮,面色苍白,目光清冷,只手撑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穿梭在林立的墓碑间,任凭雨水打湿伞面,叮叮咚咚,四周雨声越下越大,山路变得又湿又滑,以至于金甯不得不小心翼翼,待独自走出墓地,只见眼前一条泥泞小道蜿蜒着伸向树林,林中深处层层迷雾旖旎诡异,此刻心中不禁轻声一叹,径直踏上泥泞小路,依稀可辨,潮湿的雾气中两旁冷杉若隐若现,一路迷迷茫茫,一瞬间有种身处异次元的幻觉,就在雾气消散的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空地,中央有一高耸的参天榕树。巨大的树冠像极一柄巨伞,罩住了大片地面,枝叶把天空遮的严严实实,也密密实实的挡住了雨水,只洒下几点光斑,扔掉手中的雨伞,走近,粗壮的树干挂下一蓬蓬须根,而树根节错杂盘缠,皮若裂岩,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的落叶,当时髦的黑色细跟尖头皮鞋一踩在上面就嚓嚓作响,一股腐烂枯叶的潮湿气息直往鼻孔里钻,金甯内心此刻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不仅仅因为自己出生在潮湿的雨天,更因为她知道她在寻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而且很快就会知道,因为空气还充斥着一股子死亡的气息。
几滴冰凉的液体滴在额头,伸手一摸,触感黏腻,手指一片触目惊心的腥红。抬头,巨大的树冠恍若苍穹,幽深冷寂。不知什么时候四周渐渐聚拢雾气,伴随着恶寒透穿心骨。腐烂的气息愈发浓郁,闭着眼,金甯感受到耳畔隐隐传来痛苦的哀嚎,一种仿佛被死死包裹住想要拼命挣扎而出地嘶吼声,忽远忽近,忽而四周被一阵诡异腥风包围,夹杂细细碎碎的怨念而来,纷纷杂杂。。。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丑陋扭曲的脸,唯独一只眼睛半睁着,目露凶光,似乎恶狠狠地盯住眼前的金甯,不寒而栗,四目相对,金甯目光依旧清冷凛冽,面无表情,半晌,才默默后退一步,抬头,淡然的望向上方,果然,是一具半裸女尸诡异地被榕树须根缠绕着悬在半空,目光幽幽森森,在空中孤孤单单,树藤吱吱呀呀,摇摇晃晃。。。。。。
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金甯双手摸着床单,布料厚实触感将其带回现实。起身看向床头电子时钟,显示凌晨三点。习惯的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一支银色录音笔。
“哔”按下录音键“2015年6月24日凌晨三点,我梦见我来到墓地,一直下着雨。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路很难走,又湿又滑,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我看见一片树林,空地处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我在那里寻找着,转着转着,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果然,我看到了,一具女尸,一具悬在半空半裸女尸,脸部扭曲不堪。。。。”2分40秒。
“依然十分讨厌这种感觉”2分50秒,金甯埋怨着。按下off键,随手就把录音笔扔回抽屉。啪一声关上抽屉。一头栽进宽大柔软的绒被里,好闻的阳光味道钻进鼻孔,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很快便沉沉入睡。
两天前,法医楚良玉带着一对中年夫妇找到金甯,希望能够借助金甯的力量找到已经失踪一个星期的女儿。后来金甯才得知这对夫妇正是昆城林氏名门望族,旗下悦来连锁五星酒店遍布全国。而法医楚良玉是金甯一年前回国一次合作时认识的,神清俊朗温润如玉,恰如其名。一年来几次合作,金甯自然而然也就把他当做自己回国的第一个朋友,记得第一次合作时,金甯一见面就问他“你相信因果报应,一切皆有定数吗?”“信”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显然这个回答让金甯对这个法医出身的年轻人另眼相看。世间万物皆有命,半点不由人。这是金甯大学毕业后没有留下,而是选择出国选修心理学的原因,对于一个从记事那天起就历经各种梦魇,每次都仿佛置身其中,再后来发渐渐发现,现实生活里发生的种种事件都与梦境里亡灵鬼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徘徊于人世间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怨念与执着,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金甯开始渐渐接受。。。。。正应了那句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时常自诩噩梦小姐。
这次一大早,楚良玉带着林氏夫妇出现在门口时。金甯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打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赶忙一把拉开原本遮的严实的帘子,推开窗子,旁边的菜市场早市闹闹哄哄。门口站着的夫妇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见到原本不大的空间里被隔模板成两个小间,外间一张四方玻璃茶几,跳蚤市场淘回的二手真皮沙发,四周全码着大大小小纸箱,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都井然有序,在角落里一面油漆斑驳的书柜陈列着镶嵌水晶相框的美国常春藤大学的心理学硕士证书以及资格证书,里间是用来做心理咨询室用的。金甯招呼三人进来,一边去烧热水。还未坐定,中年男人就开口发问道“金小姐真的能有办法帮我们找到我女儿下落?这可是整整一个星期了,警察都杳无音讯。。。”
“不能”金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一出,林氏夫妇面有愠色,显然这番话对于一心想要找到女儿下落的二人来说,简直就是无耻的戏弄。
“不能?!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走!”恼怒的林氏夫妇说完起身就要离开,一旁的楚玉良连忙起身拦住,一面解释着“林先生,林太太请先不要忙着走,听她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
见状,金甯仍旧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回过头,冲站在门口的夫妇二人说道“如果带着您女儿的照片的话,请给我一张。抱歉我不能告诉您我可以百分百做得到,因为这对我来说是欺骗。我只能说我尽力”说完,径自起身去关掉早已烧涨的水壶,末了,不疾不徐,把冒着热气的水缓缓注入早已准备好的茶杯,绿叶在玻璃杯中翻滚,却丝毫不在意旁边的人的注目。
“现在也别无他法,要不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林夫人在一旁小声说着。只见林先生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巴宝莉男式钱夹,打开,犹豫着,随即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楚良玉,后又塞给楚良玉一张质地精良的名片。丢下一句“如果有消息就给我们打电话”后,头也不回拽着林夫人匆匆大步离开,走廊里回荡着林夫人的高跟鞋声响在走廊尽头消失后。
“这下满意了吧,生意没做成,人倒是先给得罪了”楚良玉一边摇着头,一边把照片递给金甯。金甯一言不发,一手端起玻璃杯,一手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子,风吹乱一头短发,依旧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一袭红色长裙,妙人一个,照片背后一行娟秀小字:摄于2012年7月21日ruinsofstpaul。
“还有,我不喜欢你称呼我所做的事为一种生意,这并不是生意,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没人会喜欢发死人财”金甯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着,目光清冷。
“死人?!你的意思是。。。。。。”一旁的楚良玉一脸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张照片,就感觉这分明就是遗照一张”金甯完全没有顾忌一旁一脸诧异的楚良玉,端着玻璃杯转身坐下,继续不急不缓的说着“一股子死人味”
这下,这才反应过来的楚良玉收起表情,挺直了背故作正经的说道“我这下可明白了,您老人家这是在奚落我呢”
“嗯”金甯很认可的点了点头,回过头,依旧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的说出“知,道,就,好”
楚良玉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金甯这种冷不丁戏谑自己,面对这么个冷若冰霜脸,自己再怎么不悦也是完全那她没办法的。
“这个。。。”楚良玉手里拿着一张名片,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金甯。
“你留着吧”
一早,金甯就一边刷牙一边打电话通知了楚良玉,告诉他有消息,电话那头的楚良玉就听到让他带林氏夫妇过来自己位于北市的咨询室。金甯胡乱往脸上一抹,一把抓过沙发上那件有些洗的发白的旧风衣,一边胡乱往身上一套,一边关门,离开。金甯位于北市区闹市廉租房的一间宁心心理咨询室,离自己住所隔着整整一条街,一年前自己刚回国,一无所有,能找到这样的房子对于金甯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平日里金甯主要是从事心理咨询,按金甯自己话来说就是心灵的清道夫,当然有需要,也可以是恶梦的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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