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投向太平洋对岸的目光
在洛杉矶这个总是阳光明媚的电影之都，满眼的时尚总是让人愉悦和兴奋。
此时站在罗马琳达公寓中心一个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的小伙子正用满含留恋的眼光俯瞰着美丽的山景城大道。
直到听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和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他才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
“凯文，祝贺你”第一个走进来的迈克走到落地窗前给了小伙子一个热情的拥抱。他的中文名字是胡中书，也是二十年前和夏晓芙一起偷渡来的闽南仔。他现在负责整个集团公司材料配送。他最大的特点是脑子活，极重效率和速度。
随后进来的集团股东都一一上前和陆凯文拥抱。此刻他们是真诚的。在这个小团体里，团结是他们最注重的。这是福建人的特点，也是这些华人在美利坚这片土地得以立足和生存的根本。一旦掌舵人确定，他们就自觉收起各种情绪，他们只知全力辅佐。
“各位前辈坐，我们等一下程伯和约翰。”陆凯文示意所有人先坐下，然后自己在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的一端坐下，他有一些局促。生平第一次面对这些长辈，第一次成为他们的目光焦点。
等待即使短暂也显得漫长而沉闷。尤其对于局促的陆凯文，他第一次强烈意识到自己是个华人，满眼的黑发黑眼睛，满耳的华语，他虽然不太适应，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觉得越来越亲切和自然。
陆凯文神游物外的遐思被程梦秋的声音打断。
“诸位，对不起了。我们来晚了。”程梦秋对着四周抱了抱拳。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但是开场白得由我来做。我这老不死的就不谦让了。”他环视一下众人，目光所及，众人纷纷点头。他最后迎上了桌子对面的小伙子的眼光，对面的陆凯文更是如获大赦似的点着头。
“昨天陆凯文先生已经签署了所有文件，陆凯文先生已经继承了夏晓芙女士在美点集团的所有权利。”说到这，程梦秋停顿了一下，他把眼光转向坐在他旁边的约翰。约翰向着所有在座的人点头示意。
“今天就是陆凯文先生就任董事长第一天召开的第一次董事会。我在董事会召开前只说一句，我们这些和夏晓芙一起创立美点集团的人要全力支持陆凯文，对陆凯文的想法有不同意见的只能今天敞开说，出了这个门，敢有异心和异动者，别怪我们不认他是福建人。好了，下面请陆凯文主持董事会。凯文，你说说吧。”程梦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他随着发言结束就马上开始闭目养神，仿佛接下来的事情再也和他无关。
陆凯文看看周围的长辈，他张了张嘴，可是又合上了嘴唇。
一时间会议室里陷入了尴尬。
“董事长，你随便说。要不然我们先给你看看我们公司的财务报告，然后你再讲点什么？呵呵。。”还是坐在旁边的胡中书代表诸位解围，可是语气里难免带着戏谑。
“对，小文，随便讲讲。”旁边的陈阿妹瞪了胡中书一眼。
“谢谢凯利阿姨。”陆凯文感激地看了一眼陈阿妹。
“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我还是个学生。以后还要靠你们多多帮助才行。”陆凯文眼光巡视了一圈，每一道鼓励的眼光让他很温暖，也缓解了他的尴尬。
“作为公司的董事长，我已经看过了公司的财务报表，以前也经常和妈妈在公司里了解情况。我只想问一问诸位，你们认为我们这个餐饮公司还有大的发展空间吗？”陆凯文鼓足勇气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众人都愣了一下，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用这样一个充满不屑语气的问题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董事会。
他们这些一贯只知踏实苦干的人一时摸不着陆凯文的想法，所以都不愿回答。
“还是我来回答吧。我们一年的利润有将近一千万美元的利润，但是我要说句不客气的话，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我们的业绩到头了，今后等待我们的只有不断的业绩下滑。”陆凯文自己打破了沉默的尴尬。他的勇气越来越足，他此时为自己的年轻骄傲。为自己的知识骄傲。
众人眼里一时间充满了怀疑和不屑。
“凯文，你凭什么这样认为？我们每年业绩都在增长，这是有目共睹的。你这样说可要拿出依据。”胡中书依然还是所有人的代表，对他的话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依据。第一，看看我们历年的报表。我们每年都在增长，可是增长的幅度历年都在减小。我说的对吗？”陆凯文看看众人，所有人犹豫一会儿后都点着头。他的信心随着众人的点头更加增强了。
“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我们做的是餐饮。而且是连锁。我们的口味固定，配料固定，工艺固定。人员固定。顾客固定。还用我说吗？可是成本呢，人员薪金上涨，运输费用上涨，收购费用上涨，饲养费用上涨。连锁店开业费用上涨。在座都是各个环节负责人，谁能否定我的计算依据，告诉我。”陆凯文发言越来越顺畅，语气越来越凌厉。
众人还是互相看着点头。
“所以，以后我们的业绩只会下滑。第二、我们主要经营中餐，而且还是带着强烈的地方特色。我们是从福建小吃起家的。这注定了我们的档次很低。数量、价格、便利是我们的优势，可是这些优势越来越成为劣势。高通货的大环境下注定我们要被淘汰。华人移民潮已经不会再出现。他们的后人已经融入了美国主流社会。他们还会青睐我们的餐饮吗？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你们谁能否定我？”小伙子停下来喝了口眼前的纯净水。他等着大家的反应。他需要这种效果。
效果达到了，他可以说服大家了。
“第三，就是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们不得不改变，必须改变。”说着，陆凯文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扔在桌子上。
众人抬起身子看了看这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中国，入世。申奥”。感谢夏晓芙的努力和坚持，陆凯文的中文字写得很好。
众人都一时不解，他们的年纪和他们的经历都让他们无法很快理解陆凯文的意图。
“中国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前年已经加入世贸组织，看看我们现在的超市里，中国商品正在汹涌而来，中国食品呢？每个超市里都会有，而且越来越多。中国申奥也在前年成功了。中国越来越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我们该怎么做？诸位还用我说吗？”陆凯文热切地看着这些长辈。
“怎么做？”胡中书急切地询问。
“抓住这个机遇，利用我们的海外华人的特殊身份，参与中国发展。”陆凯文坚定地回答。他的眼光透出窗外，投向西方，投向太平洋的方向。
第七章 董事会决议
董事会的成员们小范围地交流着意见，陆凯文利用这段时间在一张纸上写着要点，程梦秋则依然老神在在地打盹。胖胖的约翰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在旁边看热闹。
“凯文，我们有几点异议，希望你能解答。”讨论后的众人依然还是推举胡中书作为发言的代表。
“当然，请提出来。我也需要各位长辈的建议来补充自己想法中的缺陷。”陆凯文越来越适应现在这个新角色。尽管眼前这些老家伙提不起他的骄傲感，可是生平第一次显得如此重要还是令人陶醉。
“凯文，你那么肯定我们得餐饮要走下坡路，那只是你的预见，并不是事实。我们很难根据这个就放弃现在发展的机会。对吧，诸位。”胡中书一边说一边环视众人。
“对，各位长辈。我没有说放弃我们现在的餐饮。我只是要求，从今天起，不再扩张。哪怕是一家新店都不允许。增加品种和服务可以，但也绝不能增加哪怕是一元美金。至于理由，我刚才已经解释了。想必诸位也应该都听清了。”陆凯文很简单又很坚决地给出了回答。
众人一时无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程梦秋，可老头子依然无动于衷地打着盹。
“咳咳，好，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第二个问题，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胡中书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他不能纠缠在大家多多少少已经明白的问题上。
“这就是今天董事会的重点。我们要扩张，要向其他领域扩张。但所有扩张都必须和新兴行业有关，和中国经济有关。这就是我的计划。”陆凯文整理着思路，他在寻找可以最有效率说服眼前众人的办法。
“能不能说具体点。凯文，我们这里大多是没有文化的人，你尽量说的清楚点。”胡中书有些不耐烦。本以为可以按部就班地发展，可是新人刚上任就给他们一通说教，他们有些跟不上了。
“简单说就是两点。把我们的资金用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在美国成立投资公司，向高利润行业注资。另一个就是向中国投资，参与中国的建设，利用中国发展的机遇赚钱。”陆凯文尽量简洁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会议室顿时沸腾了起来。原来小声的议论也变成了大声的争论。陆凯文有些慌乱，他求助的眼光也落在对面的程梦秋身上。
老头好像有感应，一直闭着的眼睛偷偷睁开，他回敬了小伙子一个有些顽皮的狡黠笑容，然后重新闭上了眼。
陆凯文感到一阵轻松。他好像想起了妈妈常常和程老爷子的玩笑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刻，他对中国的文化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凯文，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你要做这些能行吗？这得需要多少资金？，另外我们也没有这样的管理人才呀。这可不是胡闹的事情。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做餐饮虽然可能像你说的开始走下坡路，可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至少还有经验呀。可是这些什么新东西，我们根本不懂呀。”胡中书的话始终代表着众人的担心。
“各位长辈。我理解你们的担心，可是你们也应该理解我的担心。你们担心资金的风险，我担心固步自封会失去发展的机遇。你们创业时懂餐饮吗？现在不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吗？现在我们不懂那些高利润行业，可是我们有资金，我们可以请管理人员呀。你们只要监督就可以了。”陆凯文实在有些头疼，他没有资历表现得过于强硬。
众人纷纷摇着头表示怀疑，他们开始和眼前的小伙子对峙。
就在会议室陷入沉默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
“在座是偷渡来的都给我举起手来。”
众人愣了一下，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程梦秋。
“怎么，忘了自己怎么来的。我再说一次，偷渡来的举手。”程梦秋此刻的眼神很凌厉。
众人纷纷举手。
“都是偷渡来的，好。我问你们，偷渡有风险吗？”程梦秋淡淡的语气不容置疑。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甚至还噙着泪水。
“都同意吧。有风险。陪着性命的风险。牲口般的待遇。那是噩梦呀。可是在座的都经历了。怎么？现在害怕风险了？钱比命还重要？”程梦秋用眼神抽打着众人的脸，更是用讥讽鞭挞着众人的心。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不敢与老头子对视。
“晓芙生前经常说，她太累了。餐饮连锁这种低端产业越到后来越难做，可是这种密集型的非技术产业太难转型了，她不敢呀，因为她背负着你们。她太重感情了。她羡慕那些西方人，他们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负担。你们呢，此刻想着什么？无非就是小算盘。凯文是新生代，你们现在就要学会送他们一程。不讨论了，就这么定了。凯文主导资金的走向。你们负责现有的餐饮连锁的正常经营。凯文，再说说中国投资的事情吧，这是重点。我等不及了。”程梦秋粗暴但高效地结束了对峙。
众人好像没有任何反弹，陆凯文却一时有些傻眼，他拼命消化着眼前的神奇一幕。拼命把这一切和自己理解的中国文化相融合。
“。。。好的，下面说说去中国的事情。我预计明年就要去中国，中国现在每年都以超过10%的增长率在发展。而且他们给外资企业超国民待遇，这体现在税收方面尤其明显。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政府和民间，他们都对外资有种崇拜。我们必须抓紧布局，随着外资的增多，这种待遇会越来越淡化。各位长辈，请理解我的急迫。”陆凯文环视众人的眼里包含了热切。
众人也回视着站起身子的小伙子，他们的眼神渐渐不再是怀疑，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陆凯文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孩子，不要放松，你现在才是刚刚开始战斗。我们合伙欺骗了这些老家伙，可是他们依然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你可要谨慎呀，每一步不能错，否则，你就可能没有机会了。”对面的程梦秋一脸的忧心忡忡。
“程伯，现在我有了如履薄冰的感觉了，小时候学这个中国成语总是不理解这些成语能有什么用，现在才发现这些中国文化真是神奇。”陆凯文挂着疲惫的笑意。
“是啊。在中国，至高无上的学问就是和人斗的哲学。你这个异域长大的孩子能行吗？”程梦秋满是怀疑。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要抛弃过去的自己，要脱胎换骨。至少我要带着面具生活。程伯，给我力量。妈妈，给我力量。”陆凯文盯着天花板祈祷。
“孩子，难为你了。不要太伤感，中国是我们的故乡，你会喜欢那片土地的。呵呵”程梦秋笑着，笑声里有伤感，更有艳羡。
<b>说：</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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