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带着方玊到了一处偏僻的竹林小院,轻扣了门扉几声,便听到院内传来一个年轻少女的轻言笑语,似清泉泠泠悦耳动听。
“青竹哥哥,是你来看我了吗?”
青竹轻声喊道:“是我呢,月容,可以进去吗?”
月容笑谑道:“青竹哥哥今日怎的这般客气,正巧我煮了你最爱的竹叶茶,快进来尝尝吧,难道还需我亲自去请你吗?”
青竹慌忙讨饶,连道不用,引着方玊进了小院。
方玊方才身在院外还未感惊奇,谁知这一入院中,却犹如误入浩渺竹海。沙沙轻响于竹浪间跳跃玩闹,摇荡起片片竹浪。风湿漉漉地卷着竹香飘荡徜徉,深幽绝尘迷醉人心。
在这满目苍翠之中,一把竹编小椅上,背身坐着一个青衣少女,衣袂翩飞似带着阵阵竹香,恍若这林中的竹仙子,让人不敢叨扰。
青竹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来,笑道:“许久不见,月容妹妹可有想我。”他眼神温柔如水,似将月容整个人圈了进去,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顽皮随意。
“青竹哥哥……”月容羞涩一笑,突的一顿,疑惑道:“青竹哥哥,你是不是带了客人来?”
青竹应声道:“我来为你介绍。”
青竹小心地将月容扶了起来,回过身来,方玊才意外发现,这少女上挑杏眸之中一片虚无,似是笼着一层浅白云雾,竟是个眼盲之人。
“月容,这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方玊。”青竹介绍道。
方玊赶忙上前一步,两人互道了安好。有了方才徐莫之事,方玊呐呐开口,不知应该如何称呼月容。
月容却好似懂得方玊心思一般,婉声道:“我不是仙界弟子,没得要遵守那些虚礼,唤我月容就好。”
“方玊比你大些,月容要叫姐姐哦。你快带她换身衣服,徐莫师兄要我为她安排相关事宜,辛苑满员,还要安排住宿什么的,不少事情要做的。”青竹催促道。
月容神色似有暗淡,复又笑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这竹苑平时就我一个人,不若让方姐姐来和我作伴,可好?”
方玊一怔,问道:“不会很打扰吗?”
青竹在一旁摆手道:“既然月容愿意,你就住这里好了,正好帮我照顾一下她。反正外门弟子住的辛苑都满了,你住这倒也省了我的事了,要不还要为你寻新的住处。”
方玊一听,也不矫情,凑趣道:“月容妹妹到时候可别嫌我扰了她的清静,将我打了出去。”
月容不依道:“青竹哥哥,你瞧,怎的把我说成泼妇一般。”
两人就是一阵笑闹嬉戏,这是方玊从未体会过的友情。除了偃月,她没有同同龄少女一起玩笑过,只因方府众人皆称她为冤孽。躲她还来不及,怎肯一起嬉闹。
青竹见两人相交甚好,心下大安。他一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月容,可自己身为仙界弟子,也不便常来于此,这下有了方玊,他也能安心了。
遂交代道:“我还有事,方玊你先换身衣服,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再带你熟悉一下这东极仙山。”说完,便急匆匆的去了,竟是连茶也来不急喝一口。
送走了青竹,月容便忙着替方玊张罗起来。好在方玊体型娇小,月容的衣服稍作修改,穿着也算合身。
平时这竹苑一向只月容一人,现下方玊住了进来,倒是平添了些许热闹,一改平时清冷之感。两人作伴,时光也流逝的飞快,转眼又是黄昏西下。
方玊与月容吃过晚饭,见时间尚早,便相携坐于竹苑廊下聊天。方玊痴迷的看着漫天的繁星,恍若浮生一梦,大醉一场。
方府种种,竟似梦幻泡影,真假难辨。若不是方才凝眉梳妆之时,那铜镜中映出的额间的梅花红妆。方玊都要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痴想。
远处仙阙重重,灯影点点,仙乐渺渺,离人笙歌阵阵,笑语盈盈不知来处。世人都说,奢靡浮华不过京城,灯火阑珊胜似九天银河,宝马雕车最是好看。
直到今日,方玊坐于这仙界廊下,遥望满天星辰之时,方才明白。世人眼中的美,不过是世俗之景,怎抵得上眼前这般浑然自成,毫无粉饰之迹。
方玊只觉满目皆是群星闪烁,细密如雨,将她的满腹心思浇了个透彻。
“方姐姐,你现在在想谁?”月容突然开口道。
方玊侧脸看向月容,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星辉的映照下,那本该虚无一片的眼眸之中,华光流转、璀璨耀眼。
在这样的目光下,方玊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她甚至感觉自己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儿时七年,苍白如纸,无迹可寻。
方府九载,偃月相伴,卿儿送暖。
初涉世事,偃月成迷,桑落相助。?
此刻,她在想谁呢?她又能想谁呢?她认识的人太少了,少的都不知道要想谁才好。
月容勾唇浅笑,“不怕方姐姐笑话,我在想我的青竹哥哥。”
方玊掩下心思,缓声道:“这有什么可笑你的,妹妹想哥哥,不是天经地义吗?”
月容摇头道:“可是青竹不是我的亲哥哥。”
方玊一怔,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早先她看青竹与月容两人样貌相似之处甚少,还以为是表亲,并未在意,没想到两人竟不是亲生兄妹。
月容敛下眼眸,回忆道:“我是个孤儿,打从小有记忆起,便混在乞丐堆里。那时候小又看不见,讨饭抢不过别人,常常吃不饱,就生的又瘦又小。一起的乞丐们就老是欺负我,叫我小瞎子。直到那天,遇见了他,一切才全变了。”
“是青竹天仙救了你吗?”
“对啊,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我看不见他的样貌,可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是这世上生的最俊美之人。可是,我是个瞎子,还是拖累了他,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的。”
方玊轻轻拍了拍月容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青竹天仙很疼你的,他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月容摇头苦笑道:“方姐姐,你有愿望吗?”
方玊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那竹墙之上挂着的弯月短刃,在月寒流淌之中,仿佛化作了一道清影,豪迈笑言自己当是利刃,所向披靡皆为姑娘。
方玊轻笑道:“这个世上谁没有愿望呢?”
“是啊,谁会没有愿望啊……”月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可是入目还是一片黑暗。
这一世,她愿倾其所有,只为能见他一面。
竹青四季长,花开几日老。她本能修仙问道,陪他千载万世,怎奈夙愿太过,终成了执念,阻了她修仙之路。
冥世冷寒,黄泉路长,她不愿此生不见他面,来生便无人相识。人世苦短,红颜易老,她更顾不得来生,唯求今世。
忘川河边,奈何桥下,三生石上,彼岸花旁,孟婆熬汤,苦若黄连。喝那一口忘情水,洗尽满腹离合悲欢,抹去多少痴情仇怨。分明今生燕侣共莺俦,来生却成了蓦然回首萧瑟处,人面不识昨日郎。手机用户看玊华引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33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