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极为细弱的光束,尽管放大的幅度已经达到了千倍,在屏幕上也粗不过一根发丝。
但它很明显,因为它并没有像其他的能量束那样,只滑行了短短一段距离就消失不见,而是一直处于稳定的平移过程中,几乎一眨眼就消失于屏幕之外。
“竟然真是这样!”
马文一下子清醒了,所有的困意瞬间消除一空,两只红彤彤的眼睛也瞪了起来。他一步冲到了桌前,准确定位好方位和时间点,接着快速操作起了能量定位仪。随着手指灵巧的敲击,四周那些杂音般的能量束一一消去,最终只留下这么一道可疑的光束在屏幕上反复重播。
“该死!这是个事故!”
马文似乎正在计算飞行轨迹,虽然忙碌个不停,但在机器运算的空闲时间里,他还能见缝插针地捶自己脑袋几拳,可见这小小的纰漏对于这个素以严谨的机械师而言是多大的挫伤。
“别想得那么严重,一切还没有定论,在此之前,我们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吴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清楚,那毫无疑问就是逃逸的“锚”——都要发生了,异星入侵的灾难必然会到来,无可避免。
现在的关键之处在于,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进行补救,争取定位到那“锚”的最终去向,这样才能在灾难到来之时有所准备,并拿出相应的对策。
那应该也是古川的想法。在马文痛心疾首之时,古川的表情却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显然事先也应对此有所估计,而且在与基亚塔星人拼杀一场的决心上,古川也应该更为坚定,如果像之前分析的那样,“锚”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才会感到失望。
“别责怪自己,马文。这不是个事故。”古川的安慰听上去要更加有效,“我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你的仪器也把它记录了下来,那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呢。”他把面孔转向了吴鸣:“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到那是一股很微弱的能量?”
吴鸣捏了捏鼻梁,紧盯屏幕的一阵子也令他感到眼睛干涩,同时他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推测分享出来,因为那个推测有些异想天开。也有些耸人听闻。
可在吴鸣开口之前,马文的计算已经有了初步结果。
“它的飞行轨迹是个弧线!”
马文把能量定位仪推了上来,屏幕分辨率进一步放大,估计已经达到了三四千倍的极限,画面上只剩下一道轨迹连线,整体还算平直,但仔细辨认几眼,隐约也能看出一点弧度。
“初速度很大,如此短距离内就出现了角度偏移,说明它受到了外力的干扰。”
干劲一上来。马文的精神头也足了不少,看上去困意全无,就算再熬两个通宵也不成问题。在那机械师的手指敲打下,屏幕上多出了几道方程,明显正在推演能量束的最终行进方向。
“那应该是牵引力吧?应该与初始方向呈负七十九度夹角。”吴鸣也凑了上去,仔细地观看着数据,同时把自己的推论也加了进去。
马文点了点头,却发现这些内容古川可能无法理解,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说法:“能量逃逸的初始方向为西侧偏北,而那干扰力则发生于南方。位置大约在蔓谷市区内。可能就是在引力的影响下,那道能量的运行轨迹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转。”
古川听懂了:“也就是说,那东西其实就是一道很微弱的能量,而且它也确实按照计划逃逸了出去。”
马文无力地叹了口气:“是的。我让它逃了……”言语之中的沮丧再明显不过了。
吴鸣转过来拍了拍马文的肩膀:“用不着自责,就算我们在当时就发现了它,也很明显无法捕捉到,因为它太快了,定位仪的观察范围只有八百米,而它没用三秒钟就逃了出去。绝非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关键是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它的逃逸方向,只要在这个方向的区间内进行监控,相信总有办法把它找出来。”
古川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但之前的那个问题他还没忘:“你肯定早就有了猜测,不妨对我们讲讲,那一定很关键呢。”
吴鸣坐了回去,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
“我只是顺着你们提供给我的信息更深入了一步,有可能对,也可能不对。”他缓缓地回忆说,“在马德拉岛那回,丁香受了很重的伤……那其实是致命伤,我看得清清楚楚。但没用多一会儿,她活了过来,一切正常,就好像打在她身上的只是橡皮子弹。”
古川不住地点头。他当时也在现场,可以说没有古川与霍莉的及时施救,丁香肯定活不过来。
“我原以为那只是约柜的神奇力量,因为它从外观形态上来看,明显具有强大的防御功效。”吴鸣接着说道,“但事后你们讲过,霍莉也在暗中出手了,女巫之石甚至还因此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所以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两件宝物是怎样进行配合的。”
古川和马文都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吴鸣的这番讲述,同时头脑中也在不住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丁香的起死回生实在有些奇妙,一切如魔法般发生,但真正的原理,却是任谁也无法想通。既然吴鸣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说出来的这番话肯定会有他的道理。
而吴鸣说到这里则停了下来,态度有些犹豫,明显是在担心自己的表述无法得到认同,甚至被人耻笑。
于是古川又给他再加了一把劲:“我能猜到,你想证明的是女巫之石的功效,请放心,我们已经打开了脑壳,打算接受任何新奇的想法。”
吴鸣“嗯“了一声:“要救回一个人,除了修复身体上的重创,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他或者她的灵魂不能湮灭。约柜的作用明显在于前者,那么女巫之石的作用,想来就在于后者。”
对于人是否存在灵魂一说,马文从一开始就持有怀疑态度,现在也明显觉得不大靠谱,只不过古川有言在先,因此他也只是张了张嘴,却并未提出异议。
“她拿走了女巫之石的碎片,”不管马文的态度如何,吴鸣已经铁了心要继续讲下去,因为他确信自己是正确的,“用意应该就在这里——她想要吸附灵魂!而那灵魂,就是一个基亚塔星人的灵魂!”
这是个异常恐怖的推想,尽管马文心存怀疑,当吴鸣低沉地收回尾音时,他还是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
古川也捋了一把头发,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停顿了好半天,最终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算那是个灵魂,毕竟还很微弱呢。”他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没觉得那是个很大的挑战,又或者说,古川这家伙根本就期待着那场大决战能够按期打响。
“那大概就是我们还得等上十几二十年的主要原因吧?”古川轻松地说,同时把问题重新绕了回去,“那么她呢?你认为……她失败了,对么?因为从事实上来讲,那能量只是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却并没有停下来,被她控制住。”
说到这一点,吴鸣的信心就没那么足了,因为那涉及到她的动机,她的真实用意,而这些方面吴鸣原本还深信不疑,只是在确定了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数后,吴鸣觉得那其实还很成问题。
“她可能是失败了,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很遗憾,我说不清楚。”
吴鸣把对那女人本身的推想硬吞了回去,因为那个猜测不光是吴鸣自己很难接受,恐怕也会令古川产生动摇。
古川虽然不能像霍莉那样感受到情绪,吴鸣的欲言又止,他还是听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只专注于眼前的这个问题。
“那道能量,可能是个灵魂,逃逸的轨迹发生了改变,这些就是我们现在所能掌握的全部,对么?”
“其实这些并不是全部。”马文在这时插了一嘴,“它是不是灵魂,我暂时不作评价,但我想说的是,以那能量逃逸的初始速度、脱离我们监控范围时的速度和偏转角度作为参数,我们将有机会确定它在速度为零时所处的大概位置。在未经计算的情况下,单凭我的推测,它最初的行进方向应该在以兹列境内,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热路撒凉。而在偏转的情况下,它应该飞向了中部非洲,或者绕地球一周,直接飞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南美也有可能……”
吴鸣不住地摇头:“我劝你别费那力了,因为那变数太多了,中途会遭遇很多障碍物,没准高一些的芭蕉树都能把它拦下来。我们还是实际一些,莫不如就承认下来:我们跟丢了,他可能已经出现了——那身披黑色鳞甲,浑身上下流淌着绿色血液的肮脏的家伙,现在就躲在我们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正在敲响哪户人家的房门!”
话说到这里,房门竟然真的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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