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沈林瑞只是仗着和肃王府的关系塞入过来治疗军士队伍的,理由是过来探亲。虽说军营不允许探亲,而且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探亲。只是理由再怎么牵强只要是理由就行,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沈林瑞来这是为了什么,心里也是带着几分敬佩的。
再加上这一次被派下来的太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姓闵,过去和沈林瑞的父亲同过事,也受过沈林瑞爷爷的一些指点,对沈家的遭遇心里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一路上对沈林瑞是多多关照,到了军营很爽快的就让沈林瑞去了主帅的帐篷里看望方成虎。
方成虎看到沈林瑞进来满目都是意外,反应过来自己看到并不是幻觉什么的立即横眉倒竖:“你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军营可不是给你玩的地方。”
沈林瑞笑了笑,选择性的忽略方成虎的话,盯着方成虎那张带着疲倦略显苍白的脸:“舅舅你手给我看看。”
方成虎人高马大,高了沈林瑞一个头不止,身材也比沈林瑞硕壮很多,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方成虎见沈林瑞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话,怒了,直接提了起来,贴着沈林瑞的耳朵吼道:“小鬼,战场不是你们过家家酒,你这小身板随便来一个人就可以把你拍成肉饼!”
沈林瑞很淡定的伸手摸住方成虎提着他的手的手腕,确定方成虎只是多日未曾休息疲累过度,并没有染上瘟疫。心里很确定方成虎不敢把他怎么样,沈林瑞也就随着他提着:“我不会打架,我只会看病,看完我就走。”
“不需要。”方成虎冷哼,“军中军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还不需要你一个黄毛小子过来充人手。”
“如果军医顶事的话,闵太医也就不用来了。”沈林瑞很直接的指出来,“我发挥的作用也许不大,也许只能救几个人,十几个人,但是那也是将士。”
方成虎气闷,沈林瑞看着方成虎动摇了,于是加了一把油:“沈家世代行医,救治的瘟疫也有数次。舅舅,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方成虎沉默了,现在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军中的情况有多糟糕,军医大多数都只是擅长于外伤的救治对于瘟疫都束手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成名从手中流走。
这附近能请的郎中方成虎几乎都绑架到军里了,若不是这样现在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些。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救治方法,情况依然在恶化。
如今每一个郎中都是极度稀缺的资源。
若不是因为沈林瑞是沈母唯一的子女,方成虎怎么的也不会让沈林瑞走的。
“你娘怎么说?”方成虎最后问道。
“我身体里也留着肃王府的血。”这是沈林瑞的答案。
军士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大夫的使命是救死扶伤,诗书礼义里也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沈林瑞痴傻也好,他也有他的正义。
最终沈林瑞还是留了下来。
大车大车的药材到来,暂时稳住了病情的扩散。在太医来之前,方成虎已经把那些患病的将士隔离开来了,这样也给救治提供了便利。
白天的时候大家到各个营地里看看病情情况,晚上的时候就聚集在一起讨论救治的方案。
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是春瘟,只是得出瘟疫的种类并不代表这就能够马上开方子治疗。如今感染瘟疫的已经将近五千,这仅仅只是军士,疫情传染到军队之中可以想象的到外面瘟疫的情况有多么的惨烈。
有效治疗春瘟的方子各个郎中手中都有,只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昂贵。
完全没有办法靠着朝廷赈灾发下来的那些钱财进行解治,药方必须要改良,用药必须便宜。而最难的也便是把已经尽善尽美的药方进行更改处理。
只是时不可待,闵太医、沈林瑞他们才刚刚讨论出来一点眉目,新一轮的战事又开始了。
这一个时候朝廷的镇压军的战斗力根本不足往日的一半,反倒是起义军一方战斗力却是有着十成,甚至以上。
不是说起义军那里没有人得春瘟,而是在于起义军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起义军都是一些一穷二白的家伙,瘟疫爆发的时候他们也是首当其冲的,朝廷的镇压军还有郎中给他们救治,而他们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强行抓来一些郎中,打劫一些药铺,到了后面能打劫的药铺都打劫了,药材也用到底了。
要么坐着等死,要么拼上这一条烂命拖下一些朝廷的走狗陪葬。这样二选一必死无疑的选项,选择那一个自然是不用说了。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对朝廷的憎恶达到了最高的层次。
沈林瑞这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争。
军营外并不远的地方,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每一个人身上都只有粗制的布片缝合露出两条干瘦的这剩下一层皮的手臂,裤子上都是破洞,有的甚至于身上一片衣服都没有,一丝不挂的。他们手里拿着削的尖锐的木棍做矛,目光如同饿狼一般,想着撕碎眼前所有的一切,看着就让人觉得渗得慌。
“这些是……起义军?”沈林瑞哑这声音问道。
沈林瑞并不是没有看到过这样打扮的人。西方流民也是有些入城乞讨卖身的,沈林瑞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大群数不清多少人的站在一起,说不出的震撼。
方成虎目光深沉,带着几分痛楚:“都只是可怜人罢了。”他情愿到边疆去和敌国最强的军队打战,也不愿意对着自己国里,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民众做这些无谓的杀戮。
战斗很快就开始了。
人与人直接的搏杀是最残酷的。沈林瑞这些大夫们是被军队牢牢保护不受一丝伤害的,可是战斗的地方离营地并不远,视力好的都可以看得清楚那些人的脸具体是怎么样的。
大家都可以很清晰的看着血与肉从鲜活的身体里飞溅出来,然后冰冷。
在场的郎中也是见惯了生死了,可是这样血淋淋绝对是第一回,当即就有郎中直接瘫坐在地上晕过去。沈林瑞也不好受,找了一个地方吐了昏天暗地。
这一场战斗是以镇压军的胜利为终结的,只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有着胜利的喜悦。整个军队大营的气氛都很压抑。
参军的哪个不是穷苦人家出身,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
更何况就算是这一个时候活下来,接下来呢。
战争打完,还有瘟疫呢。
“明天会有场战。”方成虎漠然的说道。
“嗯。”沈林瑞闭着眼休息,心里想着些什么没有谁知道。
“后天也会打。”
“大后天也是。”
沈林瑞睁开眼:“要打到什么时候。”
“打到他们全部死了,或者我们全部死了。”方成虎笑的讥诮,“所以说,我讨厌朝廷里的那些官员。”
沈林瑞低笑:“其实我憎恶这个国家。”
方成虎叹息起来:“但是却热爱这片大地。”
沈林瑞离开京都已经一个多月了,终于西方的战报在何秀千求万盼的传到了京都。朝廷军队和起义军时隔一月有余继续交锋,朝廷军队大胜,斩杀起义军六千余人,仅八百将士阵亡。
只是何秀她们关注的疫病的进展却是没有一句话提起,而沈林瑞的家书也没有传过来,何秀依旧是提着心在王府里等待着消息。
又过了数十天,宫里一份圣旨下来,肃王府除仆役外所有人进宫面圣,其中包括沈母和何秀。手机用户看庶女医家手册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445.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