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符院的北部有一条峡谷,道上铺落着细小的碎石两侧则是高耸陡峭的山壁,几簇稀稀拉拉的空心在上面顽强的生长着。
这条峡谷是太命山脉的一处小角落。
太命山脉是大陆上最长的一条山脉,南北纵横六千里,往北经过汤,蜀等列国,向南则刺入唐国腹地。广阔的太命地区,纵使坐落在大陆的中央,被诸国环绕着探索了数千年,但仍有数不清的迷雾谜团萦绕的那些古老的原始山脉之中。
峡谷的尽头是一处是一处悬崖,悬崖下有一片广阔的山谷。
深夜,云稀,月光皎洁,将整个山谷洒满银霜,照耀着在残存的积雪,滋润着漫山的草木。
有风吹着,比起白天,夜晚的风更急,也更寒冷。几簇石楠丛在寒风下沙沙作响,下面有一只避风的松鼠。松鼠正在透过石楠丛的缝隙,偷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类。
少女已戴上了帽子,她的脸已被冷风吹得通红。
中年人将斗笠摘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任凭头发被吹起。宽大的衣袖被风灌满,不断的抖动着。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我们到了?”少女问道,她感觉有些冷,于是把帽子拉紧些,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兴奋与期待。她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地方选对了,但时间还不对。”中年人笑道,然后挥挥手,示意让少女坐下
少女跟着中年人在一旁面对面坐下。中年人从旁边摘下几根树枝,放在他与少女之间,手在上面挥过,似有金光从他掌心溢出,然后一团明亮的火焰随之舞动起来。
少女把身子向火堆靠近些,然后看着中年人,笑眯眯的,问道:“那现在干什么。”
“聊天。”中年人道。
“聊什么?”少女好奇道?
“聊我们怎么去”中年人道。
“我们怎么去?”少女问。
“你对符术了解多少?”中年人问。
少女对符术士了解的不算多,但也知道这是一种两三百年前必较流行的修行方法。
但如今,符术士却不是那么多了。符术要义的苦涩深晦,对知识的储备要求之大,以及元力的操控精准度的变态要求,让学习符术有了一个很高的门槛。
少女摇摇头,道:“我只是曾在书上见到过对符术士的介绍,但内容却不多,讲的是符术的掌握,艰难无比,从古到今大修行者无数,但其中的符术士却寥寥无几。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正统修行发展的不断完善,学习符术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书上说的也不假。那我们便来聊聊符术。你首先要知道,我是一名符术士。”
少女笑道:“所以你要和我聊符术?”
中年人道:“不错。”说完,他指了指下方的山谷,又问:“你认为自然运行的基础是什么。”
少女看了看,又想了想,然后竖起两个指头,笑道:“物质和能量。”
中年人为少女的机敏而感到高兴,笑道:“你说的对,物质和能量的确是自然运行的根本。但在符术中,物质和能量却有着不同的称呼。”
“是什么?”
“物质在符术中被称为,相,而能量则被称作,气。天地自然的运行,基本都能被归入相与气的相互作用。例如山是一种相,海也是一种相,而连接它们的,则是气。”
“若是气分布不均的缘故,便会产生风。若是气集中的缘故,便会产生火。我们体内的元力也是一种气,把这种气以特定的方法储存在我们人类体内,并加以运用,便是修行。”
少女认真的听着,问道:“那符术又和正统的修行有何区别呢。”
中年人继续讲:“若是从根本上说,符术和正统修行本是没有区别的。第一步都是把元气纳入体内,只不过运用的方法不同罢。正统修行是对体内已有的元力加以运用,因为元力有不同于纯粹能量的特质,就像是积木,能因人的意愿而重新架构,从而发挥不同的效果。例如你可以将元力凝聚生成火,亦或是将元力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构架,使之能迅速吸收环境中的热量,从而生成冰。当然,这只是两种最基本的元力运用方法,而更加高深的元力运用方法经过千百年的研发,早已浩如烟海,一个人就算是学上一生,也无法学到其中的万分之一。但总而言之,体内的元力储备的越多,元力运用起来便越得心应手。”
“但符术不同,符术不讲究对元力本身的重新架构,而是讲究用元力重新影响周围的自然环境。但人的元力,与自然相比,实在是沧海一栗,想影响自然环境又谈何容易。”
“但却不是毫无可能。”少女翘起一根指头,俏皮地说道。“听说一只蝴蝶每扇动一下翅膀,就有很小的几率在遥远的地方引发一场飓风。而人体内元力,不知能提供一只蝴蝶扇多少次翅膀了。”
中年人抚手笑道:“这例子举得倒是生动。确实,对元力的掌控若是精妙的极致,加上对环境的精准把握,随便一个动作,都能移山填海。修行者们把他们的身体当成武器,但符术士却以这天地万物作为武器。例如这样。”
少女好奇地看着。
中年人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而整洁,如是一支刚拆封的毛笔,在月光下洁白闪耀。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挥舞着,每一下都能留下一条黑色的痕迹,像一条条悬浮在空中的墨痕,若是再仔细看,这墨痕之下,似乎有些金色的丝线在流动,就像是隐藏在地表之下的岩浆,单单是从远处看到,仿佛就能感受到其中隐藏着的不可思议的能量。
霎时间,一道符文就完成了。
中年人将手一挥,风之符便向他们来时的峡谷飞去。
风之符在路上不断的分解,一道道墨痕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飞去,每道墨痕又继续分解,一道巴掌大的符文竟然变成了成千上万条如有生命般地丝线飞向各自的位置。
然后少女就听到有尖锐的声音从峡谷中响起。
那是风切割岩石的声音。
在那么急促而有力的风刃下,但却没有任何的碎石飞出,难道是因为风已经密集到能把任何碎石都切割成齑粉吗。
四周的风仍然在向山谷中涌去。
少女露出不信的表情。
中年人像是特地为了解释,轻描淡写道:“夜晚这山谷中本来有充斥着大量的风,而那山谷中的风更是密集。只是这些风杂乱无章,我刚才的那一道风之符,不过是找到了几个节点,将这些风汇聚起来罢了。”
他仿佛认为在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峡谷中的风慢慢平息了,但山谷中的风却大了起来。
这时中年人才高兴起来,他站起来,望着下方广阔的山谷,笑道:“大风来了。”
仿佛是在相应中年人的话语一般,整个山谷的都开始沙沙地响了起来,就连天上的几片云,也开始慢慢移动。
少女此时也站了起来,此时她的头发披散着,在风中分成千万根墨丝,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洁白的侧脸看起来像是下入凡尘的月宫仙子。
可她此时不解,在她看来,此时的风远远比不上刚才在峡谷中响起的风。
中年人仿佛能看出少女此时心里的想法,看着下方的山谷,悠悠道:“传说在不知多少万里的海外,有一种名为鲲鹏的鸟,这种鸟巨大无比,拍拍翅膀,就能激起三千里的波浪,凭借着风势,就能来到万里之上的高空。比起这种风来,刚才的那些小风又算的了什么呢。”
少女道:“可这并不是鲲鹏扇起的风。”
中年人笑道:“可我们也不是鲲鹏。”
少女问:“什么意思?”
中年人道:“像鲲鹏那样的庞然大物,固然需要真正的大风。而人类如同天地中的浮游,沧海中的一粟,又何须用到那样的神风。”
少女道:“但我们要学一次鲲鹏。”
中年人:“我们是要当一次鲲鹏。”
“可上幽离这里有六千里。”少女继续道。
“在鲲鹏眼中,那不过是海面上的一点浪花罢了。”中年人毫不在意。
少女缄口不言,此时已经不可能转头离开。
中年人再一次伸出他的右手,开始在空气中挥舞。
这符文似乎比上一次的要复杂的多,花的时间也多得多。
但似乎这对中年人来说如喝水般简单。
他的手指从未离开过那片区域,但符文却像四周不断的扩张。
谁也不知道他的手指舞动的有多快,但能看见的却是,十秒之后,那符文看起来已变成了一张黑色圆形大网。
一张十层楼那么高的符文,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像一道悬浮在空中,悬浮在悬崖前的巨大的门,风越来越大,而这道仿佛一吹就散的门却从未移动过。
中年人左手抓住少女的手臂,右手还悬浮在空中,指尖连接着那道巨大的符文中央,之间还有一道墨水相连。
他还没完成最后一笔。
少女此时似乎也下好了决心,她朝着中年人的方向,眼神坚决。
中年人爽朗一笑,道:“那我们走了。”
语罢,他画出最后一笔。
一道完整的行之符出现了。
此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下来,少女耳中的风声一下消失,山谷中刚才还在肆意摇摆着的树木不见了,天上还在漂浮着的云朵停止了,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少女眼前只剩下这面符文。
刹那间,这世界动了。
千万条墨痕变成了一条条扭动着的黑蛇,抑或是被惊吓到的鱼群,如一道道离弦之箭,纷纷向外射去。
少女还想再看的真切些,但她眼前的世界却好像一下子被压缩了,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一条无限细的线。
她感到一阵眩晕,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不是那个寒风瑟瑟的月光山谷。
但她看到了一个月亮,一个人生中最大的月亮,明亮清晰,似要将整个天空填满。
从未有人如此接近过月亮。
少女再向下看,却发现无穷无尽的云海在她脚下翻腾起伏。
她几乎要再晕一次。
此刻,大唐境内,万米高空,有人御风而行。
太命山脉的深处。
原始的古老从林中,有一条已经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路。古路的尽头传来一声马嘶,片刻后,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丛林中冲出。
从林中怎么会有马车?
这马车浑身闪耀着绚丽而柔和的紫光,障碍无数的原始丛林,在这辆马车面前竟如平地,更加令人惊讶的是,马车的所过之处,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马车的一侧的帘子被拉开,露出一张清秀的书生的脸,他衣着朴素,手上还拿着一卷书,不像是这位华丽的马车的主人,反而像是一位在外的游子。
书生将头略微伸出,透过交织密布的树网,看到天上无尽的云雾,似在有生命般地翻腾。可他的眼中却好像没有那些壮观的云雾,但他却能看见那云雾之上的两个黑点。
他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拉上了帘子,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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