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把出去哨探的人又加了一倍,告诉他们可以走的更远些,刻意打听方杰的行踪。对于杭京的事,他却只字不提。三天前有哨探回来禀报说从歙州方向传来消息,有一处宋军营盘遭到夜袭,可能就是方杰带领的义军余部所为。
这让庞万春很是兴奋,终于有了些常王的消息,很可能方杰还或在世间。后来又得知现在歙州一带的宋军已经换防,江西刘延庆的人马已撤回去了,接替他来攻打的是昱岭关的老对手——皖南兵马都总管韩世忠的一万多人。如今韩世忠把人马派到了距离昱岭关不过三五十里的地方,这让庞万春有些惦念方杰是否有能力冲破宋军的阻截。他有意抽调一千人下山去接应,又担心因与方杰尚未取得联系怕没有相互的配合,接应也无济于事。
正在他犹疑不决的时候,把守关城的将士来报告说,这两天连续有飞鸟穿越上空,会不会是宋军在传递讯息。庞万春为之一惊,马上操起了弓箭便登上关墙,寻了个视界开阔的地方来看个究竟。
关墙上一群人眼巴巴地等了半天,忽听身边的亲兵惊呼:“将军,你看!”庞万春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黑点正鼓翅飞来。他眯了下眼睛,依稀看出是只灰色的鸽子。果然是这个东西。庞万春搭箭开弓,瞄着那鸽子越飞越近。但听弓弦响处,一只鸽子在空中扑腾了两下便像块石头一样摔落下来,掉在关城外的草丛之中。身边的亲兵欢呼一声忙奔下去,开了关门到草丛中寻找,不多时便提了中箭的死鸽子回来。
庞万春见鸽子腿上绑有小竹筒,忙取下来从里面倒出一个纸条,展开一看,却是韩世忠写给扬州军节度使张所的密信,信中相约先由韩世忠从西面佯攻,而后张所派人化装方腊派来的援军偷袭。显然两人此前已经商量过一些事情了。
庞万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还不知道张所的兵马到了哪里,但想来可能距离昱岭关也不远了。既然宋军在北线连连得手,拿住几个大越军的将校也非难事。若其中有人甘为鹰犬,带了宋军化装上山,而自己正忙于防备韩世忠的攻击,很可能相信是朝廷派来人马增援或是来寻找常王的。一旦放他们上了山,里应外合,昱岭关便难以保全了!
庞万春不禁为密信中的毒辣奸计所震惊!昱岭关虽然阻断了东西的交通,韩世忠们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互通消息也是够绝的。这定是前些日子未禁止关两边的百姓通行时,有宋军的细作带了鸽子往来行走过。这么说关上的守备情形宋军也是知晓的了,必须马上做出调整!他又想,若是方杰能放只鸽子来报个信该多好。
庞万春让手下的参将计宇马上带三百人增援到东面的二关上,使那里的驻兵达到八百人;又叫来另两个参将雷华、黄印以及自己的妹妹庞娇妹秘密叮嘱了一番,这才又放心地回到西面的关墙上继续等候路过的信鸽。
皖南巡检使、兵马都总管韩世忠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放出的信鸽已经泄露了他与张所密谋的计划。
韩家在江东也算是武将世家,尤其是又与梁家联了姻,因此人望极高。虽然前年那次未能攻克昱岭关,后来又失去了歙州,皖南各级官员都遭到朝廷的严厉斥责,但却毫发未伤韩世忠的根本。此番奉命接替换防的江西经略使刘延庆,二次攻打昱岭关。
韩世忠自幼熟读兵书,又久随父辈常于军旅,深知尽管这次二打昱岭关与上次相比大为有利,对方兵微将寡,孤立无援,士气不高,但凭着特殊的天险地利,自己还是未必能轻易得手,因此他苦思冥想,才定出与苏北路张所大人东西夹击,佯攻暗袭的计策。此刻他正督促这手下两千亲信人马赶到离昱岭关不到四十里的横店。
与他一起来的还是夫人梁红玉。作为世居皖南的富豪大族,梁红玉从小就不爱红装爱武装是远近闻名的,到了出阁的年龄,左近的名门望族都听说了这位梁家大小姐骑得马,上得房,性情不让须眉,故而没人愿聘这样一位儿媳,让梁老爷子好生着急。倒是女儿自有主张,让乳娘告诉老爷,自己愿嫁与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韩家公子。梁老爷子虽对女儿这种无礼之举摇头叹息了多日,终还是依了她的心愿,请媒人去了韩家撮合。不料韩家也很痛快地便点了头,自此韩梁两家成为秦晋之好。后来韩世忠中了武举出任皖南,两家子弟精英俱随在军中,形成了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强悍部队。
韩世忠带队刚接近横店,内弟梁宝便迎了上来。作为皖南三个州兵马都监旨意,两天前梁宝便带了三千人作为前队赶来此处,断了山上的联系。韩世忠的另外两支部队除了带着团练、民军负责在周围搜寻方杰残部的兵马副总管谭政之外,都监韩世杰和代强也都将在一两天内会师于昱岭关前。
韩世忠一见面就向梁宝询问山上的情况,听说又经过一番整治,比以前更难以攻打了,他不禁眉头一皱说:“带我去看看。”几十个人骑着马来到昱岭关山下,韩世忠举目观看,只见眼前山岭巍峨,直插入云,就是夹在中间的凹谷离山脚怕也有三百丈高下。隐约的可以看见三座关口被曲折的山路连在一条线上,关墙上旌旗飘扬,两边山坡上怪石嶙峋。原本就不多的树木都被认为的砍伐光了,之剩下一些低矮的灌木和杂草。
起先韩世忠还想着派人从两边的坡上摸过去,虽然很难绕过那三道关口,但若能绕到一关和二关的关墙之下也好,总比上山的全部过程都在对方的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要更有突击性,可现在看来这个目标也难以实现了:两道关口都是设在险要之处,关墙与两侧的山崖联成一体,山崖之下更是费了人力削成峭壁,放眼过去,竟找不到一处可以攀爬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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