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撞过来的瞬间,我听见了图老大的骂声,车身朝着侧边猛地倾斜。一声巨响,我们的车被撞飞,忽然感到头被猛烈撞击一下,身子被甩出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凌晨,躺在医院病床上。我问护士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说昨晚我们撞车了,我算是幸运的,只是一点轻伤,其余几位伤得比较重。
我正要说话,婷婷姐提着水果进来了。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一直守着不敢动一步。”婷婷姐将水果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跟我说话。
那岂不是昨晚婷婷姐一直守到天亮?我忽然感觉脸上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摸,纱布和绷带?我的脸怎么啦?
我赶紧叫婷婷姐把她的化妆镜给我,我要看看我的脸怎么啦。婷婷姐翻出镜子递给我,我一看吓死了,半边脸全部包着纱布绷带。那我今天的怎么去沈军画室?
护士看我一惊一咋的,安慰我说伤不大点,只是为了防止感染,包扎得有点大,没事的。
我问我怎么伤到脸的,护士说是被一块玻璃插中的。完了,肯定得留下一个疤了。
图老大手下扶着他过来看我,我说我没事,他们也就回去了。婷婷姐说昨晚撞上我们的那辆车是劫匪的,幸好我们命大,伤得不重,那两劫匪可能要截肢。我说死了才好,谁叫他们抢劫还连累我们受伤。
婷婷姐笑了笑,给我削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聊天。
不一会,沈军打电话来,我说今天出了点意外,周日给他补上,也就推脱过去了。
晚上还得去接父亲,我不知道他见到我这样,会不会把我打死,但肯定不会好受。我问护士能不能给我伤口包扎换小一点的,这样太显眼,看着惊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毁容了呢。护士给我换了包扎,看起来没之前的恐怖了。
从医院出来,婷婷姐一直扶着,这时候已是傍晚六点多了,距离我父亲到站不到一个小时,哈韩哥答应开车送我去火车站。
看见父亲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又哭了。父亲瘦弱的身子套着一件老式夹克,腿上是一条麻布青裤,老家自己漂染的布料,母亲缝制,这裤子看起来很亲切,也很催眼泪。
父亲以为我知罪了,一见他就哭,原本想发脾气的,也就没发出来。但我牙根不是为了被开除的事哭,我是为了父亲大老远奔波过来管我的破事而哭。我恨自己不争气,让二老操心失望了。
接着父亲上车后,哈韩哥说他定了饭店,直接去吃饭然后去宾馆住。我暗暗感谢哈韩哥为我做的一切,不敢明说,怕父亲听了误会,以为哈韩哥是我男朋友。
我给父亲介绍哈韩哥,说他是我同学的男朋友,替同学陪我来接人的。父亲深凹的双眼扑闪扑闪,似乎有点不相信,但没说出口。
本以为父亲一上车就会拼命唠叨我,训斥我。但他没有,这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被训斥的情绪我都准备好了,他却一言不发地坐着看前面。
父亲这样反常忽然让我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总是阴沉宁静。我开始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父亲的质问暴打。
饭桌上,父亲笨手笨脚,但哈韩哥知道父亲是乡下人,没吃过这样的大餐,也就没有太多异样夸张的表情。我不停给父亲夹菜,哈韩哥在劝父亲喝酒,我使眼色制止被父亲看到,父亲好像有点不高兴或者说赌气吧,不喝了。
哈韩哥不知道我父亲酒喝多了会发酒疯,谁劝都不好使,这也是我担心他总劝我父亲喝酒的原因。
我要了几瓶饮料,我说今晚就不喝酒了,明晚再尽兴喝个痛快,原因是父亲刚坐车劳累,不适宜多喝烈酒。
父亲一言不发,听从了我的安排,我知道他一直在忍着,给我面子,这一点我很欣慰,有这样一个懂事的父亲,女儿再多不是,他也忍着不再同学面前发怒,给足我面子。
吃完饭,哈韩哥送我们去了宾馆,是我让婷婷姐预定的。虽然比不上五星级,但还是可以凑合住一晚。哈韩哥走后,我送父亲去房间。一进房间,父亲把门反锁拉住我就是啪啪啪屁股上几巴掌,跟小时候一样打我。
我没有闪躲挣扎,任由他打,打够了之后,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向我招手。我走过去,知道他想干嘛,不用他出声,我咚一声跪在他面前。
父亲指着我叹了几次气才说:“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和你妈连一件衣服都不舍得买,就为了积攒钱给你来大城市念大学,可你呢,打一架就把我们所有的希望打没了,你让我和你妈怎么活?”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父亲老泪众横的眼。我知道他此刻的那种伤心欲绝,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如果他打我能发泄出来,我还好受些,但他不打了,自个承受着歇斯底里的绝望,让我顿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拉开窗户跳出去死了算了。
跪着移到桌边拿了纸巾递给父亲,我不敢起来,也不配站起来,就算这样一辈子跪着,也换不回父亲的伤心和绝望。
父亲接过纸巾的那一刹,我知道他原谅了我。但我原谅不了自己,我依然跪着。
父亲伸手拉了我一下,算是点头原谅我了。我看着父亲说:“阿爹,你就狠狠打我吧,你这样忍着我难受。”
我不起来,还是跪着。我这是欲擒故纵,我想彻底让父亲感觉到我承认错误的态度。父亲擦了一下眼泪说:“起来吧,孩子,父亲也是为你好,希望你出人头地,要出人头地拿到大学毕业证是最好的捷径,没有文凭,学历,走哪都是下苦力的命,懂吗?孩子。”
起来坐在父亲身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着,缠附着父亲的手臂,这是我脑海里最幸福的画面。
聊了很久,父亲说明天要去学校为我求情,拉下他的老脸,不管怎么着都要求得校长原谅,给我再次返回学校的机会。
我侧过脸去,擦掉眼泪,父亲知道我哭了,将手中纸巾递给我说:“哭了就好,证明心里还有我这个阿爹。”
我带父亲看完洗手间洗漱用具后,离开了宾馆。
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之前一直嘴里说着不在乎学历文凭,但这一刻我却觉得那张纸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重要,那是父母弓背驼腰撑起来的希望,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但我成绩一直在下滑,就算不被开除,也不过是混而已,我厌恨自己不争气。
第二天,我一早就给沈军打电话,说画的事先往后推推,以后一定补上。然后洗漱完就去了宾馆见父亲。
吃完早餐,父亲带着我一起去了学校。面对学校学生诧异的眼光,我低着头不敢看。忽然冯素雯拦住我说:“苏梓童,这是你父亲啊。”她还特意加大了声音,生怕周围的同学不知道似的,我顿时眼睛冒火,但父亲在身边,我忍了。
挤出一个微笑说:“是的。”然后拉着父亲迅速朝学校教务处走去。
经过一番周折,找到了校长,校长将我们带到他的私人办公室。一进办公室,父亲咚地一下跪在地上。这让我和校长都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父亲会有这样的一个举动。
校长赶紧扶起父亲,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转头怒视我说:“看吧,你做的好事,你爸五六十岁来给你求情,好意思吗?你自己好好想想。”
父亲急忙说:“校长,孩子小,不懂事,我作为她的父亲,是我没教育好,责任在我,我给你跪下了,你就原谅孩子这一次,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她,你看行吗?”
校长没有急着回答,给父亲和我倒了杯水,才说:“不是我不想给孩子机会,是规定在那里,有劣迹的学生我们是坚决不要的。要不这样好了,你回去等等,我再跟上面商量商量,有回复了我给你去电话,好吗?”
校长就这样一番话将我们打发出来,父亲还傻傻期盼着真的会有消息,但我知道,没戏了。这番话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我和父亲走出校门,我回头看了看,另一种滋味在心里滋长,而父亲,一脸的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去安慰。
就在这时,婷婷姐打电话来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让我直接家里。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带父亲去见婷婷姐。如果见到传说中把我带坏的同学,他会不会发脾气打她。
但此时宾馆已经退了,一时半会也住不上,就先去吧,去婷婷姐那里。
下定决心后,我打车带着父亲来到婷婷姐家,也是我的临时家。
一进屋子,父亲脸色就不对,说胭脂水粉味很浓,不像学生住的地方。我赶紧找各种借口解释,婷婷姐也在一旁帮腔,才把这事掩盖过去。
婷婷姐说有警察来找我,我问婷婷姐什么情况?婷婷姐犹豫了一下,父亲见婷婷姐不肯说,一定是我又做了什么坏事被警察盯上了。
怒视着我问:“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老实交代?还当我是你阿爹吗?”
我摊开手,诧异地看向婷婷姐。手机用户看痛痒青春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07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