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挨到了出殡这一天了,俗话说早死早超生,或许也就只有这一天才的到来才象征着活人和死人真正的解脱吧。偌大的个院子,来送行的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像过年一样热闹。亡人的子女也不像几天前那样悲痛,但是熬了好个通宵,实在是打不起半点精神。在家里举行了仪式,就要送葬出门了。仪式的具体内容,我并没有注意去看,也不太感兴趣,想必是所谓的道士和尚依葫芦画瓢,为了赚点钱财而已。要知道这次的收入可是双份,虽然不算罕见,也不是常常遇得到,所以也干的卖力些,搞的隆重些,自然不在话下。
原本子女们想把老两口合葬一处,但是请来的先生翻烂了日历也没找到一个适合夫妻合葬的黄道吉日,没办法,儿女只好在道士先生制定的两个地方用红砖砌了墓室。当然这些都是和七天的道场同时进行的,现在已经都准备好了。众人计划着把太爷埋在后山的“太师椅”上面,让他得以“站得高看得远”,护佑这一家大小,而讲太婆葬在远一些的天马山下,女子本性属阴,葬于山阴倒也合乎情理。当然这些葬制都是头两天商量好了的,母亲回来告诉了我们,否则我也是要到事情结束了才能知道详情的。
仪式结束,八个健壮的劳力就进入了堂屋,将两口棺木用绳子捆好,再用扁担穿了绳结,一口四人,每人一角站好。因为有主的棺材是不能落地的,所以两口棺木都分别用两条木凳放着,这样绳结不长,劳力们抬起来的时候也轻松一些,不会左右摇晃。只听主持仪式的道士大喝一声:“起----”八个人两口棺就一前一后出了堂屋,道士先生提了两只公鸡,每口棺盖上放了一只。太爷的棺木有大郎跟着,太婆的棺木有二郎跟着,其余要送行的人等都直接去了太爷的墓地等着。两口棺木抬到山下的竹林边,发现这里上山的路太窄,根本没办法抬着这么大个玩意儿上去。这东西又不能放在地上,没办法就只得让几个人抬着等在那里,两兄弟跑上山头来找道士先生商量。众人一看没办法,那就让抬棺的人走到坡下,用绳子吊上去吧。哥俩跑来跑去的也累了,就让七郎下去通知那几个劳力。两口棺材本来是一前一后抬过来的,现在却是并排着了,等了这么久,又眼看封土的时辰就要到了,七郎想也没想就让抬棺人往左边抬。俗话说,忙中出错,这一转不要紧,原本是太爷在前太婆在后,这就掉了个位置,而其他人明明看见是太爷先被抬出门,理所当然就认为前面的就是太爷。几个劳力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巴不得丢了担子就走,也没顾得上什么。总而言之,事后人们仔细回想起来,两为老人的棺木位置十有八九是放反了,这才引出后面的事端。到底是因为位置埋反了才引出的事端还是其他原因,我不是很能肯定,但是唯一记的比较深刻的是那两只棺盖上的公鸡,无论怎么摇晃都不肯下来,直到到地方了道士先生念到了句什么两只鸡才扑腾着落到地上,摇头摆尾地走进荒草密林中去了。
忙完这些事,就临近清明了,家家户户都准备着清明所需的东西,好像一夜之间就归于平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我倒真的希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就在清明这天,又出大事了。
清明上坟几乎是全国的习俗,但是上坟的形式细分下来也不一而同。在我的家乡,上坟被称为“挂青”。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要在每个坟头插上一节树枝或者竹片,挂上一叠白纸。这种白纸不是普通的白纸,像是宣纸一样薄而且光滑,上面有匠人专门用工具镂刻的符号和文字。因为有这个传统,所以我们形象地称之为“挂青”。据说阴间在这一天要大排宴席,但是必须要有“门票”或者“请帖”才能去参加,而我们所挂的白纸就大概代表了“请帖”把,所以爷爷每次都要给我们讲,要早点挂,不然人家赶不上中午饭。直到爷爷去世之后,我才明白其实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树立个榜样,他是怕他过世之后坟头上没人打扫。
话说回来,“挂青”当然是要给自己已故的亲人挂了,而我和桃娃不能通路,所以就分开了。好不容易赶在中午以前把祖宗的坟头都瞻仰了一遍,我们才又沿着山路回去。他们倒是可以去参加宴席了,我们的午饭还没有着落呢,我心里暗暗玩笑。
刚走到院子门口,杨大郎就领着一群人急匆匆跑过来,老远就冲着母亲喊:“妹子,看见娇娇和小凤没得?”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天一早他们家也大多都上坟去了,只留了六嫂和七嫂老院子看着几个孩子。小凤和娇娇都是七郎的女儿,小凤刚满八岁,娇娇还不到四岁。一转眼的功夫两姊妹就不见了。这不召集村里人挨家挨户找呢。我们也顾不上吃饭,加入寻找队伍,挨家挨户打听,漫山遍野寻找。除了杨家老宅以外,所有的院子,院子里面的粪坑,包括方圆几十里的水池沟渠都找了个遍,天黑了就打着火把找,找到深夜还是没有半点发现。想必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或者又遇到贩卖器官的人了。总不能这几个村子的老老小小都跟着不眠不休吧。于是只好不找了。就在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去的时候,一个住在杨家老宅附近的村民路过老宅的粪池,火把的光线晃晃悠悠,隐隐约约似乎有一戳小孩的头发露出表面。他顺手折下一根桑树枝,轻轻一拨,两个小孩的尸体立即浮了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虽然粪池污浊不堪,但是两个孩子却被泡的雪白,浑身肿胀,仿佛吹的发胀的气球,稍微一刺就会爆开。如果说父母亡故已经足以让人痛心疾首,那这接踵而来的痛失双子又该是何等的悲哀。呜呼哀哉,我饱读诗书,最见不得这样声泪俱下的场面,又怎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正在我走也不是,看也不是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回头一看,是桃娃。我们原本说好上了坟就回家吃午饭,但中午回来又
没有见到他,后来又帮忙寻找两个孩子,早把他抛到九霄云外了。想必他肯定是在家里等的太久,才寻着火光找到这里的。但我仔细一看,发现不是这样。他显得有些疲惫,衣服上尽是土砾蛛网,好像才从《西游记》里面的盘丝洞爬出来一样。我不由得对他今天的行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和他走向远处,寻了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站住。
我问:“你不是去给那只兔子上坟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对我说:“我上了坟就在南边的山头转悠了一天。”
由于他比我高半个头,和他讲话我还得望着脑袋。这一天满山跑,我也累的不轻,干脆蹲下身子,头也不抬地问他:“你没事在山头上转悠什么,难不成还有闲心游山玩水么,没听人说着山上有吃人的大蟒啊。”话刚说完,心念一动,难道他是在山中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回想起那天在县城相见一直到今天的这段日子,桃娃似乎言谈举止中都显得高深莫测,似乎对很多事都胸有成竹。可能是这别离的岁月终究少不了把一个人修剪称为另一个人的事实吧。但不过一念之间,稍纵即逝。所以我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
“我现在说了你肯定不相信,还是等我找到了再说吧。”
我吃了一惊,我不经意件的一个念想居然正中下怀。但是表面上并没有太过显露,而是假装有些怨愤的说:“最看不惯你这样的人,话说一半。”
他表现出有些委屈的样子,就像十多年前一样,可怜巴巴地对我说:“作家,不是我不说,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啊。我又不是你,什么倚马万言,什么才思敏捷...”
不等他说完,我立即打断:“行了行了行了,你是在借故嘲笑我说话爱咬文嚼字是吧,你还会指桑骂槐了是吧。”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心中却多了一份了然,眼前的桃娃明明就是以前的桃娃,他的一举一动都还是我熟悉的样子,没有了丝毫高深莫测的感觉。
说话之间,众人陆续散去,我一看四下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想着还是回去睡觉吧,毕竟两个小孩子的后事不会像老人家的葬礼那样隆重。稍微安慰了了几句七舅和七舅妈。我也就和桃娃随着众人回去了。
第二天父母就启程去西昌的工地了,七郎自去安葬了两个可怜的生命,这些自不必细说。村里一次性老老小小死了四口人,自然是一件稀奇事,总有两三个是要嚼一下舌根的。但是事不关己,各家还有各家的柴米油盐需要考虑,谁会闲的没事成天念着东家长西家短。我原本也是要走的,毕竟我和淑君正处于热恋之中,分开这么久还真有点如隔三秋的感觉。但是一方面马上就要栽秧了,爷爷和外公年纪大了,也需要人手帮忙,另一方面桃娃还每天去东西南北的山头上转悠,似乎有一种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感觉。有了这两方面的羁绊,我也只好再多留一段时间了。
眼看着农忙时节就要到了,村民们一面准备着犁田,抽水,栽秧,一面还要照顾着土里的麦苗,忙的不可开交,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杨家的事情都已经结束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噩梦的开始。手机用户看双生劫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36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