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哥会意，将瓶里的酒全倒进茶缸，托起缸子举向老馒头，说道：“最后一碗酒，敬大公无私，乐于助人的馒头哥！
老馒头醉熏熏接过酒，春哥又恭维道：“咱老哥可不是吹的，身怀绝技，行走崇山峻岭；侠骨柔肠，救群众于危难，实乃我辈之楷模！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忙不迭点头，春哥兀自叹气，话锋一转：“你们看这地方，荒山野岭，穷山恶水，连鸟都拉不出屎，老哥却忍受孤独拯救苍生，这一来一去，最少得十天半月吧？实在是苦了英雄，我想想都……”
春哥话音一哽，捂着胸口，摇头摆手表示说不下去了，老馒头一脸懵逼，根本听不懂他之前的话，但最后一句，倒是听得很明白，他立马头摆得像拔浪鼓，放下酒一通比划。
小苏说：“他讲没这么远，他家住岭子那头，平时也就到这片儿走走，十天半月太夸张了，就算隔最远的村子，至多也就走三天。”
我心头一亮，老馒头说的时间，正好是小苏预估的，通过‘一线天’到达方村的时间，也就是说，老馒头极有可能知道岭谷断裂带的位置！
春哥一拍大腿：“哎哟！真是出门遇贵人，不瞒老哥，我们是生意人，这次进山考察山货，正愁找不着门路，现在有老哥在，那还怕啥？”
“要不，老哥带我们转转？到最远的村子打个来回？”春哥试探着问，从皮夹里掏出两张红票子：“当然，咱不能白劳老哥的驾，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罢，他将票子塞给老馒头，老馒头却不接钱，脸红筋胀连比带划，小苏皱眉道：“他说去不得，往里是山神老爷的地盘，让山神老爷知道了，那可不得了，神仙草都是小事，要是把护法引出来，小命都难保。”
春哥说：“咱只是四处看看，游山玩水，又不搞破坏，杂会得罪山神嘛，老哥多虑咯。”
老馒头不信他的话，埋头不作声，春哥微微一笑，让小苏取出地图，将图展开在老馒头面前：“老哥不愿去，咱也不勉强，给图上标个捷径就成，小弟感激不尽。”
老馒头也不傻，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他当即想起身，开心也不抬头，扬手搭上他肩，一用力摁回原位，完事继续啃饼干，春哥叩叩地图，皮笑肉不笑：“咱不为难老哥，老哥也别让咱难做嘛。”
老馒头知道这关不好过，闷头半晌，不服气的比划一通，小苏说：“他讲指路没用，一样过不去，神仙草会惩罚我们的。”
“所以说嘛，得借老哥笛子一用，这样才安全，是不是？”春哥嘿嘿笑起来，搂住老馒头肩膀，两眼紧盯哨笛。
我原本以为老馒头会翻脸，最起码也会大吃一惊，不料他居然无动于衷，反倒主动捡起哨笛，打着手势告诉我们：陪他玩一个游戏，如果我们赢了，他双手奉上哨笛，并且还可以在图上指明进山道路。
“如果输了呢？”我问，小苏眉头紧锁，一字一顿翻译道：“留下身子上一样东西。”
老馒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我心底泛起不安，春哥没有领会意思，以为赌身上带的物件，当即掏出钱夹扔地上，兴致勃勃做了个请。
老馒头从背兜里取出一张红布，几枚硬币，用竹片在地上划了个“#”，他把硬币挨个放格子里，上中下一共九枚，又将红布盖在上边。
接着他比划了规则，九枚硬币，4枚背面，5枚正面，让我们选择一个格子，假如格子里硬币是正面，算我们赢，反之则算输。
春哥第一个来，老馒头手伸到红布下，悉悉索索翻好硬币，没等他抽出手，春哥大大咧咧指着其中一格：“选这个，开！”
老馒头揭开布，大伙儿一瞧是个背面，春哥呸了一声手气霉，抓起钱夹问一局多少钱，老馒头笑了，弯曲二指，比着他眼睛一抠，小苏解释说：“赌注是身子上的物件，他要你眼睛。”
春哥大骇，骂道：“啥？看你老实巴交的样子，居然是狠角色！张口就要老子招子，这把不算，我没听清赌注！”老馒头也不恼，重新翻好硬币，示意再猜。
春哥不敢马虎，看来看去不敢下手，有几次手悬在格子上，被老馒头盯着看，心头一发毛又缩回去。其它人也在研究，小苏嘴唇轻动，像是在做心算，末了叹气摇头。
我摸摸无名指，脑子里也在思索，从概率上讲，大家机率均等，甚至我方占优势，毕竟有5枚正面，要论胜负的话，双方全凭运气。但要论赌注，却不可同日而语，我方代价太大，心理压力远超对方，反倒显得畏首畏尾。
即使明知不可能，也要寻个100%获胜的法子，总不能真拿春哥眼睛开玩笑吧……
我起身从包里取出纸笔，说道：“换个法子猜，我在纸上写数字，你翻硬币，完事咱互相对比，辟如我写的6，第6格上若是正面，则算我赢，背面算你胜，行吗？”老馒头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一样，点点头同意。
双方协商完毕，我捂着纸划上几笔，对他做了个请，老馒头见我先写数字，没必要再遮上红布，正要下手，我突然说：“假如你输了，我也要你眼睛呢？”
他身子一震，抬头盯着我，我嘿嘿笑道：“开玩笑的，赌注不变，你快翻吧。”
老馒头埋头继续，表情较之前慎重许多，我优哉游哉点上烟，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好半天，他才翻好硬币。
我问：“确定吗？不变了？”
老馒头咬牙点点头，我取出刚才那张纸，瞄了一眼地上硬币，选了个有正面硬币的格子，信手填上数字，说道：“我选这个。”
众人呆了……这尼玛算啥啊？等人家摆好了，再看着格子填……老馒头也急了，嘴里啊吧啊吧叫着，拍地面示意我耍赖。
我正色道：“一人翻币，一人猜，与之前有何不同？我有说过先写在纸上？这次是你自已不愿遮红布，能赖我？”
我又补充说：“刚才我是想写来着，但没想清楚啊，随手划几笔，大家不必当真。”
老馒头呆了，我的确没说过会先写，春哥贼精，立马跟着起哄，嘴里叫着愿赌服输，抓起哨笛揣怀里，老馒头也不阻止，痴痴看着硬币，忽地哭了起来！
哑巴的哭，是无声的，张着嘴，泪如泉涌………
一时间，众人相顾无言，我也束手无措，自已虽没耍赖，但却有使诈之嫌，多少有欺负人的意思，正寻思安慰他几句，老馒头兀自起身，双腿一曲跪倒在地，向我“咚咚咚”磕仨响头。
我慌了神，赶紧拉起他，嘴里连说使不得，老馒头呛着泪花儿，从我手里接过笔，撅起屁股趴地上，仔细打量小苏的地图。
小苏使用的图，是带等高线的卫星测绘图，除了看不到谷底，哪有山，哪有水，高差、海拔一应俱全，抛开图上专业参考数据，大抵内容和看图识字差不多，普通人一看就明白。
老馒头看了半晌，在图上画出许多道杠杠，随后认真比划手势，小苏一面看，一面核对，最终长长舒了口气：“附近岭谷捷径，他全标识出来了，我查过最近的‘一线天’，约有三十公里，行程大约4小时。”
春哥呵呵乐起来：“好好好！下午咱就能到，到时搞个泡面宴，美美吃上一顿，晚上再加个班，一鼓作气拿下第二个山头！”
春哥一手插腰，一手指天，摆出豪气干云造型，小苏却当头泼他冷水，说道：“他特意提醒，夜间万不可在谷底行走，一定要住在山上。”
春哥惊问为啥，小苏解释说：“他讲谷底有山神护卫，白天睡觉晚上出巡，要是生人遇着了，那可得倒大霉。”
“我想……”小苏停顿，略微思索说：“谷底没有植被，有可能和这事儿有关。”
我挺好奇，正待要细问，却见老馒头将东西塞进背篓，冲我们作了个揖，一扭身离开石屋。
我不信什么山神护卫，但老馒头的话，预示前路不易，不过即来之，则安之，咱也不是吓大的，到时候遇山开路，见河搭桥，走一步看一步呗，我当下吩咐大伙儿上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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