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城市,两个人,守在地点不同,性质却相同的医院里。
时间的河流将他们淹没,却无法将他们带走。
傅洁滢在护工的陪同下,透过门玻璃看傅盛朗以及躺在病床上尚未苏醒的萧绘,就像在看一副静止了的画卷。
她的指尖落在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玻璃上。
护工以为她想进去,便伸手拉住傅洁滢,劝阻她,“看也看了,我送你回去吧。”
傅洁滢不肯走。她害怕眼前的一切真的变成回忆里的画卷。
那些鲜活地,曾望着她嬉笑怒骂的人,其实脆得不堪一击,而她或许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星重量。
不能啊,没有他们,她还有什么颜面什么期许活在这个世上。
傅洁滢泪如雨下地离开了病房。
她不敢去直面傅盛朗,无法向他解释她为什么会怒不可遏地和萧绘争吵不休。
而与此同时,在意大利的某间病房外,郝思嘉隔着玻璃凝视还戴着氧气罩的徐可,第一次见她褪去脂粉的脸,第一次目睹她全身上下不带一丁点耀眼光芒。
淡蓝色的病号服包裹着她,让人无法将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和国际时尚圈里赫赫有名的大牌设计师、Virco品牌创始人VircoTsui联想在一起。
曾几何时,郝思嘉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徐可有朝一日会放弃她的品牌,像这世上千万个平凡女人一样,陪伴在家人身边。
现在,郝思嘉没有了任何奢望——只要徐可能好好活着。
飞到意大利之后的几个小时,郝思嘉基本上与世隔绝。如果不是Andy接到郝天杰的电话,她们都还不知道国内几乎翻了天。
所有人都找不到郝思嘉,差点准备报警。
面对随时可能宣布噩耗的病体,Andy不愿再替徐可隐瞒。无论如何,郝天杰应该来知道实情。
于是,Andy将徐可患上癌症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化疗和放疗的事和盘托出。
意大利时间晚上8点,郝天杰抵达徐可所在的医院,并得知郝思嘉因为血糖过低而昏迷。
郝思嘉没料到睁眼第一个见到的是郝天杰,忽然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
郝天杰张臂抱了抱她,同时也担忧她多想,所以边拍她的背,边细声解释,“在你飞意大利的时候,萧阿姨也犯了心脏病送院。我不怕他慌的两头都顾不上,所以没告诉他徐可的情况,只说Andy突然有急事回意大利,而你陪着去。”
“嗯。先不要告诉他。”
郝天杰无心猜测郝思嘉的想法,眼下,最令人揪心的还是徐可的情况。
而郝思嘉心系徐可却又不敢问郝天杰,生出近情情怯的距离感。
郝天杰明白所有,“徐可还没脱离危险期。但凡事都要面对,你个性坚强,我就不多安慰了。你保重自己,徐可也可以少操心。”
说完了,他自己又觉得好笑。
徐可什么时候操心过他们姐弟呢,这么多年糙生糙养也长这么大了。
真心而论,郝天杰担心郝思嘉的安危的成分远大于徐可。
以前他们姐弟倆分送给外婆和郝中明养之后,郝天杰很长一段时间都心木得没有期待。
是郝思嘉每每抽空写信给他,攒钱买他喜欢的唱片给他;周末就和同学去摆地摊,后来还去人开淘宝店卖画卖手工艺品,千万般谋生谋财,就是为了满足郝天杰这个小小少年的其他追求。
郝天杰陷入回忆,郝思嘉却没有办法多想,她被一阵头晕冲击,还没来得及给郝天杰打预防针,陡然哇啦一声干呕起来。
郝天杰连忙找垃圾篓过来,郝思嘉抱着空篓呕了好些酸水。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郝天杰递上纸巾,细细端看郝思嘉的面色。
郝思嘉则不以为意地摆手,“生物钟乱了,可能又有点受风着凉。”
身体情况缓和点后,郝思嘉振作精神,给艾琳、樱桃打了电话,将纪时的一应事情托管给她们。
外婆过去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通过这半年多的相处,郝思嘉知道艾琳和樱桃都是贴心的人,也亏得认识了她们,她才能不顾一切地丢下国内的事情,说飞就飞到意大利。
打点好工作上的事情之后,郝思嘉迟疑一刻,还是打给了傅盛朗。
电话接起的那刻,傅盛朗似乎有些冷淡。
郝思嘉猜测他或许因为她没能在萧绘犯病时及时陪伴在侧而心寒,所以不与他计较。
“婆婆情况怎么样?”
“没事了。”傅盛朗不是爱耍性子的小女人,郝思嘉都问及了,他没有清高孤傲不答的道理,但这句回答到底还是太冷了,冷得郝思嘉都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
她突然觉得委屈。
最初,傅盛朗打动她的,就是他深明大义,胸怀宽广,了解她还包容她。
这是郝思嘉最欣赏、最珍惜、最在乎的特点。
他如今这样冷漠高傲,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瞬间淡化了郝思嘉心头凝结的那团思念。
而傅盛朗并非刻意甩冷脸给郝思嘉看。
他两日不见太太,心里又太多事情想问她,自己又因为忙于照顾萧绘、王子扬焦头烂额周身酸痛,心中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口问头一句,郝思嘉骤然就说“那我先去忙了”。
等不及傅盛朗回复,电话已经挂掉。
傅盛朗不忍垂着脸进病房惹萧绘猜疑,调整好面色才回头。他背后走廊的一处角落里,傅洁滢将自家弟弟接电话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她见证了一轮红日的冉冉升起,她似乎即将目睹夕阳西下。
可这明明该是如日中天的时刻!
傅洁滢敛下不表,回到自己的疗养间后,打电话到纪时找郝思嘉,然而被告知郝思嘉不在,且短期内不会回来。
傅洁滢心下更加明白傅盛朗不悦的原因,只是不确定两人到底为了什么事而闹别扭。
事到如今,她必须先找到症结所在。
负责接傅洁滢电话的艾琳并没有奉命隐瞒郝思嘉飞意大利的真正原因,她只因为傅洁滢是无理取闹想拆散傅盛朗和郝思嘉,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明说,“思嘉的妈妈病危。还望你能换位替她想想。”
这个消息令傅洁滢震惊,她细想一下就知道傅盛朗应该根本还不知情,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对电话那头的郝思嘉只说只字片语?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这不是硬生生要拆散他们吗?
傅洁滢急得马上给傅盛朗打电话。
傅盛朗心情未平,忽然听到傅洁滢传递来的消息,有点茫然。
“你从哪听说的?”
“从郝思嘉公司的人嘴里啊。”傅洁滢知道傅盛朗这是不信她,赶紧补充,“你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去问。事不宜迟,你自己尽快搞清楚然后做决策吧!”
尽管对傅洁滢的话半信半疑,但傅盛朗还是迅速打给艾琳确认情况。
消息证实后,傅盛朗如遭雷击,联想先前郝思嘉略带悲伤的态度,心中阵阵刺痛。
傅盛朗掏出电话,久看郝思嘉的名字,却按不下拨号键。
千言万语,不及一个冰释前嫌的拥抱。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只要郝思嘉还在他身边。
想清楚了,傅盛朗便着手安排出国事宜。
萧绘、傅洁滢都需要照顾,微光和蜂蜜传媒也都有事务牵扯,他到底不能像郝思嘉那样洒脱离开。
在傅盛朗积极转交所有事务,准备出门前,远在意大利的徐可醒了。
郝思嘉以为此时的场面应该是互相道歉,泪流满面,但徐可却显露出不悦,并未有一丝从死神手中逃脱后该有的觉悟。
“你们都这么有空吗?”徐可一句话噎得郝思嘉和郝天杰都哑口无言。
随便扫一眼床边,徐可就知道傅盛朗没来。她却是半个字都没提起,只说有话要单独跟Andy说。
“你回去看了,他人怎么样。”徐可病态凄凄,但说话依旧硬气。
Andy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徐可提不高兴的事,便错开话题,“你刚醒,先定定气,孩子们的事晚点说。”
“还晚点说?你以为我还能等多久?”徐可嘴唇惨白,眼神里的光却锐利逼人,“快说。”
Andy拗不过她,又不肯刻意编谎话相瞒,眼眉一低,还是实话实说了。
“大钱没有,手上有两间公司。人品……我觉得不怎么样。”
对于徐可来说,她身故以后,钱方面的事她不用替郝思嘉操心,所以她也没有打算让郝思嘉找一个家财万贯的男人。
徐可深觉,男人有了钱就容易变脸,郝中明就是典型的例子。
所以比起经济能力,徐可更在乎傅盛朗的人品。
可Andy不愿就着傅盛朗的人品深入说缘由,徐可也没有再三追问,她了解Andy,她绝不可能为个人好恶而故意贬低傅盛朗,她心里的答案已经明明白白。
等郝思嘉再到她床边时,徐可赶开了其他人,抓着单独谈话的机会将心里的话明说,“那个傅盛朗不适合你,你趁早跟他分开。”
郝思嘉愣了愣,再想就知道徐可肯定是听Andy说了什么。
她轻轻吐口气,用最平和的声调向徐可提议,“他明天就到了,你先见见再说。”手机用户看老公,我愿意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694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